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劉家的大寶貝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月關字數:3283更新時間:24/07/01 13:10:12
    皇城司,正堂。

    皇城使木恩和下一指揮使曹敏快步走了進來。

    早已候在這裏的寇黑衣和楊澈馬上站起來,叉手施禮。

    木恩在上首坐下,擺擺手道:“市船務那邊,本座已經去打過招呼了。市船提舉已經放出風聲,說他把判官李麟派去平江府公幹了。”

    寇黑衣和楊澈聽了,頓時鬆了口氣。

    楊澈抓捕失敗,導致李麟自盡後,便馬上攜屍返回皇城司,稟報了指揮使曹敏。

    事已至此,已經不是他和寇黑衣兩個人可以控制的了。

    李麟是大宋市船務的判官,相當於最高一級海關的副關長。

    不管是李麟的死亡,還是要求市船務配合他們隱瞞李麟死亡,他們兩個都沒這個能量。

    所以,楊澈只能果斷向曹敏稟報。

    曹敏聞訊大驚,這事到了這一步,同樣不是他能兜得住的。

    於是曹指揮又馬上稟報了皇城使,由木恩出面,去向市船務交涉。

    現在市船務已經答應配合皇城司,那麼在短時間內,就不至於驚動關昊了。

    木恩坐在公案後面,臉色凝重。

    “李麟的死,儘管有本座向市船務打了招呼,但是最多也就隱瞞三五天,再長的話……還是要惹人生疑的。”

    寇黑衣和楊澈微微點頭。

    李麟畢竟是市船務的二把手,市船務裏的重要人物。就算是緊急公務,突然消失多日的話,那也不合情理。

    木恩道:“所以,你們要在這三五天內,爭取拿到一些證據,否則我們皇城司就會被反將一軍。”

    楊澈道:“木提舉,這關昊行事一向謹慎,若他這幾天裏沒有異動的話怎麼辦?”

    木恩眯了眯眼睛:“再盯兩天,如果他沒有什麼異動的話,我們就故意露些破綻給他!”

    寇黑衣神色一動,問道:“提舉是想……打草驚蛇?”

    “不錯!他受了驚動,必有反應。這種時候,他聯絡的人,必然是他的直接上司。如果他要跑的話……”

    木恩冷笑一聲:“那就先讓他跑,等他離開碼頭,再把他連人帶船,一併扣下!”

    曹指揮建議道:“提舉,這樣的話,只怕僅靠第三都的弟兄人手不足。不如下官再調兩都人馬,一併聽從寇都頭調遣吧。”

    木恩搖了搖頭:“李麟發現了楊澈,現在李麟死了,雖然我們做了補救,卻並不清楚,我們的對手,是不是真的沒有起疑心。

    “如果對手已經有所察覺的話,必然會反過來盯着寇黑衣和楊澈的舉動。你們下一指揮所只要調動人手,他們就會有備了。”

    曹指揮道:“那提舉的意思是?”

    “本座從‘冰井務’給你們調人。”

    皇城司下轄兩大分支機構,親事官和冰井務。

    這兩大機構表面上都有一層和諜報全不相干的職能身份。

    親事官的表面職能,是皇家儀仗隊。而冰井務的表面職能,則是爲皇室採儲冰塊的一個內司衙門。

    可實際上,親事官的主要職能就是皇帝耳目、官家鷹犬。冰井務呢,實際上則是皇城司內部負責本司法紀、軍紀的衙門,相當於後世的憲兵隊。

    由於職能不同,“冰井務”在偵緝、抓捕方面是不如“親事官”。

    但是,出動“冰井務”,會更隱蔽一些,有奇兵之效。

    曹敏和寇黑衣、楊澈齊齊答應一聲,便匆匆退下安排去了。

    木恩仰靠在椅背上,輕輕地籲了口氣。

    他不想調用下一指揮所的人馬,固然有着謹慎上的考慮,

    其實也還有另外一層原因,那就是……下一指揮所副指揮使,是劉商秋。

    劉商秋是官家身邊最受寵的婉容劉氏的弟弟,唯一的弟弟。

    他有六個姐夫,其中一個是皇帝,另外五個不是文臣就是武將。

    這孩子就好好地待在劉家,專門負責給劉家傳宗接代不就好了嗎?

    他這一輩子明明就可以什麼都不用做了,完全可以躺平了。

    可他偏不!

    也不知道這劉商秋哪根筋不對了,他非要從軍!

    他要親臨一線,與強敵做戰,要做個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的馬的男子漢!

    劉家拗不過他,百般權衡千般挑選之後,就把這個大寶貝塞到皇城司來了。

    劉商秋剛進皇城司,他的皇帝姐夫就親切召見了木提舉,對他耳提面命了一番。

    緊接着,劉商秋的其他五個姐夫受不了夫人聒噪,也都紛紛找上門來託付。

    他們的話就一個意思,請木提舉多多關照,千萬不要讓小劉子出點什麼差遲。

    木提舉又能怎麼辦呢?

    他也是吃人間煙火的,如果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他早就完蛋了,還能走到今天?

