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東海

    “夠了！！”

    大臉貓被逼急了，甩開林弦：

    “老弟你有完沒有完啦？！問問問問問問！你是十萬個爲什麼嗎？哪來那麼多問題！”

    “給我扎住！別再問了！有什麼問題直接去問我老爸去！你倆說不定還真能發神經發到一塊去！”

    他又一把甩開林弦胳膊，氣呼呼的抽菸。

    林弦站在原地思考。

    這麼來看……大臉貓的父親確實沒死，還在世，應該還活着。

    要不然也不會說出讓自己去找他爸問問題這種話：

    “你老爸……嗯，身體還好嗎？”

    “好得很！就是腦子學傻了！天天在家窩在房間裏不出來！”

    大臉貓滿臉不屑，抽了一大口煙，將剩了一半的香菸遞給阿壯：

    “這讀書人就是這，越學越神經！阿壯你說，讀書有啥用？”

    “屁用沒有！”

    阿壯抽了兩口煙，搖頭晃腦，把剩下的煙遞給二柱子：

    “讀書人一個一個都神叨叨的，這世道……學習還不如學門手藝。”

    “就是就是。”

    二柱子咬着菸頭，狐疑看着林弦：

    “文化人是最不靠譜的，不實誠。”

    他又咗了一口，又吸了一口，這才把最後的菸屁股遞給三胖：

    “不如早點幹活，娶個像嫂子一樣好的媳婦。三胖你覺得呢？”

    三胖吸着煙屁股，睿智點點頭：

    “我覺得可以。”

    大臉貓點頭稱是：

    “其實我也不想讓我女兒繼續上學了，早點打工，嫁個好婆家才是好出路。”

    “別別別臉哥，還是讓伱閨女繼續上學吧。”林弦勸道。

    他發現……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是真的沒說錯，在這種貧窮落後的地方，人的思想高度是有上限的，看事物的角度也不一樣。

    看眼前這四人咋咋呼呼的狀態……

    估計不是文盲也是半文盲。

    林弦放棄從大臉貓口中問出什麼關鍵信息來，正如他所說，還真不如去找他父親問個清楚。

    很顯然，即便是改變後的夢境中，貓爸依舊在研究數學領域的東西。

    這個時代他應該沒有獲得菲爾茲獎，不過在這貧窮落後的世界裏，到底還有沒有這個獎都另說。

    但貓爸能研究出來《宇宙常數導論》這種不明覺厲的東西，想必還是很有水平的，不需要什麼獎項來證明。

    變化之前的“第一夢境”裏，林弦從未問過大臉貓父親在研究什麼東西。

    可直覺上想……八成也和現在研究的宇宙常數大差不差。

    林弦也說不準爲什麼。

    他總感覺歷史是有一定的必然性的，就比如大臉貓的命運好像是變了，家庭幸福美滿，生活也很開心。

    但好像有很多事情又沒變，還是一往如初。

    這是一種描述不出來的感覺。

    “我能去拜訪一下你父親嗎？”林弦問道：

    “我其實對數學也挺感興趣的，我想和你父親交流一下，請教一下。”

    “那有何不可呢！你都是我小弟了，這點小事不足掛齒。”大臉貓擡手，看了一下手錶：

    “不過今天肯定是來不及了，他住的地方有點遠，我今天答應兒子給他買燒雞回去吃。”

    “你還有兒子？”林弦感到很意外。

    “對啊，小兒子，六歲了。之前我閨女一直吵着想要個妹妹，就生了一個，沒想到是個小子。”

    談及兒女，大臉貓臉上洋溢着幸福：

    “小子很淘氣，但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這樣吧！”

    大臉貓大手一揮，攬住林弦：

    “反正你也是流浪，沒地方去，就住我家去吧！家裏房間多，晚上也正好在家吃個飯。”

    “明天我騎摩托帶你去找我爸，你自己摸不着路的。主要是今天太晚了，早點我就帶你去了。”

    大臉貓這麼熱情，林弦確實有點心動。

    因爲關於這次的夢境，他有很多事想問大臉貓，想趕緊瞭解一下世界觀，飯桌上可以好好聊聊

    但同時……

    《宇宙常數導論》、大臉貓父親因研究而發癲、整天唸叨一句話……

    他也很在意這件事。

    他很想弄明白，到底什麼是宇宙常數？這和天才俱樂部到底有什麼關係？

    可大臉貓說得對。

    這破舊落後的小村莊裏，小道崎嶇建築雜亂，要沒人帶路的話林弦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別說每棟房子都大差不差極其相似，他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的。

    林弦考慮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反正夢境還是會循環，任何人都跑不了，都得無限循環這一天，什麼時候去找貓爸都行。

    “行，明天就明天吧。”

    林弦打算明天入夢後，早點搭上大臉貓這條線，然後讓大臉貓騎摩托帶自己去找貓爸。

    ……

    閒話聊了一會兒，該各回各家了。

    阿壯、二柱子、三胖給大臉貓揮手告別，大臉貓領着林弦回家。

    “大哥……”

    阿壯悄悄湊過來，瞟了眼林弦，對大臉貓小聲說道：

    “晚上的事……”

    大臉貓點點頭：

    “一切照舊。”

    說罷，三人便離開了。

    “你們晚上還有活動？”林弦自然注意到了他們的小動作，這四個人智商水平是一條線的。

    “哈哈哈，沒有沒有，是幫派的事。”大臉貓打哈哈敷衍過去：

    “走吧老弟，買燒雞去。”

