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章 聖水溢出來了

    “她們在做什麼？”

    看着兩位聖女輕聲交流，聽不到聲音的希芙好奇的向羅蘭提問。

    羅蘭懂的很多，他肯定知道。

    希芙的信任目光讓羅蘭嘴角微微上揚，隨口說道：“多半是交易吧。”

    “交易？”

    希芙的眼睛瞪圓了。

    在神聖的聖泉復甦儀式上，在女神像面前，兩位侍奉女神的聖女光天化日下進行交易？！

    這種離譜行爲超出她的認知。

    羅蘭不以爲然的說着：“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怎麼看這聖泉的出水量都有些驚人，克莉絲汀自己根本頂不住，所以另一位聖女才會出現。”

    “分一半功勞，也好過被反噬，這筆交易肯定能成。”

    在羅蘭眼中，宗教儀式並不神聖，等價交易才是。

    彷彿是在印證羅蘭的話，兩位候選聖女分列左右兩側，將手按上神像，面容聖潔的彷彿天使。

    復甦儀式終於開始了。

    聖水如泉，從聖泉底部涌出，水流越來越大。

    神聖的泉水氤氳着霧靄，清涼撲面而來。

    看戲的吃瓜羣衆本以爲會血流成河，卻沒想到是水流成河，失望之餘也有些意興闌珊。

    只有希芙抓着羅蘭，興奮的刨根問底。

    “等等，我問的不是這個，我當然知道他們有交易的基礎，我是說女神不生氣嗎？”

    “因爲在她的神像前進行交易，所以女神會生氣？”

    羅蘭微微一笑，淡定的說道：“女神更在乎聖泉是否復甦。至於是哪個信徒完成儀式，她大概不在乎。”

    “你小時候看過螞蟻打架嗎？”

    希芙沉默良久，緩緩說道：“我只在博物學書見過螞蟻。”

    這大概就是該死的厚壁障吧。

    羅蘭聳了聳肩，輕聲解釋道：“螞蟻是一種羣居動物，螞蟻遊戲就是觀察這些小可愛的行爲，偶爾出手干預。”

    “觀察者扔下幾粒麪包屑，想看它們怎樣搬回洞穴，此時有兩個小螞蟻商量一番，以平分麪包屑爲條件，合作完成，你覺得他會生氣嗎？”

    “不會，他只會覺得有趣。”希芙秒答。

    “她們就是螞蟻。”羅蘭平靜的說着。

    還有半句話他沒說。

    所有人都是，包括女神。

    希芙愣了幾秒鐘，聽懂了羅蘭的意思。

    如果聖泉復甦是女神注視人間的遊戲，克莉絲汀和艾琳就是螞蟻。

    偉大的女神當然不會因爲兩隻螞蟻嘀咕幾句而生氣。

    希芙剛想說些什麼，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

    在豐饒女神眼中，她和羅蘭也是兩隻小螞蟻嗎？

    她的手微微顫抖着。

    在神與凡人的巨大差距面前，她確實是螞蟻。

    她能接受這種對比，但這和她從小接受的教育相悖。

    她從小聆聽的神學教育告訴她，神性慈愛，神性公正，神憫世人，偉大的女神將她的榮耀分享給信徒，大家才能吃飽穿暖。

    所有痛苦，都因爲不夠虔誠。

    然而羅蘭毫不留情扒掉這層溫情脈脈的外衣，明白無誤的告訴她，偉大神明只是觀看小螞蟻打架的強大存在。

    她很想反駁，然而克莉絲汀和艾琳的交易就在眼前。

    女神並不會責怪她們。

    希芙眼神空洞，只剩茫然。

    如果剛認識時羅蘭敢這麼說，她會毫不猶豫的拔槍。

    但現在她不會。

    她的信仰依然虔誠，卻和並不虔誠的羅蘭是利益共同體。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無法離開羅蘭了。

    假如羅蘭現在消失，她會徹底迷失。

    如果現在有人問她女神和羅蘭誰更重要？

    她會毫不猶豫的一槍戳死這多嘴的混蛋。

    還好沒人問。

    那就不答了。

    就在希芙茫然，其他看客五味雜陳時，早已緊張到站起身冷汗直冒的黑廷森發現情況不對。

    克莉絲汀和艾琳畢竟年輕，精神力有限，似乎有些撐不住了。

    他原本對艾琳的搗亂有些不滿，現在卻慶幸有艾琳在。

    若是只有克莉絲汀，這場復甦儀式大概率失敗。

    他是克莉絲汀的老師，失敗的結局會讓他們共同面對裁判所的審判。

    他會在仲裁官到來前畏罪自殺。

    自殺前他會將毒藥灌進克莉絲汀的嘴巴。

    死也不能去裁判所。

    幸好有艾琳在，真好。

    黑廷森顫抖着的手掏出手帕，擦拭着額角的汗珠，氣息有些粗重。

    他本來就有高血壓，現在更是眼前微微發黑。

    抖抖索索掏出幾片藥，用力吞下，他終於能勉強站直。

    他的右眼皮又跳了起來。

    “滾！老子不信這個，老子只信女神！”

