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瘋婆子

    “這個世界，你找到保險櫃了嗎？”

    此時。

    廣場中間的巨大篝火已經燒塌，火苗不再高漲，變得弱了許多，隨風搖擺。

    舞會已經結束，但熱鬧的人羣並沒有因此散去，也沒有回家休息。

    一部分重新回到流水席戰場，和大臉貓一起戰鬥；一部分則三五成羣遍佈在廣場上，或是席地而坐，或是遊走歡呼，繼續分享慶典的喜悅。

    林弦和CC跳完舞後，坐在旁邊的花壇沿上，看着逐漸熄滅的篝火，在月光下聊天。

    面對林弦的問題，CC搖搖頭：

    “沒有……”

    “我來這裏很久了，兩年之前我就坐船來到了這邊、東海舊址。然後就一直在這裏尋找鉿合金保險櫃。但是，卻一個都沒找到，甚至一丁點線索都沒有。”

    林弦感覺有些意外。

    之前第五夢境，這些村子都還能挖到一些保險櫃呢，怎麼到了現在的第七夢境，一點關於保險櫃的消息都沒有了？

    按理說。

    這麼多村子都在挖冬眠艙地下基地、都在挖下面的微型核電池。

    從概率學上來講，怎麼也得挖出來幾個保險櫃啊……哪怕是挖不出來自己的、或者是熟人的，也無所謂，但是一個保險櫃都挖不出來，太不科學了。

    仔細想想。

    好像不單單是第七夢境完全沒有保險櫃的影子。

    第六夢境也是一樣！

    第六夢境的世界，近乎全世界所有部落都在挖掘圖靈計算機，按照大臉貓和高文的說法，光是山貓部落都換了好幾個挖掘場，並且每個挖掘場都有十幾個足球場那麼大。

    可即便是這般掃雷式挖掘，卻依舊一個鉿合金保險櫃都沒挖到……

    到底是泰姆銀行又消失了？

    還是說……

    出現了其它什麼問題？

    “按理說，不太可能。”

    林弦疑惑道：

    “只要泰姆銀行事實存在，多多少少總得留下來一些歷史痕跡。畢竟那可是鉿合金保險櫃啊，這東西堅硬的很，一旦塑造成型很難破壞。”

    “在你的記憶碎片裏，咱們也親自挖出來過一些，600年時光過去，保險櫃依舊銀光鋥亮、一丁點磨損的痕跡都沒有。這東西怎麼可能一個都沒留下呢？”

    “我也不清楚。”

    CC搖搖頭：

    “我在這裏找了兩年，一無所獲。如果不是想在這裏等你的話，我可能已經回布魯克林、或者去其他地方了……但是在關於你的其中一個記憶碎片裏，我們約好了要在今天見面，所以我才一直留在東海這邊。”

    “你告訴過我，說你可以在2624年8月28日這一天無限循環、闖蕩，那我的想法就是，我只要在這一天的時間裏，待在整個東海最顯眼、最熱鬧、最標誌性的地方……伱就肯定可以找到我。”

    “東海城是這一片區域最大的城市，今天又要舉辦這麼隆重的慶典，你遲早要來這裏看一看吧？”

    說着，CC扭頭看着林弦，笑了笑：

    “你看，我這不就猜對了？”

    ……

    不得不說。

    CC確實很聰明。

    通過自己給她留下的三個記憶碎片，CC已經把夢境的機制、自己無限循環的情況給弄明白了。

    所以她很清楚。

    只要她保證2624年8月28日這一天待在東海區域內，那就可以遇見自己。

    哪怕自己第一天晚上、第二天晚上找不到她……

    但她就在那裏等着。

    不亂走動。

    自己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

    一時間，林弦感覺……他好像總是讓別人等待。

    第三夢境裏，趙英珺化身白玉雕像，等了他600年；

    黃雀從未來穿越而來，留下謎語後，便去答案那裏默默等着他到來；

    現在CC也一樣，她會在每個夢境中最熱鬧、最顯眼的地方等待自己；

    那麼……

    楚安晴呢？

    已經化作藍色星屑消散的楚安晴，會不會也在什麼地方等着自己找到她呢？

    就像當初在西單購物中心奶茶店的隨口之言一樣，當時林弦笑着給楚安晴說：

    “【我不會迷路的，我總會找到你的。】”

