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時空鍾

    賈斯克？

    林弦蹲低身子，找個合適的角度去看液晶電視屏幕上的偏光。

    沒錯……

    他來到側面，看着陽光照在電視機液晶屏幕。燒痕所在的位置，明顯反光沒有那麼流暢，呈現出黑色的筆畫；而那些沒有燒痕的地方，因爲平整光滑，所以均勻的反射陽光，顯現出白色的底面。

    白紙黑字。

    VV精巧的利用這些液晶屏幕燒痕，在電視機屏幕上寫下了一封遺書：

    賈、斯、克。

    林弦拉了把椅子，坐在電視機前。託着下巴，看着這熟悉的名字。

    這是世界首富的名字，人盡皆知。這段時間、甚至以前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新聞都遍佈各大媒體頭條，從未停歇過。

    年初的科學慈善晚宴，他特地來見自己，捐了5億美刀見面禮，還和自己握手，送來一顆天才俱樂部的火漆印章，亮明身份。

    從此之後，賈斯克和自己再無交集。

    一直到時空粒子捕獲行動當天，凱文·沃克劫持米國X-37B空天飛機從太空砸下時，賈斯克發射了一艘星艦火箭將其炸燬，化險爲夷，救下了林弦他們。

    因此，從那一刻開始，林弦對於賈斯克的定位，就是四個字——

    【敵友難辨】。

    他分不清，賈斯克到底是敵是友。

    即便是賈斯克在生死關頭發射火箭救下了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個大恩人。

    但是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各懷鬼胎的天才俱樂部中，誰能保證這不是賈斯克計策的一環呢？

    就連七宗罪這樣的組織，都知道讓季臨先以萊茵貓愛好者的身份接近自己，然後伺機收集情報。

    更何況賈斯克這更勝一籌的存在呢？

    沒有任何證據能表明，賈斯克和凱文·沃克是一夥的。凱文整天把賈斯克的衛星當玩具扔來扔去，林弦覺得就算是再好的兄弟朋友，這種事情也是要有分寸的。

    因此，從這點上不難看出，賈斯克和凱文·沃克應該不是那麼對付、至少……賈斯克和凱文·沃克不像是同仇敵愾的夥伴。

    經過那一場驚險萬分的太空大戰。

    這兩位天才好像是雙輸的，無一獲利。

    但林弦才不相信事情有明面上這麼簡單。

    他們倆可是來自天才俱樂部的天才啊……這種極致的天才，哪有那麼容易輸的？

    雖然明面上看起來，他們各自損失慘重。

    可那也只是明面上。

    背地裏、陰影之下、黑幕之中……誰知道他們倆是賺了還是賠了？說不定反倒是他們兩個都贏了，雙贏！

    所以。

    一直以來。

    林弦都沒把賈斯克的敵友定位想的那麼明確。

    潛意識中，他確實是把凱文·沃克當成敵人看待，畢竟對方是真的對自己動武了，拿星鏈砸自己、劫持米國的空天飛機撞自己，這絕對可以定位爲敵人了。

    反過來說賈斯克，他不僅沒對林弦有什麼實際的攻擊行爲，反而還浪費一艘大火箭幫自己解圍，這看起來確實要更偏向朋友、友軍一些。

    只是現在……

    看到電視機上，VV留下的遺言、賈斯克名字的燒痕後，林弦必須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在最後緊迫的生死關頭，VV一共做了三件事。”

    林弦輕聲總結道：

    “第一，炸燬了龍國空天飛機上所有的通訊網絡設備，防止凱文·沃克劫持飛機。”

    “第二，燒燬了家裏所有電線和電器，形成斷電斷網絕對防禦，保護最後的筆記本電腦。”

    “第三，在電視機上燒出賈斯克的名字，以便來提醒我什麼事情，讓我注意這個人。”

    對比之下可以發現，前面兩件事都是至關重要、事關生死的。那麼不難猜出，第三件事情也是同樣的重量級。

    要不然VV也不會在生死關頭、或許只有零點零幾秒的時間裏、冒着被抹殺的風險，給自己留下這個提醒。

    “這麼來看……”

    “【殺死VV的人……很可能就是賈斯克！】”

    林弦站起身來。

    在房間裏踱步。

    他閉着眼睛，感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電線膠皮燒焦味道，開始推理賈斯克的行爲目的、開始思考賈斯克所有行爲的深意。

