第一百五十三章 袁文紹的投名狀、世界的參差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搶你辣條字數:4589更新時間:24/08/07 00:33:41
    府上公中爲何連年虧空?

    聞言,袁文紹不由得眉頭一蹙。

    雖不知爲何楊文遠提到自家虧空的事,但這方面的問題,他之前倒是從未想過。

    畢竟家中的公中向來都是自己母親掌管。

    除了自己哥哥、嫂嫂兩人偶有窺伺之外,自己和父親卻是從來都沒有注意到上面的。

    所以對於自己母親的說辭:

    “雖然另有官家賜下的產業,但畢竟不多,所以爲了維持伯爵府的門面不失,才連年虧空。”

    這話倒也沒人懷疑。

    畢竟管家權都是在家裏大娘子手上。

    而且這麼些年也都是這麼過來的,因此這套聽起來很是合理的言辭並沒有惹人起疑。

    而楊文遠此言,莫非是另有發現?

    袁文紹旋即面露希冀地看向楊文遠。

    “當時你走後,我動用了自家的關係幫你查了查。”

    其實是楊文遠怕袁文紹“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措,所以便探查了袁家一番。

    順帶發現了袁大娘子的孃家,章家的蛛絲馬跡。

    楊文遠:萬事應當以穩妥爲主!

    楊文遠錦袖輕拂,淡淡瞥了袁文紹一眼,輕聲道:

    “結果一查不知道,卻是發現了一件奇事。

    “你家公中雖然連年虧空,但伱母親袁大娘子的孃家,原先出過國子監祭酒的章家,儘管早已落敗,但是日子過的卻是有滋有味,一點都沒有落魄樣。

    衣食住行過得好還不提,就連他們家子弟在生意連連虧損後,每次沒過多長時間,就又恢復了元氣,重新開始操辦起新的生意。”

    楊文遠看着袁文紹,頗爲玩味道:

    “你說,巧不巧?”

    巧,這能不巧嗎?!

    袁文紹又不是個棒槌,楊文遠這樣說,他哪裏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母親原來一直在拿府上的公中偷偷貼補孃家!

    這事不管門第高低,都是家中大忌!

    就連原本和母親站在一條線的哥哥、嫂嫂,若是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也是很不樂意的。

    畢竟今後的伯爵府可是要他們繼承的。

    這不就相當於母親把自己的錢給別人了嗎?

    還沒有經過自己同意!

    而且無論鄉下農婦還是內宅官眷。

    一旦讓人知道偷偷拿自家的錢財貼補孃家,輕則失去管家權,重則是要領到一紙休書的!

    你若是從自己的嫁妝裏拿出些許,用來接濟日子困難的娘家人,那麼自然不好說些什麼。

    但你把公中的錢,拿去補貼日子還能過活的孃家,那是怎麼也說不通的!

    更何況根據楊文遠的描述,章家的日子怕是過得比他們袁家還舒坦,三番兩頭虧損後還能重開生意。

    我袁家日子過的平淡,反倒你章家過得紅紅火火?

    袁文紹相信,這下自己確實是拿住了自己母親的把柄。

    不過事情雖然弄清楚了,但袁文紹卻還是感覺有些不好辦——

    他雖然因爲之前的種種,心裏對自己母親有怨念,但原本的孝順依舊殘餘。

    他想讓母親無暇顧及自己和大哥,但也不想讓自己母親因此被休妻。

    見袁文紹面露難色,楊文遠明白他心中的顧慮,直言道:

    “你盡可放心,你母親和嫂嫂都是章家的女兒,無論怎麼樣,場面都不會鬧得太難看。”

    袁文紹想了想,也是點了點頭。

    也對,母親和嫂嫂都是章家的女兒,除非要把兩個一起給休了,不然應當如楊文遠說的那樣,只會侷限在家裏,不會鬧得太難看。

    袁文紹這下便放了心。

    轉身就要去謀劃如何拿着這件事,爲父親的性福生活增光添彩。

    不過剛要轉身的功夫,袁文紹卻是動作一頓。

    自己這投名狀是不是有些不夠?

    還需不需要再加把力氣?

    沒錯,袁文紹今日藉着榮顯的名頭,而不是自己獨自找上楊文遠。

    自然是爲了投誠!

    不然現在正是籌備出發靈州的時候,時間緊迫,袁文紹又不是如鄭驍那般來相親的,怎麼會特意抽出空,探聽到楊文遠今日會來馬球會,拿着自家的私事和楊文遠聊?

