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鏡子的答案

    滴答滴答滴答……

    林弦的鼻血流個不停，眼白也逐漸被爆裂的毛細血管染紅。

    但是不要緊。

    超速運作的大腦猶如一臺全速轉動的引擎，早已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的破裂與碎裂。

    通過視網膜的接收成像，那些電子黑板上猶如亂碼一樣的十六進制字符，像是古老的拓印一般，深深銘刻在林弦大腦記憶中。

    「下一頁。」

    林弦能感覺到，被致死劑量藥物刺激的大腦已經竭盡燃盡，但他的思緒卻仍舊清晰。

    這段識別語音的時間只有0.2秒，所以字符數量也算不上太多，一共也就電子黑板6頁的篇幅。

    他現在正在記憶第三頁……差不多已經到記憶力的極限。

    像這種嗑藥爆種、短時間提升瞬間記憶力的作死方式，就效果而言肯定不如在大腦發育的黃金時期、也就是嬰兒時期小劑量的持續注射，那樣必然吸收更好、大腦潛能開發也更徹底、更安全。

    正如剛纔VV所言，天空城的三歲小孩，都能輕易背下1000行的代碼，而對於現在強行爆種的林弦來說……三頁電子黑板的無邏輯字符，就已經是極限了，再多就記不住、混亂了。

    不過，這樣也足夠了。

    「VV，重新翻回第一頁，我要再確認一遍。」

    今天才第一天背誦代碼，林弦不打算貪多。

    這13萬行代碼都是壓縮到極致、精妙到極致的人類智慧結晶。

    美的像詩一樣。

    一旦記錯任何一個數字或字母，帶來的必然是無法運行的BUG，所以準確性比速度更爲重要。

    VV把電子黑板上的亂碼重新翻回第一頁，林弦又比對着從頭背誦一遍……

    沒有錯。

    這致死劑量的藥物注射，燃燒生命爆發的記憶潛力，真是太厲害了。

    林弦從未感覺思維有這麼的清晰透徹，就像是雨刷突然刮乾淨了車玻璃、眼鏡布擦去眼鏡上的霧氣一般，清晰！透徹！大腦的記憶就像電腦硬盤一樣檢索自如！

    「林弦！你……你還好嗎？」

    忽然。

    眼前一片漆黑，好似被拔掉了電源一樣，林弦感覺失去重心，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向一旁栽去。

    他最後聽到的聲音……

    就是剛剛那一句，垃圾桶機器人的喊叫聲。

    咚。

    ……

    ……

    ……

    騰！

    臥室一角，林弦猛地從牀上彈起，睜開雙眼。

    「沒事，腦袋一點事沒有，酒精也代謝的差不多了。」

    他微微一笑。

    計劃，成功。

    一切都和他預想的一樣。

    過量注射藥物對他大腦的傷害，完全沒有帶回現實，副作用全都不在。

    但是！

    已經記錄在腦海裏的記憶，卻是一毫不差全都帶回來了！

    他直接掀開薄毛毯，衝到臥室書桌前。

    那裏早就擺着一臺新買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亮着，處於待機狀態。

    電腦沒有聯網，爲了安全起見，林弦之前就用螺絲刀拆開後蓋，把無線網卡和藍牙模塊都拆下來了。

    坐穩後。

    林弦雙手迅速在鍵盤上敲打，將腦子裏剛剛背下的三頁十六進制字符全部輸入文檔中。

    噼裏啪啦噼裏啪啦……

    他心無旁騖，快速輸入。

    用了大概20分鐘時間，完整又準確的敲了出來。

    「完美。

    」

    林弦按下最後一個回車鍵，忍不住笑出來。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因爲自己忽然的靈機一動，直接將抄代碼的效率提高了數倍不止。

    他伸了個懶腰，這才捨得浪費時間喝一口水。

    然後，隨便拿起書桌上一本書，對着其中一段文字嘗試背誦一下。

    閉上眼睛後……

    「不行，記不住，看來藥效也和副作用一樣，是帶不回現實世界的。」

    經過這次驗證。

    林弦更加確定，能夠從現實世界中帶到夢境世界、以及從夢境世界帶回現實中的東西，有且只有記憶。

    任何副作用都不足爲懼，哪怕是足以致死，死就死了，在現實中醒來後依舊安然無恙。

    他簡單估算了一下。

    原本VV給的那13萬行代碼，可能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夠完全背誦抄寫到現實中。