    沒想到一語成讖。

    就在不久之後，楚安晴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自己雖然食言，但絕對不會放棄！

    他相信楚安晴還活着。

    而且就像現在的CC一樣……

    站在某個地方、

    不再走動、

    不再亂跑、

    踮着腳尖翹首以盼、

    等待着自己在錯綜複雜的時空和世界線中找到她、

    然後……

    把她安全的帶回家，帶到楚山河面前。

    這也是林弦當初立下決心，要儘快加入天才俱樂部的主要原因。

    固然。

    他也很在意自己夢境的謎團、天才俱樂部的目的、00：42白光真相之類的。

    但身爲一男人。

    他首先要完成的，是和楚安晴的約定，以及給楚山河許下的承諾。

    這才是他當前的首要驅動力。

    千年樁如此神祕，如此莫測，恐怕只有進入天才俱樂部後，才能真正知道真相。

    林弦回過神。

    廣場上的篝火已經徹底熄滅，燒紅的木炭開始冒起灰煙。

    這一次見到CC。

    他確實安心了不少，也對楚安晴的拯救計劃，更添了一分希望和信心。

    “很感謝你在這裏等我。”

    林弦輕笑一聲：

    “這樣的話，說實話，我對每一個夢境也多了一份期待。那麼……我們從現在就約定好吧——”

    “【每一個世界，你都在東海區域最顯眼、最標誌性的地方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好呀。”

    CC坐在花壇沿，晃着小腿，擡起頭看着夜空中渾圓的玉盤：

    “一言爲定。”

    “所以……這個世界的保險櫃，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有沒有什麼頭緒？”

    林弦點點頭。

    又搖搖頭：

    “我也不太確定，因爲2400年的超級大災害，真的把一切事情都給打亂了。這是最最徹底的一種【歷史斷層】，甚至讓我對泰姆銀行是否存在這件事無法進行驗證。”

    “我現在的猜測，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泰姆銀行因爲某種原因，又從既定歷史中消失了、甚至早在2400年超級大災害之前就倒閉了。這就導致那些保險櫃早已被處理掉，我們在今天的2624年當然找不到。”

    “另一個猜測就是……2400年超級大災害的強度發生了變化，在最早的版本裏，2400年超級大災害並沒有直接席捲東海市，東海市是在後來的戰亂中被荒廢拋棄的。但是……如果這一次的超級大災害強度增加，用地震或者是海嘯直接攻擊了東海市，那就說不好泰姆銀行的保險櫃會被卷到哪裏去了。”

    林弦攤攤手：

    “只是2400年超級大災害的真相，至今沒有人清楚，我們也沒辦法親臨2400年目睹那場災害，這也就導致我們尋找泰姆銀行和保險櫃的線索徹底斷掉。”

    “不過，也是有解決方法的。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想辦法阻止2400年超級大災害。只要大災害不發生，那麼原本的東海市就會一直繁榮到2624年，我們自然就可以見到泰姆銀行。”

    這就是林弦能想到的最直接策略。

    從圖靈口中得知，2400年的超級大災害是天才俱樂部成員，伽利略引發的。

    那麼只需要在2024年消滅掉伽利略這個罪魁禍首，自然就可以避免400年後的大災害。

    不過。

    考慮到圖靈滿口胡言的本性。

    罪魁禍首到底是不是伽利略，還有待考證，不能僅憑一家之言就這麼斷定。

    “其實……”

    林弦頓了頓，繼續說道：

    “其實我是有其他辦法，可以知道保險櫃裏到底放了什麼東西。”

    他扭過頭，看着CC：

    “你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CC想了一會兒。

    搖搖頭：

    “【我還是想親手打開它。】”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眼神變得濃郁。

    似乎……

    是在懷念過去的往事，那位大鬍子男人VV：

    “保險櫃裏的東西，對我而言非常重要。如果只是從你口中聽到答案，我感覺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不太能讓我滿意。”

    “或者說……比起來知道保險櫃裏面放着什麼，似乎打開保險櫃這個過程、這件事、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希望哪怕你真的知道保險櫃裏放着什麼，也請不要告訴我答案。我想親自去打開它，親自去看一看……那個叫做VV的大鬍子男人，到底給我留下了什麼。”

