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兼職經筵官,蘇良開講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上官不水字數:2377更新時間:24/06/28 12:01:23
    朝堂之上。

    在副相陳執中將歐陽修的酒後諫書稱作一樁笑談後,樞密使賈昌朝也站了出來。

    “陳相公所言,甚有道理,臣附議。”

    兩位相公都稱不追究此事,王拱辰、錢明逸、李京等臺諫官細細一想,也都沒有再張口。

    隨後,首相杜衍、副相吳育也紛紛表態,支持皇帝趙禎的處罰決定。

    此事,就這樣戲劇化地結束了。

    三日後。

    歐陽修因在河北都轉運使之位上功績卓著,擢升爲翰林學士,知制誥、掌撰內製。

    翰林學士、三司使、知開封府和御史中丞,被稱爲四入頭。

    首相、副相大多都是從這四個職位中升遷而得。

    身居這四個位置者,皆仕途無量。

    與此同時。

    趙禎令翰林學士承旨丁度,兼任樞密副使。

    後者數次上疏請辭,但皆被駁回,只好接受。

    丁度兼任要職,非有功績,而是趙禎在向外釋放一種信號。

    丁度曾提出:承平宜用資,邊事未平宜用才。

    去年年底。

    西夏元昊在大宋增加歲賜後,去帝號,被封爲夏國主。

    雙方設榷場、開貿易,已無邊事之憂。

    趙禎是在告知衆臣,新政已罷,朝廷當下需要的是有資歷、有經驗,能夠維穩朝堂的能臣。

    今年的主基調就兩個字:平穩。

    這一點,從當下的兩府(中書省和樞密院)宰執亦可看出。

    杜衍爲首相,陳執中、吳育爲副相,賈昌朝爲樞密使、丁度擢爲樞密副使。

    這些人的共同特點,便是能力雖一般,但是好用、相對聽話。

    ……

    二月二,龍擡頭。

    經筵開講。

    當下的經筵,分爲兩個階段。

    一爲春講,二月起,端午止;二爲秋講,八月起,冬至止。

    避開寒暑。

    經筵官有數位,有人主講《春秋》,有人專講《周易》,有人講解《論語》……

    章得象、賈昌朝、丁度、王拱辰、歐陽修等都是講讀經義的高手。

    蘇良這個崇政殿說書,乃是經筵官的最低級別。

    他對枯澀的經義不感興趣,本想着隨便整個講義也就矇混過去了。

    哪曾想。

    一個時辰前,張茂則特來告知蘇良。

    官家特召蘇良明日午後於邇英閣獨講,要求是:

    “不聽朝堂政事,不聽書史經義,無須準備講義,提前擬一個話題即可。”

    這可將蘇良難住了。

    經筵課,本就是爲帝王講經說史而設,不講這些,還能講什麼?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若真是講經說史,官家也不會找他,朝中的大儒多着呢!

    官家就是想和他嘮嘮閒嗑。

    但這個閒嗑,也有要求。

    既要符合經筵的規矩,又要使得官家聽而不厭,最後還要有一定的教育意義。

    蘇良認真思考起來。

    講民間故事?

    肯定不行。民間故事雖有趣,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家長裏短,都是鄉村小寡婦地痞之類的,且容易開黃腔、爆粗口。

    蘇良今日講完,估計明日就會被彈劾。

    聊才子佳人?

    這個更不行。最擅長吟誦才子佳人故事的那位柳七先生被趙禎所厭,現在還在選海沉浮,仕途失意呢!

    ……

    “好不容易成爲官家近臣,自不能將這個改變官家思想的機會浪費了,要改變官家思想,該講些什麼呢?”

    直到放衙,蘇良依舊還在思索中。

    就在這時。

    周元從外面走了過來,笑着說道:“景明老弟,都放衙許久了,你還沒走呢,這可不常見啊!”

    蘇良朝着窗外一看,天色已晚,溫度也降了下來。

    “這就走,這就走!”蘇良站起身來。

    周元善意提醒道:“前院的墨缸灑了,結冰後將地面凍得又硬又滑的,你注意些,千萬別滑倒了!”

    聽到此話,本已離開座位的蘇良,突然眼前一亮,又回到了桌前。

    唰!

    蘇良提筆蘸墨。

    在淡黃色的宣紙上寫下一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其端詳片刻,然後朝着周元打了個招呼:“子雄兄,明日見。”

    說罷,蘇良笑容燦爛地離開了。

    周元滿是不解,朝着蘇良的桌上探頭一看,乃是一個大大的‘硬’字。

    其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這個硬字,寫得確實很硬,但怎麼感覺怪怪的?”

    ……

    翌日午後。

    蘇良身穿官服,來到了邇英閣。

    片刻後,趙禎帶着一絲睏意坐在御座上。

    在宋初,經筵講讀官乃是坐講,但後來至仁宗期就變成了站講。

    這還是比較考驗體力的。

    蘇良站在一旁,精神抖擻。

    趙禎飲下一口茶,笑着看向蘇良,道:“蘇景明,今日你準備的是什麼話題?”

    蘇良微微拱手。

    “臣今日想與官家探討一個問題,自秦以來,我大宋之前,這千餘年來,涌現了多個朝代多位皇帝,誰可稱得上千古一帝?”

    “誰可稱得上千古一帝?”

    聽到此話,趙禎眼泛亮光,坐直身體,一下子精神起來。

    他第一次聽到“千古一帝”這個詞語,但聽後,內心是極爲震撼的。

    爲帝者,誰不想成爲千古一帝。

    蘇良見到趙禎的反應,不由得慶幸自己的問題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他已確立了自己講經筵的方向——《改變官家思想,從讓官家變得強硬開始》。

    唯有趙禎先強硬起來,大宋朝才有可能變得強硬起來。

    此種話題,意在引起官家的好勝心。

    隨即。

    趙禎的眼神又黯淡下來。

    他想到了大宋的前三位皇帝和他自己。

    太祖黃袍加身,得位不正,被人詬病。

    太宗,高粱河之戰丟盡臉面,成爲民間笑談。

    真宗歷經澶淵之恥,泰山封禪又被百姓稱爲粉飾太平……

    一位不如一位。

    而他還不如前面三位。

    自他親政以來,連敗西夏,新政又以失敗告終。

    更嚴重的是,連個兒子都沒有。

    除了得到一個“仁”字,可謂是一事無成。

    距離“千古一帝”就更遠了!

    別人不敢說這些,蘇良也刻意將宋朝四帝排除在外。

    但趙禎的心裏如明鏡一般,清楚着呢!

    蘇良一眼便看出了趙禎的惆悵。

    “官家,以古爲鏡可知興替,官家尚處青壯年,未來一切皆有可能!”

    此話,一下子將趙禎的情緒提了上來。

    “蘇景明,那你先講一講,在你心中,誰可稱得上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