    但得益於自己發現的嗑藥爆種大法。

    現在可能只需要半年、甚至幾個月時間，就足以把VV這個超級人工智能搬運到現實世界中激活。

    「真是讓人期待呀……」

    雖然幾個月的時間也很漫長，但也不是等不起。

    林弦端起筆記本電腦，欣賞着剛剛自己敲下的那三頁十六進制代碼，着實非常有成就感。

    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體會到過目不忘的暢快感。

    其實哪怕在現實世界中。

    「過目不忘」這個技能，也是真實存在的。

    當年在看綜藝欄目《最強大腦時，林弦就見識到了人類潛力的強大、以及人類大腦的可開發性。

    《最強大腦裏的那些選手，真的是一個比一個變態，像是過目不忘這種技能，也僅僅是參加這個綜藝的敲門磚而已，甚至都算不上什麼值得一提的技能。

    出於好奇，那時候林弦也查過一些相關資料。

    瞭解之下得知。

    「過目不忘」從大腦醫學的角度而言，恰恰屬於一種腦部疾病，名爲超常記憶力綜合徵】，簡單來說，也叫超憶症】。

    超憶症在臨牀上的表現爲，大腦擁有自動記憶一切所聽、所視、所感覺的能力。具有超憶症的人，沒有遺忘的能力。能把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能具體到任何一個細節。

    美好的記憶和學習到的知識，固然越清晰越好，但記憶不會遺忘的弊端就是……痛苦的難過的記憶，也同樣不會遺忘。

    這些痛苦的記憶，也會在大腦中不斷重複，一遍一遍不停的折磨他們的精神。

    所以說。

    對於普通人們而言，大腦的遺忘機制，恰恰是一種保護機制，他會讓你忘掉那些痛苦，讓你走出來，讓你直面嶄新的人生。

    人們常說，輕舟已過萬重山，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一個人所有的記憶都不能遺忘，那將怎麼翻過這萬重山？

    林弦認爲。

    自己在夢境中大概率是因爲過量藥物的刺激，讓大腦短時間進入了超憶症狀態，進而才暫時擁有了過目不忘的能力。

    只是代價也很大，這種狀態撐不了二三十分鐘就腦死亡了。

    不過林弦也很滿足。

    「睡覺吧，明天再戰。」

    他起身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

    擦乾淨。

    擡頭看着鏡子裏同樣在擦臉的自己。

    他又不禁想起黃雀說的話……

    「多照照鏡子吧，林弦。」

    「鏡子裏……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微微皺眉。

    鏡子裏的林弦也跟着皺起眉頭。

    目前。

    趙英珺給自己留下的謎題，算是解開了，不僅知道了她的生平歷史、獲得了一些有用情報，並且還找到了把超級人工智能VV帶回2023年的辦法。

    而黃雀留下的鏡子謎題】，至今仍舊是撲朔迷離，找不到一丁點線索。

    哎……

    說真的。

    趙英珺給自己留謎題，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她所在的世界裏，孤獨又沒有同伴，再加上還有天才俱樂部在暗中控制與監視，她爲了安全起見、不被敵人發現，只有當謎語人讓自己猜謎這一條路可以走。

    只有騙過自己，才能騙過天才俱樂部。

    但好歹趙英珺還是在很多地方留下不少提示的，讓這個謎題並沒有那麼難猜。

    可反觀黃雀。

    給自己的線索真的是太少了。

    林弦從客廳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衛生間洗手檯前面，坐下，注視着鏡子裏注視着自己的自己。

    他目不轉睛盯着自己。

    有沒有可能……

    黃雀口中的鏡子，並不是指這種直白意義上的玻璃鏡子？

    而是一種隱喻？

    或者本身就是一種暗示？

    如果從這個角度考慮，鏡子能代表的東西很多。

    對稱、自我、左右相反、光線反射、對等距離，兩面鏡子面對面放在一起的無限空間……

    等等等等，能想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況且除了鏡子這個提示之外，林弦也不明白黃雀口中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自己想要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但要說到自己目前最想要的東西……

