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悵鬼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夏小秋字數:2840更新時間:24/06/28 12:08:09
    ——

    三天後。

    清晨時分,通威城。

    統軍府。

    主位上,金禮端坐椅中,一邊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一邊看着臺下的方程道:

    “方城啊,三天前,你讓我給你再調來一些兵馬,我已經着手去辦了,可你也知道,那些統軍倒也精明,不大願意把手中的親兵交出來。”

    “我呢,好說歹說,這才讓他們拿出兵來,真是說的我口水都快乾了,不容易啊。”

    臺下的方城臉色一緊,當即躬身道:

    “末將明白!大人如此幫襯我,末將今後必定爲大人鞠躬盡瘁!大人交代的事,我方城一定捨命去辦!”

    話音一落,金禮眼睛微眯,輕笑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對了,我已經收到了朝廷的消息,陛下遣南蠻軍來攻打北涼。”

    “而這,代表的什麼意思,你可明白?”

    話音一落,方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來。

    陛下要南蠻軍來打北涼,這豈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如何能去攻打北涼?

    這一瞬,方城的心如墜冰窟。

    一張本來紅潤的臉,肉眼可見的開始變得發白。

    金禮眯着眼,敏銳的察覺到了方城的神色,旋即,他輕笑一聲道:

    “怎麼?聽到南蠻軍要來,你怕不是不想去攻打北涼了?”

    “南蠻軍即便要來,那也要不少時間,你在這之前攻入北涼又和他們有什麼相干?”

    “你打你的就是了,北涼關口破了,也是一件功勞,你也能博個聲名嘛不是?”

    “你,可懂?”

    一席話說完,方城眼前一亮,已經明白金禮的暗示了。

    旋即,他開口道:“是,大人!末將明白!”

    金禮按着玉扳指,淡笑一聲道:

    “如今,兵馬已經又給你籌集了兩萬人在城裏,再多的,就要從更遠處借來,可這個時候再去調兵,也會讓人非議。”

    “加上先前的那些,一共九萬人,你,可有信心?”

    話剛說完,方城立刻應答:“有!有信心!”

    “大人能在這個時候助我一臂之力,我方城必定銘記於心!”

    “有這九萬人在,我便是磨也磨死北涼那些守軍!”

    說到這裏,方城臉色一片凝重。

    他知道雖然新籌集了兩萬人,並且這兩萬人戰力要強一點,但北涼那幫守軍....也不是弱敵。

    從上次與他們一戰便知道他們的實力不俗。

    但——

    即便如何,自己只要慢慢打,憑藉兵力的優勢,先出部分兵馬誘敵,只要他們敢出來,便是磨也能將他們磨死!

    只要攻破北涼,今後自然是前途無量!

    即便付出再大的代價,也無所謂!

    “今日郎朗晴空,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啊!”這時,金禮感慨道。

    “大人!擇日不如撞日,兵馬在手,我今日便去北涼叫戰!”

    方城沉聲道。

    ——

    晌午時分。

    通威城某處茶樓中。

    兩名身着布衣的文士正在閒聊。

    那頭戴綸巾的文士端起茶碗,抿了口寡淡的茶水,清瘦的臉上眉頭緊皺,他看向對面男子道:

    “早上可瞧見了?又浩浩蕩蕩的出城了呢。”

    對面的文士摘下綸巾,低着頭抖了抖綸巾上面的草屑,未擡眼,只隨口道:

    “怎麼沒瞧見,一大早就在叫嚷,那方統軍好大的威風呢。”

    “上次去北涼關口,狼狽不堪的逃回來,這幾日過去,卻又支起來了,真是好氣魄呢,呵呵。”

    話音一落,那清瘦文士小聲道:“牧之,可不能說這種話,若是被聽去,指不定要挨板子。”

    被喚作牧之的文士這才擡起頭,他臉色蠟黃,眼角處佈滿了皺紋,瞅着眼看了眼茶樓,他悄悄指着犄角處的一張桌子,輕聲笑道:

    “就兩個生客,看着面生,不是統軍府的人,聽去也無妨。”

    說到這,他自嘲一笑:“統軍府的人,也不會來這麼腌臢的茶樓吧?這是咱們這些人來的地方,他們可不會來。”

    “眼下這個時候,他們愁着打北涼呢,更沒閒工夫來了,我劉牧之說幾句話,又有何妨?”

