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蝴蝶

    “好帥呀！比照片好看多了！”

    “季臨老師，可以給我們籤個名嗎？”

    “祝賀你季臨老師！我非常喜歡《斷橋》這部作品！”

    “請問能合個影嗎？”

    季臨剛下車，那羣年輕人就圍了上去。

    但他目不斜視，向靈堂走去。

    身後，迅速有幾個殯儀館工作人員攔住那些書迷，維持秩序：

    “安靜，安靜一點……請不要在這裏聚集啊。”

    “追悼會現場，你們嚴肅一點。”

    “請尊重逝者，不要在這裏喧譁。”

    ……

    季臨走進殯儀館長廊後，外邊的動靜也安靜了不少。

    他就這樣直勾勾盯着林弦……抄着口袋，弓着腰，擡着頭，面無表情朝林弦走來。

    林弦也盯着他……

    誠如書迷們所說，這真的是一位美少年。

    雖然林弦也很反感這種娘裏娘氣的形容詞……但此時此刻，他確實找不到第二個貼切的詞語，來形容眼前這位徐徐走來、面容清秀的男生。

    他身高不算太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很瘦。因爲有些駝背，林弦也估計不太準。

    少年肌膚皙白如雪，可並沒有那種健康的紅潤光澤，就好像是長期待在室內不見陽光的那種白，給人一種病態的萎靡感。頭髮很長，已經接近蓋過眼睛，顏色很黑很亮，微微有些捲曲，也微微有些蓬亂。

    他走得很慢，面無表情。

    但眼睛卻始終如一盯着林弦，半睜着就好像沒睡醒一般，整個人都顯得疲憊又懶散，沒有任何一絲朝氣和活力。

    像是一隻垂死的海獺，逐漸沉入海底。

    不單單是自己沉入海底。

    那直勾勾且無精打采的眼神，就好像逃不走的漁網一般，也要將他盯上的林弦，一起拉入漆黑的深淵……

    “林弦？”

    趙英珺的輕喊聲將他拉回現實。

    扭過頭。

    已經走出幾步遠的趙英珺看着他：

    “別發呆了，我們該走了。”

    林弦點點頭，跟上幾位副總的步伐，從另一側走廊離開。

    轉角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季臨。

    發現他還是老樣子……

    慢悠悠抄着兜、微微駝背、一步一步向靈堂走去。

    還是同樣無精打采的渙散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一丁點角度都沒偏移。

    “……”

    林弦明白了。

    這傢伙剛纔並不是盯着自己。

    他這樣的眼神，不是沒睡醒、就是近視眼，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

    傍晚。

    “嘿咻！”

    高陽使出全身力氣，把喝完的啤酒罐遠遠扔進黃浦江中。

    噗通。

    啤酒鋁罐輕飄飄黏在水面上，激起一點點水花，隨波逐流。

    “怎麼樣林弦！嘿嘿~評價一下！”高陽笑的洋洋得意。

    “評價什麼？”林弦凍得嗦嗦的：

    “評價你的素質嗎？”

    “評價這頓晚餐啊！！”

    高陽對這個浪漫絕緣體嗤之以鼻，拿着扇子對着小小的燒烤爐猛扇：

    “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專門在江畔給你整一個小燒烤，讓你開心下。”

    “這是冬天啊大哥！伱夏天幹嘛去了！”

    林弦着實有些無語，他將外套拉鍊拉上，雙手張開靠近可憐的小火爐，和半生不熟的羊肉串搶熱量：

    “你說請我吃燒烤，我還特意沒敢穿厚衣服來，怕粘上味道。”

    “你就說這是不是燒烤吧！”

    高陽起開一罐啤酒，給林弦遞過來。

    林弦接過，立馬放下：

    “還特麼是冰鎮的……害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哈哈哈哈喝點涼的，忘掉煩惱！”

    高陽用扇子猛扇幾下，抓了一把羊肉串遞給林弦：

    “心情好些了嗎這兩天？”

