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馮翊張既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花花家的太歲字數:3991更新時間:24/07/01 12:32:38
陳倉。
望着一衆關中耆老滿是期盼和飽含熱淚的眼睛,劉璋有一種民心在我的觸動,他感懷頗多,一則自身責任之重,肩負着關中士庶的存亡,若是他勝了,關中士庶便可享太平之世,若是他敗了,關中士庶在李傕、郭汜的劇烈殘害下,關中再過一二年,只怕沒有行人了。
二則李傕、郭汜等涼州賊毒害三輔,以至天怒人怨,瞧着一衆關中耆老談及李傕、郭汜時,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的憤慨神色,可見是恨毒了李傕、郭汜等人。
這第二條也就爲劉璋引兵到關中後,打下了一個良好的羣衆基礎,關中士庶,對他的到來是無不竭誠歡迎、惟恐落於人後,且不止是口頭上的擁護,雍縣的豪族還帶來了糧草供給和青壯從軍,沒有絲毫猶豫的將籌碼全部加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對於關中耆老帶來的糧草和青壯,劉璋有着自己的考慮:“諸位父老,璋軍中糧草非乏,不欲煩民,糧草你們便帶回去吧,用於撫育雍縣的子弟……至於想從軍的子弟,我一以納之,來日共討李傕、郭汜二賊,爲關中開太平。”
關中戰亂多時,耕種不寧,劉璋料定,面前的這批糧草,想必是雍縣豪族從口糧中擠出來的,自家若是收下,只怕這些雍縣豪族的族內少不得會因爲營養不良餓死一批人,如此一來,糧草不乏的他當然不會收下。
此外,劉璋做出這樣的決策,還有着收攬人心的想法,他既是要入主關中,自然要做出不同凡響的舉措來,拒收糧草便是一條非常的行爲。
宇內大亂,四海紛爭,農時延誤,糧草匱乏的問題在天下大大小小的諸侯處都發生過,是以沒有人能抵制住糧草的誘惑,尤其是送上門來的糧草。
而劉璋,卻是要做出這樣的非常之舉。
王翁腦子只覺嗡的一聲,他感覺自己像是聽錯了,面前的劉益州竟然不想收下他們運來的糧草,這是亙古都未曾有過的事情。
王翁自謂生平以來,不管是昔日的漢軍,還是今時的涼州賊,以及時不時侵擾三輔的羌胡,若是自家將糧草奉上,斷然是沒有不接受的道理,而且說不得還會上門來搶,可面前的這位劉益州,卻是大不相同、異於常人,竟是拒了他獻上的糧草。
“明公,這些糧草都是我等的一片心意,用於相助明公討賊之用,還請明公收下……我等族內,糧草尚且充足,絕無斷炊的情況,明公不必爲我等憂心。”
王翁大抵猜到了劉璋的想法,他開口向着劉璋表明心意,並於心底感嘆萬分:‘仁德啊仁德,天下怎會有如此仁德的明公。’
“王翁切莫再言,璋說過的話,從無收回的時候。”劉璋上前,攙扶着年老體衰的王翁,示意衆人進入陳倉城去,畢竟在城門口、烈日下一直交談不太好,談久了弄不好中暑倒下一兩個耆老,那就不美了。
“這……這……”王翁聽着劉璋斬釘截鐵的話,他期期艾艾了兩句,也只得點頭答應下來,只是點頭答應下來的他,眼眶裏泛起了一層晶瑩。
衆人來到了陳倉官寺,劉璋好生安撫了一衆暗自抹淚的關中耆老,並在入夜後擺了一個簡單的宴席,用以招待關中耆老,最後,他目送這些關中耆老離去,讓他們在陳倉內設下的居所安住下。
待做完上面這些事情,劉璋舉目望天,但見夜色還不是很濃重,一輪鉤月正處於東方升起不久的狀態,斜掛在半空中,靜靜的流瀉下清淡的月色。
“子遠,說說李傕、郭汜處的情況吧。”劉璋沒有安歇的念頭,他向吳懿這個先鋒主帥問詢起了李傕、郭汜一方的情況。
吳懿應聲作答:“明公,前面徐校尉在陳倉道口大敗李傕、郭汜遣來的羌胡之後,李傕、郭汜便引兵而去,眼下二賊以及他們招誘來的羣賊,屯重兵於長安城、黃白二城,此外長安、黃白二城附近的縣城,則有少量涼州賊管制,見着像是打算等我們引兵去攻。”
“誘敵深入?”劉璋嘿然一笑,道出了李傕、郭汜這般舉止可能的目的。
“當是誘使我們深入,意圖拉長我們的糧道,並用長安堅城來抵禦我們,使我們頓兵堅城之下,而後於長安城下一錘定音、決一勝負。”主簿兼軍師中郎將荀攸嘴角噙笑,他搖了搖頭道。
軍議校尉法正伸出手摩痧着下巴的短鬚,他不屑一顧道:“李傕、郭汜想我們引兵前去攻打長安,那我們就偏不去,不順着他們的心思。”
參軍鄭度聞言惑然了一句:“不去攻打長安,誅殺李傕、郭汜二賊,如何拿下關中?”