    那肯定是一張天才俱樂部的邀請函。

    解決掉七宗罪的現在，他暫時沒了危險，但也暫時丟失了繼續深入瞭解這個神祕組織的線索。

    如果能得到一張天才俱樂部的邀請函就好了。

    直接打入敵人內部，比什麼都強。

    林弦換了個姿勢，翹着二郎腿，看着鏡子裏同樣翹起二郎腿的自己。

    現在的他，比之半年之前，已經進步很多了，不僅思路清晰了，並且也有了自己的佈局，實力逐漸強大起來。

    劉楓那邊，宇宙常數42正在努力研究；

    萊茵公司這邊，各種業務和收入蒸蒸日上；

    黃雀那邊，也在盡他所能給自己提供幫助，說了等他們需要的時候，會在九泉衛星發射中心等自己；

    自己這邊，也在儘快把超級人工智能VV從夢裏帶回現實中；

    一旦這多條並進的路線都能取得成果……

    那自己在2023年的現在，將會獲得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或將在這600年前的舊時空……和天才俱樂部開戰！

    「直覺上，我還是感覺黃雀的鏡子謎題，和劉楓研究的宇宙常數42有關，要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劉楓的實驗室……正如同她之前，出現在鄭成河鄭想月所在的醫院一樣。」

    「對了！」

    林弦忽然猛拍大腿，鏡子裏的林弦也和他一樣恍然大悟：

    「明天去夢裏問問VV的看法不就好了？」

    鏡子裏的林弦如他一樣笑了出來。

    雖然他經常吐槽VV是一個人工智障，但是不可否認，它確實是人類最偉大的一羣科學家們、用了上百年時間才打造出來的超級人工智能，它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存在。

    問問它，或許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

    隔天。

    夢境世界。

    萊茵紀念廣場，趙英珺雕像面前。

    「VV，背代碼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林弦看着眼前的垃圾桶機器人：

    「如果，我們假設一個女人，她是來自未來的時空穿越者，她知道很多歷史和尚未發生的事情，也知道很多真相，但卻由於某種時空法則的限制，無法講這些事情說出來，只能採用猜謎、暗示、謎語人的形式，將這些形式暗示給我。」

    「並且，我們再加幾個條件，假定她和我的關係很好、不存在坑騙我誤導我的可能性。她還是這個世界上一個很神祕、很厲害、足以隱藏在歷史長河中600多年的組織一員，而且還提出了可以在本時空找到其他時空座標點的理論，大概率和航空航天、火箭衛星這種事情相關。」

    「總之，在這種前提下，她給了我一個提示，說是讓我沒事多照照鏡子，說是鏡子裏有我想要的東西……問題就是這樣，請用你的智慧幫我分析一下，她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這個謎題的答案是什麼？」

    垃圾桶機器人VV點點頭，低下頭開始思考。

    那一刻……

    彷彿萊茵天空城裏，所有的燈光霓虹都暗淡了幾度，這位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超級人工智能似乎動真格了。

    高臺之上，雕像之下，一瞬間鴉雀無聲。

    林弦有些意外。

    以往，無論他問VV什麼問題，VV都回答的很快，完全沒有什麼思考時間。

    而這一次，VV竟然沉默了真麼久！

    還沒吭聲！

    不會是死機了吧？

    這……

    這莫名的氣氛，搞得林弦都有點如臨大敵，漸漸屏住呼吸。

    這一幕。

    正如科幻電影《銀河系漫遊指南中，無數宇宙高等文明齊聚在像山一樣巨大的超級計算機深思面前，等待着宇宙、生命、和世間萬物的終極答案……

    終於。

    垃圾桶機器人VV沉默了足足四五分鍾之久。

    萊茵天空城裏的燈光供電恢復了常規亮度，垃圾桶機器人也緩緩擡起頭。

    眼睛裏綠光閃爍，看着林弦：

    「我認爲……這就是字面意思，讓你多照照鏡子。」

    「……」

    這一刻，林弦真的想把眼前破舊的垃圾桶從臺子上踢下去。

    他開始懷疑。

    自己是不是誤解了趙英珺的意思、搞錯了她給自己留下的禮物？

    這一個智障機器人，就算是帶回600年前又有什麼用？

    還不如天貓精靈呢。

    「你拉倒吧。」

    林弦輕笑一聲，不以爲然擺擺手：

    「你以爲我沒照鏡子嗎？我哪天不照鏡子？」

    「但是，林弦。」

    垃圾桶機器人VV目不轉睛盯着林弦，眼中的綠光明亮如一：

    「你照鏡子的時間……」

    「足夠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