    那清瘦文士眉頭越皺越緊,“還是得小心,免得落了口實。”

    劉牧之這時已經抖落了綸巾上的草屑,卻發現那綸巾不知何時竟然破了個洞,這讓他不由一陣心疼,他一邊撥弄着綸巾,一邊隨口道:

    “無所謂,反正也是爛命一條。”

    “我連官都不當了,每日只是務農,現如今說幾句話,卻還要被鞭笞麼?”

    那清瘦文士不說話了,半晌後,他才開口道:“你說他們這次去,能攻入北涼麼?”

    劉牧之這時正小心的摺疊着綸巾,聽到他問,遂輕笑一聲道:

    “克復北涼,立不世之功?呵呵,那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看得見,他摸不着。”

    那清瘦文士知他說話狂放慣了,自從辭官後更是百無禁忌,也就不再勸他,遂點了點頭。

    劉牧之將摺疊好的綸巾揣入懷中,端起茶碗輕啜一口,放下茶碗後,他接着道:

    “方城有野心,但只是一庸才,並無真本事在身上,靠着巴結金禮才坐上了這個統軍之位。”

    “他沒有自知之明,想去攻入北涼,更是不識泰山,不明形勢。”

    “若他就安生的待在通威城,日後待王爺起勢,說不定還能得個活路,但現在,那只是去送死。”

    這番話說的那清瘦文士驚的瞪大了眼。

    他手指着劉牧之顫聲道:“牧之,你..你這是...”

    劉牧之擺了擺手,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都說大乾如今乃是盛世,豈不知已經是病入膏肓,現如今還算不得亂,日後更亂!”

    “亂不在北涼,不在西京,你可知在何處?”

    那清瘦文士哪敢說話,他左右環視,見犄角處那桌的兩個客人正在閒聊,並未聽這邊的話,他這才小聲道:

    “莫逞口舌之快!”

    張牧之放低了音量,淡淡道:

    “也該來一劑猛藥治治這頑疾了。”

    那清瘦文士搖搖頭,看着劉牧之道:“牧之,原以爲你辭官便不再過問這些事,可誰知你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劉牧之哼了一聲,“我早已放下了,隨着它怎樣吧。”

    說到這,那清瘦文士手指着他胸口,嘴角微微抿起,笑道:

    “那你爲何這麼看重這綸巾啊?”

    “不還是身在鄉野,心卻在.....呵呵。”

    說到這,他從洗的發白的衣衫中取出一頂嶄新的綸巾遞給了劉牧之。

    “前幾日便見你這綸巾舊的不成樣子,我手中還有些閒錢,隨手買了。”

    劉牧之面露訝然之色,正要推辭,那清瘦文士擺了擺手,微嘆一聲道:

    “拿着吧,牧之你該戴上它。”

    說到這,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皆露出一絲感傷。

    這時,只聽一道醇厚的嗓音響起。

    “先生高論!做一農夫,卻不是屈才了?”

    二人一怔,扭過頭看去,卻是那犄角處的客人開的口。

    說話之人身材高大,一雙眼更是銳利至極,有鋒芒射出。

    短暫的愣神後,劉牧之朝着他拱了拱手,臉現愧色道:“鄉野之人隨口之言,哪裏當的上高論。”

    “真是折煞我了,呵呵。”

    那清瘦文士卻已經是慌了神,他正欲開口,卻見那人已經走了過來。

    “先前聽先生說是辭官務農的,卻是爲何?爲官可是個好前程啊,這天下間何人不想進廟堂?”

    劉牧之看着他凌厲的眼神,他站起身來,沉聲道:

    “昔日,被虎所食之人,爲虎前呵道耳,此爲悵鬼!”

    “我劉牧之.....”

    話未說完,那清瘦文士一把拽住劉牧之,手也捂上了他的嘴,拽着就往茶樓下走,同時嘴中說道:

    “我這朋友,是喝了酒來的,閣下可當不得真,呵呵呵。”

    那人笑着拱了拱手。

    “牧之,也是好名字啊!”

    話音一落,他身後的同伴走上前來,待劉牧之二人下了樓,他才開口笑道:

    “倒是巧了,咱們剛入城沒多久,這通威城的兵卻都出城去北涼了。”

    “城中所剩兵馬不多,既如此,今日便可破通威城了!”

    “走,回稟王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