    他在內心瘋狂咆哮。

    就在黑廷森的太陽穴突突狂跳時，聖泉那邊又突發異象。

    聖泉的水量正在逐漸減少。

    黑廷森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他差點暈過去。

    通常情況下，水量減少代表聖泉復甦儀式結束。

    如果聖泉之上沒有出現霧氣幻形的女神，的確如此。

    然而霧氣幻形的女神就在那裏，面容如夢如幻，無喜無悲。

    減少的聖水變成霧氣，霧氣幻形女神。

    這是神蹟。

    黑廷森眼前一黑，終於扛不住了。

    女神的恩賜是好事。

    但恩賜太多就不是了。

    這從天而降的神賜，兩位女孩根本接不住。

    她們要被反噬了。

    女神的面容逐漸清晰。

    等女神睜開雙眼，就是神蹟完全降臨的時刻。

    根據典籍記載，神蹟降臨時，在場所有人都會得到神賜，神蹟也會催生新的超級國家。

    神之軀體無法降臨忒伊亞，但神的恩澤可以。

    溢出的恩賜瞬間將兩位聖女填滿，並不斷外溢。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神蹟降臨失敗，此地會成爲神棄之地。只要忒伊亞位面還存在，這裏就會永久荒蕪、貧瘠。

    黑廷森顧不得那麼多，他衝了過去，將精神力輸送給克莉絲汀。

    雖然艾琳也需要支援，但他顧不了那麼多。

    他實力不俗，精神力更是磅礴，然而他是局外人。

    剛剛將手掌貼上克莉絲汀的後背，他就被彈飛了。

    黑廷森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全身無力，幾根肋骨也被撞斷。

    “噗！”

    一口老血噴出，黑廷森大口喘着粗氣，動彈不得，只能聲嘶力竭的向周圍狂喊，“快，幫幫她們！”

    “如果這裏成爲神棄之地，誰也承擔不起！”

    【烏鴉】賢者閃電般出現在克莉絲汀和艾琳身後，開始吟唱。

    他的腦子比因爲關心而混亂的黑廷森清醒。

    直接輸送精神力肯定不行。

    很明顯，克莉絲汀和艾琳已經被鎖定爲承載神蹟的人選，其他人插手會被聖泉排斥。

    但他並沒有插手，他只是用自然法術激活兩位女孩自身的潛力。

    她們回覆的每一分精神力都源於自身。

    這本來就是她們的力量，只是被【烏鴉】賢者以特殊手段激活。

    黑廷森的做法，像長跑運動員跑步時教練上去推一把，這是犯規。

    【烏鴉】的做法就是在旁邊喊加油，運動員跑快那是自己厲害，啦啦隊只是輔助，不犯規。

    【烏鴉】的自然法術非常奏效，原本已經瀕臨崩潰的克莉絲汀和艾琳再次精神煥發，儀式繼續。

    霧氣越來越濃，女神的幻形也越來越清晰。

    她的軀體完美成形。

    她的四肢完美成形。

    她的頭顱、五官也依次成形。

    兩位女孩的精神力瘋狂透支，但還是完成了這一壯舉。

    霧氣幻形的女神彷彿真身，睫毛也在微微顫抖。

    只要女神睜開雙眼，神蹟就會降臨。

    神的榮光會從天際外降臨此地，讓這裏成爲恩賜之地。

    然而還是差一點。

    女神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艾琳和克莉絲汀的臉色變了。

    她們的力量已經榨乾，精神委頓到極點，一滴都沒了。

    她們雖然還站在，但完全是憑着一口氣。

    體力耗盡，精神枯竭的她們早已是乾涸的枯井。

    隨便來個小孩都能推倒她們。

    “幫幫我”

    艾琳的聲音虛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恩雅飛快的出現在老師身邊，嘗試激活她們的精神，然而只是徒勞。

