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印象的改變

    翌日上午。

    謝淵進城陪同許進巡查屯田之事。

    其實謝淵也不想陪着這位許大人，他那邊可是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春耕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接下來他要準備將士們的訓練事宜，準備整修屯堡，準備在各屯堡修建豬圈、羊圈、馬廄等等。

    另外還要與錦繡坊的掌櫃對接，挑選合適的女孩進入錦繡坊學習刺繡。

    楊正山做的那些計劃，都要由他來實施，所以他現在真的很忙。

    只是陪許進巡查也是楊正山的命令，他也不能拒絕。

    一行數十人出城之後，謝淵騎馬來到馬車旁，問道：“許大人，我們先去哪邊？”

    既然是陪同許進，那今天的行程自然要以許進爲主。

    馬車內，許進依舊是滿臉肅然，他聲音低沉的說道：“東延墩！”

    “你是小旗官？”許進看着那位年長的士卒，問道。

    田地很明顯都有耕種過。

    “不必了，就去火路墩！”許進很不給面子的拒絕了謝淵的好意。

    他們來到謝淵等人面前，神色非常緊張，其中一個年級稍大的士卒戰戰兢兢的拜道：“小的拜見諸位大人！”

    東延墩是安源城轄下做東邊的一個火路墩，距離安源城足有一百多裏，快馬加鞭的話一天能跑個來回，可若是乘坐馬車，應該勉強也能跑個來回吧。

    他邁着虛浮的腳步來到田地邊，伸手挖了起來。

    就在許進蹲在田邊挖土的時候，東延墩中跑出來三個身穿破舊戰襖的士卒。

    想看就看，想查就查。

    “你們小旗官呢？”許進眉頭微微皺起。

    如此也就罷了，可是之後他們居然依然沒有播種，讓數十畝屯田給荒廢了。

    當許進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差點沒有站穩跌坐在地上，幸好他的隨從扶了他一把，不然他肯定會一屁股坐在地上。

    許進確實是一個很仔細的人，只是他這份仔細也是被人給逼出來的。

    重山鎮的道路除了官道之外，其他的道路基本上都是坑坑窪窪的，在這樣的道路上乘坐馬車的感受可想而知。

    不就是東延墩嗎？

    那裏還真不怕查！

    自那之後，他每次巡查都要親眼看到土地裏有糧種才算放心。

    當初他剛來重山鎮，第一次巡查屯田之事，他也看到了一片耕種過的田地，那次巡查他很滿意，他還覺得一種屯田官做的很不錯。

    不過他並沒有爲此感到尷尬，站穩之後，他朝着周圍打量起來。

    由於許進乘坐馬車，他們足足花費了兩個多時辰才抵達東延墩。

    說實話，這麼仔細的兵備道僉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對，應該是第一次聽說。

    “東延墩！”謝淵一愣，“許大人，東延墩是不是太遠了，我們不如選個近點的看看！”

    一開始他還以爲自己記錯了，可是經過調查之後，他確定了那片荒廢的田地就是他之前的巡查的屯田。

    這時候許進也挖出糧種來了，看着地裏的糧種，他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那個屯堡爲了應付他的巡查居然連夜將田地翻了一遍，做出了已經種下麥種的表現。

    吃一塹，長一智。

    這老頭明顯是來找茬的，他何必要自討沒趣。

    謝淵覺得許進沒必要受這個苦，乘坐馬車不停地跑一百多裏，是能把人顛散架的。

    “這，小的不是？”

    像許進這樣跑這麼遠，還要親自挖開土確認的兵備道僉事，謝淵聽都沒有聽過。

    以前的兵備道僉事也會巡查屯田，可是那些僉事的巡查更像是走個過場，一般都會去沙嶺堡大吃一頓就巡查完了。

    可是就在幾個月後，他路過之前巡查的田地，卻驚駭的發現那片田地居然荒廢了，田地裏一棵麥苗都沒有，只有一片茂盛的雜草。

    別說馬車，就算是汽車放在這裏，時速都不能超過二十。

    “嗯，免禮吧，不用緊張，本官是安源州管屯官謝淵！”

    謝淵見此，嘴角微微抽了抽，這位許大人還真是夠仔細的。

    他微微皺起眉頭，又看了看周圍的屯田。

    他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種下了糧種，還是只是隨意翻耕了一下。

    小小的火路墩看起來非常的破舊，用灰土堆砌的外牆都有一段坍塌了，透過大門可以看到裏面那些破舊的土胚房屋。

    “拜見謝大人！”三名士卒再次拜道。

    破舊，是他的第一印象。

    謝淵神色微動，瞥了閉着的車簾，說道：“既然許大人執意要去，那就去吧！”

    說完，他也不在理會許進，驅馬走到隊伍的前方。

    可許進不這讓認爲，他覺得既然要巡查那就要查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東延墩距離安源城最遠，而且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火路墩，很容易被忽略掉。

    那人磕磕絆絆的說道：“大人，兩天前楊大人過來把我們的小旗官給砍了！”