    “好多了。”林弦吃了一口：

    “許雲畢竟是死了，傷心也沒什麼用，有空多去看看他女兒，才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這就對了嘛！”

    高陽抓了一把魚豆腐開始烤：

    “也不知道撞死許雲的那兩個兇手什麼時候才能抓住，這種人真是不得好死！撞死誰不好，撞死這麼偉大的科學家！”

    “我本來還想着坐冬眠艙去未來溜一圈呢，這下可好，我估計看不到什麼希望了。”

    “那倒不會。”林弦否定道：

    “現在其實有沒有許雲已經不太重要了，冬眠科技的火種已經點燃，沒有許雲，也會有張雲、王雲、李雲接捧薪火，繼續把冬眠研究搞下去，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

    “再說啦，你沒事去未來幹嘛？”

    林弦吃完手裏的羊肉串，搓搓手看着高陽：

    “冬眠艙可不是什麼時光機器，你到了未來可就回不來了，沒有後悔藥的。”

    “也對，其實我也就隨口一說。真有冬眠艙，我也不會去坐那玩意兒。”

    高陽給魚豆腐翻了個面，起開一瓶啤酒湊過來：

    “來乾杯！敬許雲教授！”

    砰。

    兩人碰杯後，高陽一口吹乾。然後把鋁罐捏扁，對着黃浦江對岸狠狠扔去——

    噗。

    這一次扔的明顯遠了不少，激起一陣水花，沉了下去。

    “先敬你的素質吧還是。”

    ……

    江畔燒烤結束的很早。

    因爲高陽也凍得受不了了，宣佈提前結束。

    林弦回到家，感覺頭有點沉，還流鼻子。

    “Shift……”林弦暗罵：

    “不會感冒了吧？”

    他趕緊衝了個熱水澡，喝了兩包板藍根。

    關燈，上牀睡覺。

    ……

    ……

    ……

    ？

    林弦有些疑惑。

    吹了二十多年的燥熱夏風呢？

    叫了二十多年的蟬鳴呢？

    吵了二十多年的廣場小孩呢？

    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他睜開眼——

    磚牆、矮房、窄道、燈籠、石瓦、青苔……

    四周全是錯亂交雜的自建小樓！

    擁擠，落後，寂靜，冷清……

    這周圍的景象，就像一個貧窮落後的小鄉村！

    “這怎麼回事？”

    林弦左顧右看，看着昏暗鎢絲燈泡閃爍的窗戶，忍不住後退兩步。

    變了……

    全都變了！

    沒有廣場，沒有玩耍的兒童，沒有繁華的商店道路，沒有熟悉的電子告示牌和明亮路燈。

    “我這是在哪？”

    林弦猛然轉身，看向身後……

    依舊是崎嶇的石板路，兩側高低不齊分佈着各種自建小矮樓。

    這是哪？

    “我這是夢到哪去了？”

    這是他這麼多年做夢以來……第一次遇到如此詭異的事情！他加快腳步往前跑——

    無論怎麼拐、怎麼繞，周邊都是兩三層樓高的磚瓦房，甚至還有泥巴牆。

    道路窄的可怕，似乎根本就沒考慮過通車的可能。他左看右看，視線被佈局混亂的矮房遮擋，什麼都看不到！

    “難道……”

    他內心一涼。

    難道是穿越到了其他時間線？

    其他世界？

    現在是何年何日？

    林弦轉身四看，發現小道拐角處，有一家掛着大黃燈泡的小賣部，就和電視劇裏八九十年代的佈局一樣。

    他快步向小賣部跑去。

    裏面，有一個穿着白色背心的大爺，笑呵呵嗑着瓜子，扇着扇子，看着大塊頭電視機。

    “親愛的觀衆朋友們，晚間新聞爲您報時！”

    分辨率低下的電視機裏……

    一身正裝的女主持人字正腔圓，微笑看着林弦：

    “現在是——”

    “2624年8月28日！22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