    ……

    行走在擁擠扭曲的小道上，林弦真的感覺很壓抑感。

    他除了頭頂正上方的天空以外，近乎什麼都看不到。前後左右都是房子、房子、房子……有種被塞進迷宮裏的感覺。

    林弦看着哼歌走的大臉貓：

    “臉哥，你平時也沒個工作，靠什麼養家啊。”

    “收保護費啊！”大臉貓一臉驕傲。

    “真的假的啊……”林弦難以置信：

    “這合法嗎？”

    “嘿！瞧你說的！我大臉貓罩着這塊地呢！他們不該給我交保護費嗎？”

    “你該不會其實收的是物業費吧？”

    “放、放屁！看不起誰呢！”

    ……

    來到大臉貓家時，天也黑了下來。

    大臉貓家和周邊雜亂的自建房一樣，是一棟三層小樓。

    大嫂很熱情，也很漂亮，這很讓林弦懷疑二柱子是哪來的勇氣勾引大嫂。

    不過那都是上個夢境的二柱子了……可能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吧。

    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臉貓的生活很幸福，也步入了正途。

    說什麼收保護費這種事，林弦壓根不信。

    就看他這“義務抓賊”“行俠仗義”以及街坊鄰居們對他的態度……林弦感覺大臉貓八成收的那是物業費。

    亦或者，聯想起剛剛和阿壯和二柱子他們分開時，那一看就有貓膩的悄悄話……

    【大臉貓應該還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飯來咯~”

    臉嫂溫柔又雅氣，笑着把熱騰騰的餃子和飯菜端上來。大臉貓的女兒和兒子也陸續入座，一家人有說有笑開始吃飯。

    大臉貓的女兒也很漂亮，很幸運，沒有遺傳到大臉貓一分一毫。

    十幾歲的模樣，言語間有些叛逆。

    大臉貓的兒子就很不幸，儼然是縮小版的大臉貓。

    看着這溫馨的一幕，林弦也很開心。但轉眼……他又想到了橫屍街頭的許雲，以及病牀上骨瘦嶙峋的許依依。

    幾家歡喜幾家愁。

    他改變歷史、改寫未來的舉動，改變了大臉貓的生活，卻也改變了許雲和許依依的人生。

    一家變得幸福，一家變得生離死別。

    林弦多麼希望冬眠艙能夠研發成功啊……多麼希望許依依能夠如願在未來的某一天治癒植物人狀態，像眼前大臉貓的女兒一樣，和父親拌着嘴，卻自由又自在。

    只可惜。

    看現在這個夢境裏的科技發展程度，八成在這600年間，冬眠艙依舊沒有研發成功。

    “我不想打工！我就要上學！”

    大臉貓的女兒還在和大臉貓拌嘴：

    “不上學我以後幹嘛啊！我不想在這裏過你們這種的生活！”

    “你！”

    大臉貓臉憋的通紅，但嘴笨說不過自己女兒。

    “算了臉哥。”

    林弦笑了笑，舉起酒杯和大臉貓碰杯：

    “雖說我這外人不該參與你管教孩子的事……但是上學還是沒錯的，知識改變命運嘛。”

    “孩子想上學，有夢想，還是要支持的。妞妞這麼喜歡學習，是不是長大也想和爺爺一樣成爲數學家、成爲老師呀？”

    “哼！”

    大臉貓女兒撇撇嘴：

    “我才不想當老師呢。”

    “那你長大後想幹嘛？”

    “我長大後只有一個夢想！”大臉貓女兒嘟着嘴：

    “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去【新東海市】生活！”

    林弦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中……

    新東海市？

    他看向大臉貓：

    “第三新東海市？”

    “沒有第三！就是【新東海市】！”大臉貓嚥下嘴裏的雞肉，白了林弦一眼：

    “你這腦子怎麼跟二手的一樣？從哪換的？”

    “等一下。”

    林弦放下酒杯，看着大臉貓：

    “新東海市是什麼意思？這裏不是東海嗎？”

    “這裏是舊東海。”

    “那新東海在哪？”

    大臉貓想看傻子一樣看着林弦：

    “不是老弟，你是喝暈了還是逗我玩呢？新東海你都不知道嗎？”

    “我真不知道啊！”林弦皺起眉頭：“到底在哪？”

    大臉貓嫌棄咂咂嘴。

    他站起身，拉起林弦就往樓梯上走：

    “你這傢伙，睜着眼說瞎話！”

    他力氣很大，拽着林弦上樓、直接拽上三樓屋頂。

    這是林弦進入這個夢境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視野寬闊，視線終於不用被這錯綜雜亂的自建樓遮擋了。

    “喏！轉身！”

    大臉貓硬拽着林弦轉過身。

    一片燈火霓虹映入林弦的瞳孔——

    就在距離他們數公裏遠的地方，一座被鋼鐵高牆所包圍的巨型科幻都市橫空而立！

    高樓沒入雲霄看不見頂！

    大大小小的交通工具在空中馳飛！

    五彩交織的霓虹燈光在夜色中繪出一副顏色分明的畫卷！

    巨大的屏幕在高樓大廈牆壁上放映廣告，數不清的機器人在城市各個角落來回忙作，百米之高的鋼鐵之牆將整個城市圍的嚴嚴實實，宛若一尊巨型天外來物！

    林弦看着這堪比科幻電影的一幕，愣在原地沒有動彈。

    腳下……是破舊落後的小鄉村，又小又舊。

    眼前……是磅礴雄偉、高度發達的科幻都市，天塹般的鋼鐵高牆延綿數十公裏！

    螻蟻與羣山之別。

    這雖是夢境，但也是現實，600年後的真實世界。

    “看到了吧！”

    大臉貓呵呵一笑，指着數公裏外的輝煌多彩的未來都市：

    “那！就是——【新東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