    所以,就算不出於謹慎方面的考慮,他也不想調動下一指揮所的人去執行兇險任務。

    一個指揮所一共才下轄五個都,如果調動其中三個都,那就不可能繞過劉商秋那個活祖宗,讓他毫不知情。

    萬一他哭爹喊娘的非要跟去怎麼辦?

    萬一他蹭破了膝蓋擦破了皮兒怎麼辦?

    彼其娘之!

    真真兒的彼其娘之!

    ……

    翌日一早,“水雲間”酒家又打了烊。

    楊沅租了兩輛車,兩個臨時充作家丁的腳伕。

    一輛車用來載丹娘和青棠。

    另一輛用來載茶具、席子、準備好的小食等踏青之物。

    李夫人留在了店裏,不過,她倒不是一個人,她昨日去物色房舍的時候,順道僱了個婆子回來。

    自從發生了劉莫那事兒以後,李夫人便發覺,一人獨居固然清靜,卻也不甚安全。

    所以出去尋找住處時,就順道兒僱了個婆子回來。

    這婆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健婦,身材強壯,很有把子力氣。

    李夫人已經選定了一處新居,就在清波門的仁美坊。

    原房主現在還沒有騰房,要再過幾天,她才能正式搬過去。

    那處宅子的位置,出了清波門就是西湖,位置清幽,卻不偏僻。

    這種地方,獨門獨戶的一進小院兒,要買下來可不便宜。

    但,李夫人顯然是個隱藏富婆,一次性就付足了全款。

    青棠扶着精心打扮之後的丹娘登上了車子,兩輛驢車便往鳳凰山方向行去。

    他們走了才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一羣人擡着一頂滑竿,亂烘烘地趕到了“水雲間”酒家。

    滑竿上坐着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兒,簇擁着他的都是些二三十歲的壯年人。

    這些人到了“水雲間”酒家,一看竟然打了烊,便上去一人,用力扣打起了門環。

    不一會兒,門就開了。

    一個壯婦手裏捧個大海碗,一邊唏哩呼嚕地往嘴裏扒拉着蔥油熱湯面,一面衝他們翻白眼。

    “拍拍拍,拍什麼拍,拍爛了我家大門,你賠得起嗎?

    “我們今天打烊了,牌子就掛在這兒,你們不識字嗎?”

    那拍門的漢子就是先前來“水雲間”酒家打秋風,意外發現他族叔去世的方家人,名叫方蛟。

    方蛟鼻孔朝天地道:“方掌櫃的遺孀丹娘呢,你叫她出來!我們是方掌櫃的本家!”

    “丹娘?帶着她的小丫環去鳳凰山了!”

    壯婦拿筷子往前方杵了一杵:“那邊,剛走了才一柱香的功夫。”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我怎麼知道,反正她不僅帶了人,還僱了兩輛車,帶着吃食去的,估摸着晌午之前是不可能回來了。”

    壯婦不耐煩地說完,拿腳一勾門邊,“哐”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嘿!杭州人怎麼這般沒規矩,我話都沒問完呢,伱敢關門……”

    方蛟大怒,擡腿就踢大門。

    他們這麼一大幫人浩浩蕩蕩而來,早就引起附近的錢塘縣捕快注意了。

    劉參軍和錢塘縣的陳縣尉打過了招呼的,

    陳縣尉早就吩咐捕快們要重點關照一下“水雲間”酒家。

    如今一瞧這些人竟敢踹門,果然是來鬧事的,立即就有兩個捕快衝了過來。

    “你這腌臢打脊的潑才,竟然敢在老子地盤上鬧事。”那捕快二話不說,抽出鐵尺就抽。

    方蛟劈頭蓋臉挨了一頓抽,疼得直叫喚。

    可他一看這兩個人穿着公服,心裏就怯了,抱着腦袋只管躲閃,哪裏敢反抗。

    旁邊有個莽的,一瞧自己兄弟捱打,攥緊了拳頭就要撲上去打人,

    唬得老族長在滑竿上連忙叫喚:“虎仔,你給我住手!”

    老族長喊住了虎仔,自己也不敢擺譜了,趕緊示意族人把他放下來。

    滑竿剛一落地,他就一溜小跑兒湊上前去,打躬作揖地道:“兩位差官,兩位差官,息怒息怒、千萬息怒啊。”

    那捕快又在方蛟小腿上狠狠地抽了一鐵尺,這才停手。

    鐵尺抽在方蛟小腿脛骨上,疼得他抱着小腿,在原地直打陀螺。

    胖大壯婦聽見有人踹門,提着一根門槓,氣勢洶洶地就打開了大門,

    一瞧外邊有公差正在打人,胖大壯婦“哐啷”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另一個捕快乜着眼前這瘦啦吧唧的老蒼頭兒,冷哼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族長賠笑道:“小老兒是湖州人氏,來此尋親的。”

    那捕快呵斥道:“什麼人尋親,會踢人家大門?這裏是錢塘縣,可不是你們家的菜園子,一羣沒規矩的苟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