衆人看向軍議校尉法正,等着法正的回答。
法正輕微的搖了搖頭,他緩緩道:“不去攻打長安,指的是不立即去攻打,而不是不去攻打。”
“我軍初至關中,立足未穩。”法正解釋道:“所以如果我們發兵去攻打長安,就顯得太過急躁了,也容易露出破綻……我們還需步步爲營,好生經營個把月,這個月先擺平陳倉附近的郡縣,使左右兩翼沒有隱患,如此一步一步的向長安進軍而去。”
“善。”荀攸合掌讚道,他對法正的意見很認可。
一聲稱讚後,荀攸向劉璋拱手道:“明公,我軍步卒多而騎卒少,李傕、郭汜處騎卒多而步卒少,若是我們急切間引兵至長安,從陳倉到長安的糧道,必然會受到涼州精騎的襲擾,彼等依仗良馬,來去如風,我們是斷然追之不及的,此外我們也沒有足夠的騎卒去反制。”
“所以臣下認爲,當依照法校尉,步步爲營,一步步向長安推去……”荀攸撫着長鬚,他完善着步步爲營的計策。
“關中子弟,遭受李傕、郭汜的荼毒殘虐,如今已經是兩三年多了,積怨甚深,自今日一衆雍縣耆老言談便可知曉……關中父老不過是舊時無力抗衡李傕、郭汜麾下的強兵,只得默默承受,今者明公至此,關中父老有了依託,必然攜糧裹甲前來助陣,就如雍縣之豪族一樣。”
“因此明公可以一步步向長安推去,在路上號召關中的豪傑,誅殺李傕、郭汜在三輔郡縣設立的長官,使李傕、郭汜只餘孤城兩座,長安及黃白城,絕了李傕、郭汜內外的通道,讓這些涼州賊衆膽寒震恐。”
“嗯。”劉璋從善如流,他點頭應下。
“當如先生、孝直所言,號召關中豪傑,一併討賊,還關中一個清朗太平世界。”
接着衆人再討論了一二實施計策的細節,直到夜深,會議方纔結束,在會議結束的時候,劉璋想起了一件事情:“此前雖是發了檄文於關中,可當時大軍未至,也就沒有言明針對李傕、郭汜的懸賞……今番我既已至此,當明告關中父老,放出對李傕、郭汜二賊的懸賞。”
“以明公之意,打算針對李傕、郭汜給出何等懸賞?”荀攸問詢道。
劉璋應聲作答,給出了他早已揣摩好的懸賞額度:“我意不論生死,且不論其人身份如何,只要能將李傕、郭汜送至,封侯,賞千金。”
荀攸點了點頭,這個懸賞額是個合理的額度,配得上李傕、郭汜大奸大惡、國之大賊的身份。
“攸夜間就寫上一份告示,明早遣間細布張關中各處,加上前面所言號召關中豪傑一起誅賊的計策,此外的話,明公可還有其他需要明告關中父老的嗎?”身爲主簿的荀攸領下了這份文書的書寫工作。
“有勞先生了。”劉璋點頭,他先是撫慰了一句作爲勞模的荀攸,而後搖了搖頭道:“至於其他,卻是沒有什麼了。”
第二日。
從主簿兼軍師中郎將荀攸麾下的屬吏手中,數十名精細的騎士各自接過了一份告示,告示上是益州牧劉璋對李傕、郭汜給出的懸賞,以及對關中父老的號召,號召關中父老一併討賊。
“爾等張告各處,切莫遺漏。”昨夜爲了撰寫告示,以至到了凌晨後方纔睡下的荀攸,他頂着微微泛黑的眼圈,向着一衆騎士吩咐道。
“諾。”一衆騎士齊聲應了一句,而後拱手告退幾步,就紛紛各自上馬,自陳倉向關中各處奔去。
做完了這一樁事務,荀攸忙不迭的趕到劉璋處,向劉璋交付:“明公,告示已經寫好,且吩咐了精細騎士去張貼關中各處郡縣……若無意外,不出三五日,關中豪傑必然都知曉明公的到來,以及明公對李傕、郭汜開出的賞額。”
“先生辛苦了,眼下我們還需在陳倉修整幾日,卻是沒有什麼要事,先生且回去補個覺。”劉璋見着荀攸的黑色眼圈,他慰問了一句。
