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生與死

    長生，這是世間萬靈都在苦苦追尋的東西，下到凡俗生靈，上到仙神，少有不渴望長生者，其刻在了生靈的血脈之中，而這也從另一個方面印證了世間生靈對於死亡的恐懼。

    生死間有大恐怖，難以言說，就算是仙神也無法直視，甚至遠比普通生靈來的更加瘋狂，因爲他們距離長生更近，擁有更強的力量，活的越久的人往往越是不想死。

    生死門內，天地自成，森然的死氣瀰漫在每一個角落，這片天地正在死亡。

    張純一以起死回生丹爲基石開闢了這方小天地，開闢爲生，湮滅爲死，這本質也是一次生死輪迴，只不過最終是徹底湮滅還是起死回生猶未可知。

    腳下宛如山嶽般的黑虎匍匐，立於蒼穹之上，張純一俯瞰着這方小天地。

    “丹韻無處不在，這方天地就是一方烘爐，起死回生丹已經徹底與這方天地融合，這方天地是起死回生丹，起死回生丹卻不是這方天地。”

    “想要將起死回生丹再次凝練出來，卻必須要以此方天地爲烘爐，完成二次淬鍊。”

    念頭泛起，張純一將整個生死小界倒映在自己心中。

    “生死何其貴，難以拿起，更難以放下，或許只有等我有朝一日真正得了長生才能看穿生死，不曾拿起，又何言放下。”

    道心堅定，張純一不受生死之力消磨。

    這方小天地正在死亡，身處其中，所有生靈都能清晰感受到自生生命的流逝，難以挽回，他們終將會和這方小天地一起走向寂滅，永沉黑暗。

    雖然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其中的恐怖依舊讓羣修色變，蓋因爲這種感悟過於真實，直抵心靈深處，而這種無力更是戳中了他們心中的柔軟。

    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入生死門的修士有人徹底瘋狂，就算是那些仙神最初還能堅持，保持清醒、冷靜，但隨着時間的流逝，終究還是會被恐懼籠罩。

    就算是張純一也只能憑藉着強大的道心硬抗而無法看穿，他雖然是煉丹師，但身處生死小界之中，他同樣是一份丹材。

    徹底的瘋狂之後是毀滅，很快，有人承受不住生死恐懼的侵襲，選擇自我了斷，當恐懼已經降臨之後，死亡反倒成爲了解脫，爲自己的生命倒計時而又無力改變，這種體驗着實不好。

    看着這樣的景象，張純一心神不動，所有修士進來這裏的都只是一點心神，並非真身，就算死亡也無傷大雅。

    “在這裏，死亡只是一個過程，想要迎來解脫，要麼超脫生死，要麼等待世界的寂滅，屆時萬靈方可沉眠。”

    一聲輕嘆，張純一默默運轉着丹法。

    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永無停息，直至世界終焉，這就是現在生死小界內所有生靈的真實寫照，那些以爲死亡就能夠帶來解脫的修士註定失望了，恐懼從未遠離他們，以前的他們想要儘可能遠離死亡，而現在他們想要真正擁抱死亡都做不到。

    一次次生死輪迴，有人痛不欲生，有人徹底歸於麻木，而不論他們怎麼變化，他們的每一次生死轉變都會爲起死回生丹的重煉提供一份丹材，不過這一份丹材本身無關重要，張純一允許他們進入生死門本質是給予他們一次機緣，只不過這一份機緣想要拿到手並不容易。

    無論是強大還是弱小，無論是善良還是邪惡，生與死自古以來都是最能觸動人心的力量，近距離感悟生死，直面恐懼，若能有所感悟，修士的道心將得到一定程度的淬鍊。

    若能看穿生死，道心或將無暇，只不過張純一並不認爲丹心島上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包括他自己。

    “相比於我們，黑山或許更有可能堪破生死。”

    一念泛起，張純一看向了匍匐在自己腳邊的黑山。

    在他開闢出這方生死小界之後，黑山有所感應，主動走出了黃庭福地，此時此刻其已經陷入到了深層次的沉睡之中，一呼一吸間都在吐納生死之氣，它身上那古怪的道傷此刻正萌發着幽紫色的光輝，將黑山完全籠罩，爲黑山增添了一分神祕和高貴。

    “這道傷的本質依舊在生死之間，只不過層次極高，若是我的丹道造詣更強一些，或許可以將其煉化，現在卻還差了不少。”

    神念觸及到幽紫色的光華，張純一想了很多。

    “生死不由人！”

    一聲輕嘆，收回目光，心神與天地合，張純一開始爲最後的合丹做準備。

    那怕有着他堪稱無量的法力支撐，這方臨時開闢的小天地也走到了死亡的邊緣，這本是應許之意，這個由生到死的世界本身就是重煉起死回生丹最重要的一份丹材，這同樣是一次生死輪迴。

    時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某一刻，天塌地陷，終末之氣瀰漫，生死小界終於迎來了終焉，在這一刻，萬靈哀嚎，與世界同悲。

    “一方小天地的死亡尚且如此，不知一方大界的隕落又是何等氣象？”

    頑石心動，不自覺染上一抹悲涼，生死界崩，張純一的身形被淹沒，下一個瞬間，赤紅火海席捲天地，吞沒一切，唯有一朵金蓮在其中搖曳生姿。

    丹心島，曾經佇立的生死之門化作夢幻泡影，無數沉寂的修士猛然睜開了雙眼，他們眼中大多密佈血絲，有說不出的恐懼。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怒吼連連，有修士近乎瘋魔，不過就在下一個瞬間，一股迴風吹拂，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隨着生死小界崩潰，他們投入其中的一點心神也自然消散，此時丹心島上所有人都受了神魂之傷，具體嚴重與否則與他們當初投入的心神之力多少有關，投入的越多，傷勢自然就越嚴重。

    此時在迴風的吹拂之下，除了在場真仙之外，衆修士的神魂之傷迅速復原，唯有心中的恐懼依舊未曾消散。

    至於說那些真仙，他們的本質過高，迴風返火神通也無法一下子彌合他們的神魂之傷，除非這些真仙主動放開防禦，配合張純一，不過這近乎不可能，所以張純一也沒有去廢這個力。

    此時此刻，雖然有傷在身，但看着從虛無中走出來的張純一，特別是他手中那顆樸實無華，色澤灰白，好似餘燼的大丹，衆仙的眼中盡是熾熱，若非有所顧忌，他們差點就要動手搶了。

    生死門中走一遭，雖然吃了不少的苦頭，但他們也收穫了豐碩的果實，從生死門出來之後，他們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自己道心的進益，雖然不多，但確確實實存在。

    作爲真仙，他們自然清楚道心的重要性，那是成就地仙的支柱，只可惜除了自身感悟之外，世間少有能錘鍊道心之物，修心之法更是只有那些真正的大勢力才擁有，而現在他們眼前似乎就出現了一種可以磨礪道心的仙丹，這怎能不讓他們心動？

    與之前的七巧玲瓏丹不同，這一次生死門之行，真正有收穫的是這些真仙以及少數心智堅毅之輩，絕大部分人都只是陪襯，他們經歷了痛不欲生之苦，但卻未能得到相應的收穫，甚至有可能留下難以抹去的陰影。

    不過也沒人能說什麼，機緣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全看自身，當他們選擇響應生死門召喚的時候就需要做好承擔風險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