    ……

    CC的回答，倒是挺讓林弦意外。

    他剛纔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對CC坦白保險櫃裏有什麼。

    他本以爲對方會欣然接受並詢問。

    卻沒想到……

    CC竟然會拒絕這條捷徑，想要親手去打開它。

    驀然。

    林弦也回想起當初兩萬米高空的空天飛機上，滿臉血漬的楚安晴把摺疊好的小紙條遞給他，囑咐說：

    “到那邊再看，你會明白一切。”

    這裏的明白一切……

    似乎指的不僅僅是夢境的真假虛實。

    因爲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夢境是虛假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自己也確實從夢境中獲得了很多有用的羊毛。

    夢境大概率是真實的。

    林弦相信楚安晴口中的“明白一切”，應該還有其他的含義。

    所以。

    CC和楚安晴對於保險櫃和小紙條的態度，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時空閉環呢？

    “行吧。”

    林弦說道。

    自此，他也徹底打消了在現實世界打開保險櫃，提前查看小紙條內容的打算。

    既然CC這麼執着，楚安晴又那般囑咐。

    自己又怎能半途壞事呢？

    那就聽她們倆的話……

    想辦法。

    在夢境中打開保險櫃、查看小紙條內容吧。

    “保險櫃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吧。”

    林弦繼續說道：

    “反正……未來世界不會這樣一成不變的，即便是這一次的未來世界非常美好、非常幸福。但是……我有預感，它還是會改變的，還有更新的世界、下一個世界等待着我們。”

    “說不定到了下一個世界，我們就又可以看到泰姆銀行以及保險櫃了。”

    CC點點頭：

    “是呀……這個世界除了找不到保險櫃這一點外，其它各方面都挺好的。雖然科技水平是落後了一點，但是沒有戰亂、沒有饑荒、沒有疾病、沒有紛爭。”

    “大家每個人都很幸福，都很開心，也很滿足。這在2400年大災害之前的地球，我想是實現不了的，人口爆炸帶來的資源消耗和競爭是必然的，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祥和。”

    “我在這裏待了兩年，也去過臉村，看到了很多老朋友……雖然沒有和他們打招呼，但我發現他們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確實爲他們感到開心。”

    “包括這座東海城裏，黎成和黎寧寧也不用爲了去垃圾廠偷書而奔波……你來這麼晚，應該沒有看到黎寧寧吧？她現在和曾經大不一樣了，打扮很漂亮，真的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她剛纔還抱着剛出生的小妹妹出來逛了一圈，笑的很甜。”

    聽到大家都過的這麼幸福。

    林弦也欣慰的笑了：

    “今天我就一直在感慨，說這是最好的時代，最好的未來。”

    “之前，有人問我一個問題，說是什麼樣的未來才是最好的未來？”

    “我當時想了很久，都沒有一個具體的答案，腦子裏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畫面。”

    “其實一直到現在，我也不是很明白，什麼樣的未來才算是最好的。只是從表面上來看，這個時代的人們，好像真的沒有任何遺憾和壓力，像是傳說中的烏托邦一樣。”

    “也不知道衛勝金、鄭想月、安傑麗卡他們怎麼樣了，他們還會乘坐地火宇宙公交來地球嗎？我還挺期待的。”

    然而……

    CC歪歪頭，疑惑看着林弦：

    “地火宇宙公交？”

    “你在說什麼呢林弦……這個世界裏，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呀。自從賈斯克在超級大災害前移民火星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也從來沒有從火星飛往地球的宇宙公交車。”

    嗯？

    林弦眯起眼睛：

    “沒有嗎？不應該每兩年有一班次嗎？”

    他感到很奇怪。

    無論是第五夢境還是第六夢境，其實都有地火宇宙公交。

    第五夢境的地火宇宙公交一直都在運營，鄭想月和衛勝金都是坐這趟宇宙公交車來的地球。

    第六夢境裏，地火宇宙公交一開始也是存在的，只是在圖靈帶領下的各個部落太彪悍了，地球戰火不斷不說，還曾經有襲擊宇宙公交的情況發生，所以地火宇宙公交很快就取消了。

    可是……

    爲什麼到了第七夢境裏，地火宇宙公交徹底消失了呢？

    這不符合賈斯克的風格啊。

    如今的地球，如此和平美好，原住民熱情好客，兩年一班次的宇宙公交完全沒必要取消啊：

    “一趟地火宇宙公交都沒有過嗎？”