    短時間內，人的精神無法第二次振奮。

    娜塔莎修女也出現在場地中。

    她努力幫助她們回覆精神，卻被神祕力量無情彈飛。

    結實修長的身體像紙片般飛出十幾米，砸在角落。

    她甚至沒法自己爬起來。

    希芙也站起身，臉色微微發白。

    瓦爾湖就在海外三省南邊。神棄之地蔓延，會直接影響海外三省。

    如果三省變成荒蕪、貧瘠的神棄之地，她還怎麼回帝都？

    帝國犧牲了多少人，花費了多少財力，窮盡幾代人的努力才拓展的土地在她手上永久荒蕪，她在史書中的地位必然臭不可聞。

    她甚至會被軟禁起來關押到死。

    想到這裏，希芙哪敢怠慢，她根本顧不得這麼做會暴露【精靈皇女】的隱藏屬性，來到兩位女孩身邊。

    她張開雙臂，無聲吟唱。

    精靈的專屬施法方式，默頌。

    只要在心裏將咒語唸完就可以立即生效。

    這是稍遜瞬發法術的吟唱方式，是非精靈族能使用的最高等級。

    既然希芙不隱藏，羅蘭也藏不住了。

    他站在希芙身邊，握住希芙的右手。

    希芙的職業是【精靈皇女】，而他是【傳承者】，他們的力量可以完美互借。

    在精靈族主宰的第三紀元，皇帝、傳承者、大祭司分別掌握權力、知識和信仰，地位平等。

    權力、知識和信仰的力量在特定條件下可以互相轉化。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以傳承者爲紐帶進行連接。

    得到羅蘭助力的希芙默頌完魔法，淡綠色光芒籠罩克莉絲汀與艾琳。

    她們的精神稍稍恢復。

    作爲代價，羅蘭和希芙被同時彈飛。

    精靈族不是神眷種族，而是被神明厭棄的僭越者。

    嘗試造神的精靈族甚至在神罰中毀滅。

    聖泉的復甦當然不會給僭越者好臉色。

    希芙傷的不輕，她藉着低頭的動作拭去脣角的血跡，頑強的站了起來。

    她不想羅蘭分心。

    她關切的看向羅蘭，作爲紐帶的他肯定傷的更重。

    然而希芙算錯了，羅蘭並沒有受傷。

    他被彈飛只是因爲抓着希芙的手。

    稍稍恢復精神力的克莉絲汀和艾琳拼盡全力，終於讓女神睜開了眼睛。

    生存之右眼。

    看到神眼睜開，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否信仰光明，都忍不住跪下。

    只有羅蘭和希芙例外。

    在被彈飛的瞬間，無數記憶在希芙的腦海中甦醒。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選擇【精靈皇女】爲超凡職業，就意味着她從此是精靈。

    哪怕她是如假包換的人類也不例外。

    她的虔誠信仰，從此終結。

    從現在開始，她永遠是僭越者。

    要麼成功僭越，要麼湮滅，沒有第三種可能。

    羅蘭和她一樣。

    既然跪拜無用，那就乾脆不跪了。

    羅蘭不跪的原因也很簡單，膝蓋硬，跪不下去。

    女神了不起是吧，有本事下來啊。

    睜開的女神之眼代表着生存，溫柔如水，讓所有傷者瞬間痊癒。

    黑廷森站了起來，驚訝的發現自己肋骨癒合了。

    娜塔莎也站了起來，驚喜的發現胳膊腿都是完好的。

    其他人不分信仰全都跪在地上默默祈禱。

    女神幻形只睜開一隻眼，另一只依然緊閉。

    克莉絲汀和艾琳默默對視，心中的遺憾難以言語。

    她們想哭。

    就差一點點。

    如果她們再強一點，也許降臨的就是完整神蹟。現在降臨的卻只是非常不完整的神蹟。

    這種次級神蹟只能滋潤瓦爾湖和周圍的土地。

    明明觸摸到最大的獎盃，卻只能拿走鼓勵獎，任誰都不甘心。

    霧氣逐漸稀薄，女神幻形也在慢慢散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這場不完整的神蹟就此結束時，羅蘭衝了上去，將大手用力按在女神像的下端。

    玉足之上。

    他雙手撫摸着女神雕像的腳，精神力噴涌而出。

    他不是變態，只是不甘心。

    辛苦半天，好處都讓瓦爾城邦佔了，憑什麼？

    要麼雨露均沾，要麼誰都別拿。

    既然剛纔他沒有被反噬，現在也不會。

    沒準他的精神力也可以參與復甦。

    他隱約覺得自己能賭贏，畢竟他是穿越者，是域外來客，這個位面的規則未必適用於他。

    他賭贏了。

    濃霧氤氳而起，正在散去的女神幻形快速強化，清晰無比。

    每個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女神幻形的細節。

    栩栩如生，彷彿女神親臨。

    左眼睜開。

    漆黑如獄，這是死之眼。

    羅蘭被鎖定，彷彿赤身裸體置身於萬丈深淵。

    他擡起頭看向女神幻形，微笑着和她對視着。

    他的嘴脣張開，無聲呢喃着一句話。

    “你也一樣。”

    沒有人聽到，但他相信女神能聽到。

    聖水瘋狂傾瀉，如暴雨般降臨。

    聖光之柱沖天而起，甚至照亮上千公裏之外的地方。

    完整的神蹟，降臨了。

    衆人歡呼。

    但卻沒有人注意到，黑色的神之眼死死的盯着羅蘭。

    直到霧氣完全散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