    他袁文紹又不是閒的。

    先前不同楊文遠聊給母親納妾的事,便是因爲這種事怎麼好同外人商量?

    但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自己正是要納“投名狀”的時候,除了這件事,自己也沒有別的事和楊文遠聊了。

    我這麼重要的事都和你說了,明擺着就是告訴楊文遠,我要向你家靠攏,所以才有最開始的那句“小侯爺”!

    一聲小侯爺,一生小侯爺!

    保命的事嘛,不寒磣!

    袁文紹這段時間也想清楚了。

    既然自家那裏靠不住,反正袁家現在光靠自身是起不來的,總歸是只能朝武勳中的幾座大山靠攏。

    那自己何不提前下注,趕在自己父親前頭,先拿了好處?

    左右自己這個人形“人情”是要被人用的。

    我爲何不能自己用?

    所以袁文紹思來想去,選定了楊家。

    一則,楊家現在年輕一代的唯二嫡系,楊文彥,如今就在靈州那兒。

    正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在軍隊中亦然。

    若是到了靈州那兒,跟着楊文彥一起混,肯定比自己單打獨鬥強。

    況且從開國一直強盛到現在的楊家,可不是他們剛恢復爵位沒多久的袁家可比的。

    雖然先前邊關一戰折了大半,但這恰恰說明,楊家殘存的底蘊,對於自家屈指可數的青年俊彥,肯定是要死命地保。

    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楊文彥折在靈州。

    而類似英國公等的武勳大佬,肯定也會考慮這方面,不會把楊文彥往危險的地方扔。

    不然楊文彥要是死了……

    本來人就少,還是二房的獨苗,結果死在了你手下,可能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會不滿。

    二則,便是因爲派系關係。

    袁家是靠着當今官家起復的。

    而楊家同樣是在老平陽侯死後受到官家的接連照顧,楊宇卿才能屢屢升遷。

    所以楊家和袁家天然處於同一派系。

    因此袁文紹才會拿着這件事,在自己啓程去靈州之前拿來說。

    文遠大兄弟,之前外面人多,現在我可得好好和你說說知心話啊!

    而楊文遠慣是會順水推舟的。

    袁文紹不過是一步閒棋。

    若是日後得了軍功,縱使袁文純不快,但忠勤伯不是傻子,肯定會全力支持。

    而袁家現在管的就是戰馬的事。

    雖沒有兵權,權力還被樞密院,兵部拆分了許多,頗受桎梏,但對軍伍來說還是很有用的。

    袁文紹原地頓住,楊文遠也是心領神會,問道:

    “可是覺得行事不便?”

    “還是小侯爺瞭解我!”

    已經有了把柄,袁文紹自然是能想到法子,不過此時卻是捶胸頓足,裝作爲難道:

    “我畢竟是母親的兒子,這事無論是和父親,還是母親說,都是頗爲不妥,因此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麼主意出來!”

    袁文紹:終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楊文遠也是裝作不知:

    “這事你自己確實不好辦。”

    不過旋即話鋒一轉:

    “聽說你家子嗣繁茂,就算見日子過得不好,諸多嫁出去的姑姑們也沒有冒着天下之大不韙,往裏貼補孃家?”

    楊文遠肯定地點了點頭:

    “看來都是些知禮的長輩,應當多多拜見才是。”

    袁文紹聽完略微思忖,不由讚歎楊文遠此計甚妙。

    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們都沒有貼補孃家,憑什麼你一個落敗的章家女兒這般放肆大膽?

    不過這人選須得好好琢磨。

    須得找一個護着袁家的嫡親姑姑,不然反倒不美。

    見袁文紹點頭。

    楊文遠親自給他倒了杯茶水,示意他喝茶,隨即笑道:

    “我卻是突然記起了一件事,袁二郎你即將隨英國公去靈州那參軍,可已經選定了職位?”

    袁文紹等的就是這句話呢!

    顧不上近在咫尺的茶水,急忙道:

    “沒,我雖是跟隨英國公同去,但隨後還是要看兵部擬定官職。”

    楊文遠這才料想到袁文紹所言不虛。

    難怪袁文紹來找自己,原來袁家真是一點力也沒使啊!

    雖說袁家在軍伍中早無根基,但多少還有點殘餘的交情,不至於連袁文紹現在的官職都安排不了,肯定只是不想在袁文紹身上耗人情罷了!