    “楊大人！”

    許進一愣。

    旁邊的謝淵解釋道：“前兩天楊大人將所有的火路墩和烽燧巡查了一遍，東延墩的小旗官因爲把糧種賣掉了，楊大人一怒之下就把人給砍了！”

    這事他是知道的，不是楊正山告訴他的，而是下面的屯堡官向他稟報的。

    不只是這裏的小旗官，就連上面的那個屯堡官也被楊正山訓斥了一頓，打了十軍棍。

    因此，那屯堡官才連夜又給東延墩運來一批糧種。

    許進陷入了沉默，他是真沒想到楊正山之前居然來巡查過，不對，他是沒想到楊正山會巡查火路墩和烽燧。

    之前他還有些厭惡楊正山，覺得楊正山傲慢，不作爲。

    現在他才明白是自己錯了。

    “沒有任命新的小旗官？”許進再次問道。

    “應該是沒有。”謝淵皺了皺眉，他是管屯官，雖然所有的屯堡、火路墩和烽燧都是他的管轄範圍，但是他也不可能管到每一個火路墩。

    這種事自然要下面的屯堡官來處理，哪裏用得着他親自處理。

    許進也沒有太在意此事，他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我去周圍看看吧！”

    說罷他便朝着周圍那些正在田地裏耕作的軍戶走去，他上前檢查了一下糧種，發現沒有黴爛之後滿意的點點頭。

    隨後的兩天，許進每天都會同謝淵一起巡查火路墩，他不像楊正山那般將所有的火路墩和烽燧全部巡查一遍，他只抽查那些比較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他跟楊正山巡查的結果差不多，那些火路墩和烽燧的問題有很多，但都是以前遺留下來的問題，這些問題都不能賴在楊正山身上。

    並且他還從謝淵嘴中知道了楊正山制定的那些計劃，也明白了楊正山並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

    因此，他對楊正山的印象好了很多。

    巡查結束，許進再次來到守備官廳尋找楊正山。

    不過這次他對楊正山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楊大人，你這邊可有什麼問題需要我來協調！”

    兩人落座之後，許進主動問道。

    楊正山雙眸一亮，這位許大人似乎也不是那麼討厭啊。

    “呵呵，其他的問題倒是沒有，不過這糧草，我這邊確實缺很多！”

    “許大人可能不知道，接下來我準備訓練屯兵，整修屯堡，這花錢的地方有很多！”

    他這不是故意哭窮，而是真的窮。

    去年他從鬆州衛討要的糧草早就消耗的一乾二淨了，王盛運來的那批糧草倒是還有不少，但是那些糧草要留給守備營發放糧餉的，輕易不能動。

    本來他還想着要不要再去鬆州衛討要一些糧草，可是現在鬆州衛沒有指揮使，他想要討要糧草都找不到人要。

    雖然他是鬆州衛的指揮同知，可這事他真的做不了主。

    現在許進既然主動提起，他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兵備道也負責錢糧，雖然按察司沒有糧草，可是兵備道可以直接向都司衙門討要糧草。

    如果許進願意的話，應該可以幫楊正山從重山關弄來一些糧草。

    楊正山不知道許進有沒有這樣的能力，不過試試又沒有損失。

    許進想了想，說道：“本官可以去試試，不過應該不會有太多！”

    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只能說試一試。

    “那就麻煩許大人了！”楊正山頓時眉開眼笑，“許大人來的正好，今天府上剛買了一隻肥羊，中午就別走了，我陪許大人好好喝一杯！”

    人家願意幫忙，咱不能連頓飯也不管吧！

    “還是算了吧！本官還有公務要忙。”許進想也沒想，就拒絕道。

    “就是吃頓飯而已，耽擱不了太長時間！”

    楊正山熱情的拉着許進去了隔壁的餐廳。

    許進這樣的小老頭哪裏能抗住楊正山拉扯，楊正山只用一隻手就把這小老頭拉到了隔壁的餐廳中。

    說是餐廳，其實就是一件小廳堂，裏面擺了一張八仙桌和一張茶臺，是楊正山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

    不過他的客人不多，所以這小廳堂也沒有用幾次。

    許進實在是推辭不過，只能留下了等着楊正山安排。

    很快，酒菜上桌，在楊正山熱情的招呼下，兩人推杯換盞，氣氛倒是非常融洽。

    酒桌上果然是容易拉近關係，幾杯酒下肚，兩人就以兄弟相稱了。

    當然，這是有前提的。

    此時許進對楊正山的印象好了很多，也願意與楊正山交好。

    而楊正山也覺得這小老頭不錯，雖然看起來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但實則這小老頭是個認真負責的人。

    像許進的這樣的官員，在重山鎮還是比較少的。

    比起那些貪官污吏，楊正山更喜歡與許進這樣的官員接觸。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楊正山想做個好官，所以他也想跟好官接觸。

    在這樣的前提下，兩人相處才會如此的融洽。

    若是最開始，楊正山請許進吃飯，許進肯定是不會吃的，硬拉也不會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