    噠噠噠。

    噠噠噠。

    林弦的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帶起點點浮塵彈起，散落。

    十幾分鍾後。

    林弦站定。

    回頭看着電視機上的燒痕。

    他想明白了。

    綜合目前爲止所有的線索，大致能推理出，賈斯克的所作所爲，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賈斯克有着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但是VV的存在太過於強大，會阻撓他這一計劃的實施。因此，賈斯克用了什麼同樣超前時代的手段，把VV給消滅了。而賈斯克的真正目標，或許不是我、不是時空粒子，而是凱文·沃克。不管我去不去捕捉時空粒子，他都會發射火箭干擾凱文·沃克的行動。】”

    這是第一種猜測。

    既然黃雀也是天才俱樂部成員，她也來自未來。

    那麼往寬泛的角度猜想，賈斯克未必不能搞到些超前時代的科技，以此把VV消滅掉。

    此時此刻，再回想起VV說過的，賈斯克完全不怕被人24小時監控，花花公子的生活隨便給別人看。

    卻唯獨去觀景鐵塔欣賞火箭時，手機也不帶，鐵塔上也沒有任何電線任何電子設備。

    這就很可疑了。

    說明，賈斯克去觀景鐵塔上，並不是單純欣賞火箭的。

    鐵塔那裏斷電斷網，是天然的屏蔽房，也是針對凱文·沃克這種黑客、以及VV這種超級人工智能的絕對防禦。

    他一定在鐵塔上密謀着什麼計劃、甚至藏了什麼東西。同樣是因爲斷電斷網，無論是VV還是凱文·沃克，都會被矇在鼓裏，完全看不透賈斯克的陰謀。

    在這種設想下，賈斯克是殺了VV不假，但他並不針對自己，只是想干擾凱文·沃克的計劃。

    這就是第一種猜測。然後，還有第二種可能性猜測：

    “【賈斯克希望我能捕獲時空粒子，但卻不希望這顆時空粒子是完整的。所以他要殺死VV，阻止我捕獲到完整的時空粒子；然後又要給我擦屁股，幫我擋掉凱文·沃克的攻擊，好讓我在失去VV的前提下，繼續進行時空粒子捕捉。只是在這種劣勢下，時空粒子的能量很快就會被接觸耗盡，我就算最終抓到時空粒子，也是個毫無作用的殘廢。】”

    第二種猜測，要比第一種猜測複雜太多。

    林弦也是站在事後諸葛亮的角度，把這些關鍵事件強行糅合在一起，才硬推理出來這種可能。

    如果第二種猜測屬實。

    那賈斯克實在太恐怖了。

    這就代表着，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掌控和知曉之內。

    他甚至比黃雀還要厲害。

    黃雀也親口說過，登上空天飛機後的歷史，已經脫離她的認知，對她而言也是未知的。

    那爲什麼賈斯克會知道這一切呢？

    他顯然不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他的生平履歷全世界皆知。

    賈斯克出生於南非，10歲開始學習編程，13歲開發第一款遊戲賺到第一桶金，後來從斯坦福大學輟學開始創業，28歲賈斯克就成爲了千萬富翁；而到了30歲，他已然躍升爲億萬富翁。

    從生平履歷來看，他毫無疑問算得上是時代天才。

    可如此完整的生平，也註定他不可能是時空穿越者，那他到底是如何知曉這一切劇本的呢？

    難道……

    他身邊也有像黃雀一樣的穿越者？像是黃雀引導自己一樣引導他？

    又或者說……

    是他加入了天才俱樂部的原因，所以才讓他能夠和黃雀一樣知曉未來？

    時空穿越者or天才俱樂部。

    答案，總要是這兩個選項之一吧？

    “不管怎麼說。”

    林弦走上前，手掌撫摸着液晶電視屏幕上的燒痕：

    “小心爲妙。”

    隨後。

    林弦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下樓，坐上埃爾法專車，準備前往東海大學實驗室找劉楓。

    要想弄清楚賈斯克身上的謎團，也沒有特別困難。

    就看什麼時候能獲得一張天才俱樂部的邀請函了，正兒八經和這羣天才們碰碰面。

    黃雀在第一次和自己見面時就說過，獲得一張天才俱樂部的邀請函對自己而言，並非難事。

    這說明，在黃雀已知的歷史中，自己大概率是加入了天才俱樂部、是一個既定的事實。

    那邀請函什麼時候給自己發呢？

    又是去哪裏領呢？

    林弦直覺……應該快了。

    他能感覺到。

    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這一切謎團的核心了。

    砰。

    一聲輕響，埃爾法商務車電動門閉合，林弦坐躺在後排座椅上。

    “去東海大學，劉楓的實驗室。”