    我是來賺人情的,可不是來虧的!

    與之產生鮮明對比的,就是馬上和袁文紹一同去的鄭驍。

    在他決定去的那一刻,他的官職就定了下來,隸屬於英國公帳下的直系軍隊,領馬軍營副將官職,手下足額兩百披甲騎士。

    其中有幾十個名額是鄭家世代培養的親衛。

    對於鄭驍這個“未來女婿”,英國公可謂是照顧得很。

    袁文紹肯定就沒這待遇了。

    袁家雖然恢復了爵位,但是之前充公的家產可是沒剩多少了,還被官家罰沒了十幾年的伯爵府俸祿。

    而府上公中又一直被袁大娘子老鼠搬家似地往孃家挪用,恐怕是沒多少銀錢來培養親衛。

    再從忠勤伯、袁文純頭上層層遞落,輪到袁文紹頭上,恐怕更是沒幾個。

    這一路分析下來,楊文遠徹底通透了!

    兄弟,你這是不是有點太慘了?

    我看着都不忍心了!

    “既如此,不如我稍後給文彥堂兄修書一封,讓他同顧候說說,讓你同我堂兄一起?”楊文遠詢問道。

    要,我實在是太需要了!

    袁文紹就是想去到楊文彥手下求保護,不然來找楊文遠幹嘛的,於是連忙道:

    “那就多謝小侯爺了!”

    袁文紹現在這聲小侯爺,可以說是喊得無比順口。

    事情說完,袁文紹只覺得身心一鬆。

    見楊文遠似乎沒什麼談話的興致,也不喝剛倒上的茶了,當即很有眼色地告退出去。

    上首,坐在實木紅椅上的楊文遠看着袁文紹離去的背影,又見重新冒出來,正和袁文紹搭話的榮顯,不由得暗歎一聲:

    “想必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吧!

    一個從開始就上進的勤懇子弟,現在還要去搏命,但是到頭來,怕是還比不過榮顯。”

    楊文遠暗自搖頭的功夫,榮顯進了營帳,笑道:

    “如何,事情談妥了?”

    榮顯剛已經從袁文紹那得來了消息,當下不過是客套一句。

    楊文遠點了點頭:

    “談妥了!”

    “那就行!”

    榮顯看到楊文遠桌前沒動過的茶水,很是自然地飲了一口,隨即自顧着坐下,靠着椅背朝楊文遠抱怨道:

    “你們剛纔怎麼談了這麼久,我在外邊晃悠了好一會兒,可是累着了。”

    楊文遠登時調笑道:

    “你不是不去廣雲臺了嗎?還每日禁軍當值,怎麼就逛了一會兒就累了?”

    說起這個,榮顯似乎是滿腹牢騷。

    “什麼禁軍當值,只是說起來好聽罷了!”

    榮顯將杯盞裏的茶水一飲而下,重重摔在桌子上。

    看着那杯盞,楊文遠不知是不是被華蘭守財的屬性影響了,此刻心裏居然生出些許心疼。

    好在榮顯接下來的話把楊文遠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我那手底下的五十人雖是全額,但每次點卯,名冊上的名字經常都是不全的,不是今天那個有事,就是明天誰生病了,總能找出些法子出來。”

    “沒有人來複檢?”楊文遠不禁問道。

    榮顯嗤笑一聲:

    “這自然有,不過複檢時只需缺額之數不過三,便是過了,所以大家都是輪流着來,今日你放假,明天到我家,還另做了一份時刻表呢。”

    楊文遠默然無言。

    早就聽叔父楊宇卿說,中央禁軍明面上的實力雖然強盛,但真論起來是“武備皆廢”。

    現在聽榮顯當面這麼一說,才算有了最直觀的感受。

    點卯都只是應付,恐怕日常操練也是空口白話,樣子工程。

    只見榮顯身子往後一躺,滿臉舒坦地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我這樣每日被家裏逼着準時應卯的,在禁軍裏已經算不錯了,只要一直安穩混着,日後也能往上升升。”

    擺爛之意溢於言表!

    若是這話落到了剛離去的袁文紹耳裏,怕是十米大刀都要收不住了。

    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嘛!

    “不說這些了!”

    楊文遠可不想再聽這些“靡靡之音”,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

    豈能按部就班?

    艹,越想越羨慕了怎麼辦?!

    “走走走,馬球不能打,投壺、捶丸還是能同你耍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