    CC搖搖頭：

    “從來都沒聽說過。倒不如說……賈斯克帶着一批人移民火星後，就徹底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弦忽然想起來。

    這也很不對勁兒！

    在最開始第五夢境的背景設定中，大善人賈斯克不僅提前部署火星移民計劃，並且在2400年超級大災害發生後，還用了50年時間救助地球倖存者、將他們接往火星生活。

    這等善舉，當時讓得知真相的林弦，都不禁高呼賈聖人，實在是俠之大者。

    難道第七夢境的蝴蝶效應……也把偉大的賈聖人給蝴蝶了一把，變得不再聖人了？

    “不應該。”

    林弦搖搖頭。

    賈斯克的火星移民計劃本就需要人口支持，他沒道理不在2400年之後回地球救人的，這對他本人的火星計劃而言，也是一件雙贏之事。

    總感覺……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林弦進入夢境時還在疑惑，感覺第七夢境相對第六夢境的變化，好像也沒有跨越6條世界線、從0.0000084到0.0000336那麼大。

    但現在。

    他想法轉變了。

    站在地球的視角來看，可能變化幅度確實沒那麼大。

    但是。

    如果把火星上的情況也考慮在內呢？

    第七夢境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地火宇宙公交消失了、

    大災害後賈斯克也沒有返回地球接人、

    火星和地球完全處於隔絕關係、

    移民艦隊一去不回、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賈斯克到底怎麼了？

    爲什麼……

    【賈斯克的作風，變得不像賈斯克了呢？】

    林弦輕嘆一口氣：

    “那看來，這個世界其實還是有遺憾的，至少……衛勝金大爺和鄭想月是來不了地球了，至於安傑麗卡嘛……”

    “嘎？安傑麗卡？你連那瘋婆子都認識？”

    忽然。

    兩人背後出現大臉貓的聲音。

    林弦和CC回頭，發現大臉貓抱着一個碩大的無毛熊頭在啃，還從腦殼裏掏出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往嘴裏塞。

    “你在吃什麼？”林弦皺起眉頭。

    “熊腦花啊。”

    大臉貓回答的理所當然，又挖了一把腦花塞嘴裏：

    “你都不知道，咱們村長抓的這頭熊老搶手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早有埋伏，根本搶不到這個熊頭！”

    說着。

    大臉貓用大拇指摳進煮熟熊頭的眼眶，把完整的眼珠子摳出來，遞給林弦：

    “喏，給你個熊眼嚐嚐，嫩的很。”

    “算了吧。”

    林弦後撤一步：

    “正常人誰會吃這種東西啊，不夠噁心的。”

    “噁心？大家不都這樣吃嗎？”

    大臉貓啃了一口熊眼，一口爆汁：

    “難道你平時不吃羊頭嗎？羊腦、羊眼、羊舌頭，美滋滋！”

    “行了行了。”

    林弦擺擺手：

    “誒不是，剛纔你說什麼？安傑麗卡瘋婆子？我們倆說的是一個安傑麗卡嗎？”

    “還有第二個安傑麗卡嗎？”

    大臉貓將剩下的熊眼塞進口中，嚼着說道：

    “這名字這麼少見，應該不可能有第二個吧？”

    “她個子挺高挺瘦，也是早年被東海城的人從地下冬眠基地挖出來的。那都好久好久了吧，至少有四五十年了，據說安傑麗卡剛從冬眠艙甦醒的時候還挺漂亮的。”

    “但她總是神經兮兮、神神叨叨……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那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但是等我長大後，就一直聽說，東海城的舊城區有個瘋婆子安傑麗卡，大家看見她都跑的遠遠的。”

    “而且她本人很孤僻，很少出門，也不和人打交道。你看，今天這麼熱鬧的慶典她也不出來。估計是現在年紀大了，瘋不起來了吧。”

    “哎，其實我這麼說也不合適，我也沒見過她發瘋，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很老了，反而很慈祥。只是大家這麼多年，都瘋婆子瘋婆子的叫過來了，我們一代一代人，也就跟着這麼叫。”