    ……

    一小時後。

    東海大學校園內。

    萊茵聯合實驗室，二樓。

    林弦拿起那個依舊平平無奇，上面的數字穩如老狗，仍舊顯示0.0000000的長方體銀色電子鐘。

    這就是劉楓命名的【時空鍾】。

    以不同宇宙不同時空不同普朗克常量的基礎理論打造而成，用以測量時空蝴蝶效應引發時空變動時的【時空曲率】，也就是……世界線偏離角度，用來觀測時空變動大小幅度的一種裝置。

    “你確定這次已經校準歸零了嗎？是真的歸零了嗎？”林弦問道。

    劉楓點點頭：

    “這次肯定是沒問題了，我給你保證！”

    他指指實驗臺一角的電飯煲，那裏面，束縛着來之不易的時空粒子：

    “我就是用那顆時空粒子作爲參照物，對時空鍾進行了參考系歸零。你別看它現在依舊顯示是0.0000000，但和之前的0.0000000已經是質的不一樣。”

    “複雜的理論我也不和你講了，總歸就是，從現在開始，如果我們當前所處的時空發生了變動、導致未來發展軌跡偏離、時空蝴蝶效應引發了未來時空的變化、世界線躍遷通往全新的未來的話……”

    劉楓走過來，拍拍時空鍾：

    “那這臺時空鐘上的數字，就一定會發生變化！這次相信我林弦，絕對不會出錯的，上面的數字一定、肯定、確定、必須發生變化！”

    “而變化之後的數值，就是我們進一步研究宇宙常數的依據。所以……現在我們就靜候其變吧，看看什麼時候時空鍾上面的數字會發生變化，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林弦低頭看着時空鍾。

    看着上面彷彿亙古不變的八個零……

    這一串零，他真的是看了太久太久了，以至於他不敢相信，這東西真會變嗎？數字真的會跳動嗎？

    真要是這八個零，在某一天突然變成了其他數字，林弦還真有種鐵樹開花的驚訝。

    遙想起上次，第二夢境變爲第三夢境時，時空鍾就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那是因爲沒有本時空外參照物校準的緣故。

    包括後來的，第三夢境變成第四夢境、第四夢境裏的泰姆銀行從無到有，也都沒有引發這臺時空鐘上的數字變動。

    但現在，這臺【時空鍾】已經被校準歸零了。

    等待下一次時空變動發生、乃至第四夢境變成第五夢境時……

    時空鍾上面的數字，一定會發生變動。

    然後，就能將時空曲率給測試出來！

    總歸。

    雖然緩慢。

    但各項事情的推進，還是有成果的。

    “劉楓。”

    林弦指着時空鐘上的八個零，小數點後七位：

    “爲什麼時空曲率一定是小於1、甚至遠小於1的小數呢？就沒有可能是一個整數嗎？”

    劉楓搖搖頭：

    “沒可能，除非是天翻地覆。”

    “但事實上，以我們身處光錐之內的觀測來看，其實根本就意識不到、也觀察不到時空變動的發生。”

    “要是肉眼都能看到時空曲率的變化、世界線的躍遷、未來的改變……那我們還需要時空鍾幹嘛？”

    “正因爲這種時空曲率的變化是觀察不到、意識不到的，所以它的數值一定足夠小。”

    林弦點點頭。

    這倒也合理。

    他之所以能觀察到每一次時空變動，是因爲他的觀察點站在600年之後。

    要是沒有夢境世界的驗證，他也真拿不準時空變動什麼時候才會發生。

    就像珂珂貓變成萊茵貓、泰姆銀行飛艇的橫空出世。

    這些時空變動，在當前時間，都是無法觀測到的，只有去600年後的夢境世界驗證，才能得知變動的發生。

    這從數學的混沌體系而言，也很合理。

    600年的時空蝴蝶效應，足夠把任何一個小數點後七位的極小數字，折騰成翻天覆地的天文數字。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差之毫釐，失之千裏。

    一個極其微小的角度偏差，只要行駛的距離足夠長，最終也將通往完全不同的方向。

    “那你覺得……如果有一天，時空鐘上的數字會變化的話……”

    林弦擡起頭，看着劉楓：

    “伱覺得會變成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