“不必。”荀攸頂着個黑眼圈,但他的精神卻很不錯:“不過是熬了一宿,算不得什麼,當下雖說是大軍遠邁至此,需要修整幾日,可糧草輜重、軍械戰具等物,還需早早的準備妥當,不要有什麼遺漏才好。”
“念及軍事大事,攸哪裏睡得着,就算睡着了,只怕一隻眼睛也還是睜着的。”荀攸微微一笑,眼下正在輔佐明主,爭霸天下的關鍵時候,他只覺渾身是用不完的氣力,睡意彷彿不存在一般,因是他雖然看上去有些缺乏睡眠,看精神上亢奮的很,斷無一點憊色。
“得先生輔佐,璋之幸也。”劉璋感懷了一句。
正如荀攸所言,三五日內,一封出自益州牧劉璋之意的告示在三輔之地傳了個遍,無論是關中的豪傑,還是關中的黔首,耳中都躲不過劉益州三個字。
一時間,關中除卻李傕、郭汜等人,以及一意和劉璋對抗到底的關中諸將,剩下的飽受兵災的豪傑黔首,無一不是羣情激奮。
其中有志向的關中豪傑,開始行動了起來,他們裝載着糧草,攜帶着弓矢趕赴陳倉,欲效命於劉璋麾下,協助劉璋征討涼州賊,同時於其中建功一二。
至於未曾趕赴陳倉的豪傑,他們在得到蜀軍作爲依仗之後,紛紛起兵誅殺了李傕、郭汜置下的郡縣長官,安排信使傳首陳倉,並向劉璋遞上效忠的文書。
這裏有一位豪傑,姓張名既,字德容,爲馮翊高陵人,曾經被舉爲孝廉,但沒有趕赴京城入郎署爲官的他,此時卻是動身趕赴了陳倉,欲效命於益州牧劉璋。
當張既抵達陳倉後,第一時間他沒有受到益州牧劉璋的接待,這裏並不是因爲益州牧劉璋小覷關中豪傑,而是益州牧劉璋此刻恰巧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檢閱部隊。
因此張既見到的人,是益州牧劉璋之下的第二人,主簿兼軍師中郎將荀攸。
面對出身潁川荀氏的荀攸,以及荀攸如今貴重無比的身份,張既不露一點怯色,他同荀攸侃侃交談了起來。
“張君是馮翊人?”荀攸根據張既遞上來的名刺,扯起了張既的籍貫,他對張既沒有什麼耳聞,馮翊也沒有什麼張氏的豪族,不過見着張既儀表非凡,他料定張既絕非凡俗之子,是故以主簿之重,親自接待張既一番。
“是,既乃馮翊高陵人,寒門庶族出身,沒有什麼名望,主簿恐是難有耳聞。”張既無所遮掩的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家世,他的臉上沒有一丁點因爲出身寒門而有所羞慚的意思,神色淡然,波瀾不驚。
見着張既的面色,荀攸略微點了點頭,他撫須道:“前雖不知,今日卻是知曉了張君……其實以張君的風采,就好比一根錐子放在囊中,早晚顯露出來,揚名關中。”
“主簿謬讚了。”張既謙遜了一句。
他拱手道明來意:“既此來,是聽聞劉益州引兵至此,有討賊之意,我雖是不過一凡俗之輩,也想爲關中子弟做一番貢獻,故投效至此……還請主簿上告劉益州,言明既之心意。”
這裏張既朗聲道:“縱是留於帳下做一名士卒,我也願意,還望主簿不棄。”
“張君此來,自然要上告明公,至於置張君何位,需看明公意思,然絕非一小卒爾,非是待士之禮也。”荀攸點頭應下,同時他見着張既有如蒼松一般勁拔的姿態,不由心底感慨了一句:‘關中佳士何多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