    林弦站起身。

    感覺安傑麗卡能出現在地球上，非常不合理。

    賈斯克和她關係那麼好，不打不相識，第五夢境的世界裏，更是同仇敵愾視爲己出、甚至在賈斯克面臨生命威脅之際，還想着把安傑麗卡送回地球保護。

    這次怎麼把她給丟下了？

    事情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

    “臉哥，安傑麗卡住在哪？”

    “就在那邊，”

    大臉貓伸出油乎乎的手，指着一處通往舊城區的巷道：

    “順着走，第一個路口右轉，有個紅門房子，就是瘋婆子家。”

    “你帶我們去一趟吧。”

    林弦和CC站起來，準備出發。

    “嘎？”

    大臉貓臉色爲難：

    “我……一會兒流水席還有羊肉串呢！我還等着呢！”

    “行了，你少吃點吧。”

    林弦繞過花壇，在大臉貓撐的透明的肚皮上扇了兩下：

    “你這氣球都快炸了……我嫂子是每天不給你做飯怎麼着？非要撐死在東海城？別廢話了，帶路吧。”

    ……

    很快。

    三人一熊頭，來到安傑麗卡房子門口，林弦叩響房門。

    等了好久。

    才有跚跚腳步聲傳來，打開房門。

    吱呀——

    老舊木門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一個面容枯瘦、眼眶凹陷、頭髮毫無光澤且散亂的老太太從黑暗的屋子裏擡起頭。

    瞬間。

    林弦感覺到一陣心疼。

    他看出來了。

    這就是安傑麗卡！

    哪怕年華不再，哪怕現在的她，既沒有好萊塢百變魔女的嫵媚、也沒有女王鎮一方領主的氣場……

    但那雙美豔的眼睛不會騙人，林弦還是在蒼老的皺紋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安傑麗卡。”

    林弦輕聲喚道。

    忽然。

    老太太睜大眼睛，扔掉手裏的柺杖，蹣跚快步走過來。

    她乾枯的雙手摸着林弦的臉龐。

    滿臉不可思議：

    “林……林弦！”

    她聲音沙啞，滿是震驚：

    “林弦！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是我，安傑麗卡。”

    林弦按住她的手，安撫她的情緒：

    “我身上的事情解釋起來比較復雜，但我確實還活着。現在……你能先給我講講你身上的事情嗎？賈斯克沒有把你帶去火星嗎？爲什麼你在地球冬眠了？”

    安傑麗卡呼吸加速：

    “賈……賈斯克？不……”

    她茫然搖搖頭，彷彿想到了不好的回憶，雙目顫抖：

    “【賈斯克他，在你死去不久……也被人殺死了啊！】”

    林弦睜大眼睛：

    “賈斯克也死了？”

    他轉過頭，和CC四目相覷。

    不對。

    如果賈斯克在自己死後不久也跟着死了。

    那後來的火星移民計劃這麼回事？

    無論是CC還是史密斯，都明確說明這個世界的賈斯克，依然帶着部分人類出發去了火星！

    “到底怎麼回事？”

    林弦攙住安傑麗卡的手：

    “你不要慌張安傑麗卡，不要害怕，這裏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你慢慢講……賈斯克到底怎麼死的？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後來的火星移民計劃又是怎麼回事？”

    安傑麗卡幾個深呼吸。

    冷靜下來。

    緩緩說道：

    “這些……都是我《記憶筆記本》上寫下的內容，我也是冬眠之後從筆記本上瞭解到的。筆記本裏還夾着你和我弟弟季臨的塑封照片，所以我今天才能認出來你。”

    “根據記憶筆記本上的記載，你離奇死亡後，我和賈斯克見了一面，也一同參加了你的葬禮。但是……就在兩個星期之後，我再次和賈斯克見面時……他……他……他不再是賈斯克了！”

    “他確實長得和賈斯克一模一樣、神情、聲音、神態全都一模一樣……但我很確定，他不是賈斯克！他絕對不是賈斯克！因爲我曾經給他化過妝、易過容……我知道他是誰！他在扮演賈斯克！”

    一瞬間。

    林弦恍然大悟：

    “難道是……”

    “沒錯。”

    安傑麗卡點點頭，臉色憂鬱，看着林弦：

    “賈斯克肯定是被人殺死了，而後續替代扮演他的人，就是他曾經的替身——”

    “假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