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見仇逢怨不隔夜，成年累月盡入懷

    安靜。

    就在陳淵將手拍在那石柱上的一瞬間，整個冥土天地都安靜了下來。

    原本肆虐八方的時光風暴、萬象狂浪，居然也奇蹟般的停滯了下來，只不過這時光萬象所帶來的雄渾威壓卻並未消失，反而更是濃烈了幾分，無論是一衆清靜，還是古柯等人，在這一刻都再次難以動彈，卻也沒有心陷幻境，卻只能呆呆的看着陳淵。

    唯獨那一身氣息與石柱相纏的冥仙還能動彈，他在張目結舌之後，立刻面露兇惡之色：“你居然還敢回來，你居然……能承受住傳承威壓！？”他似是回想起了之前與陳淵交手的一幕幕，惱怒之下竟下意識的要直撲過去！

    可這邊剛有動靜化，四周有漣漪震顫，自虛空顯現，落在冥仙身上，令他慘呼一聲，渾身抽搐一般的顫抖着，而後一下子頓住，面露驚恐。

    如今不比從前，他雖是從原本半死不活的情況中掙脫出來，卻也失去了太多東西，甚至大敵當前，他連出手都做不到！

    “可惡！此子當初何等囂張無狀！與我之間亦有仇怨！結果先前被他藉機逃遁出去，如今我卻受限於身份，無法出手！簡直豈有此理！可惡！可惡！可惡！”

    冥仙的心中充斥暴虐、憤怒與不甘。

    陳淵卻彷彿如無所覺，他的手掌與石柱之間，忽然盪漾出一陣波紋，隨即就有一股力量將要衍生出來，彷彿柱子裏存在着一個空洞，要將他整個人吞沒進去！

    與此同時，此柱與冥仙之見的聯繫被他徹底掌握。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擡起頭，看向那滿心惱怒的冥仙。

    “當初你的種種作爲，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不要以爲現在升官發財抱了大腿，就能免去當初的恩怨！”

    轟！

    話音落下，在衆人震驚和不解的目光中，陳淵身上驟然升起一道澎湃之力！

    他的這股力量源於天道法相，但一閃即逝，在衆人察覺和捕捉到力量本質之前，就猛然涌入了石柱之內，隨即循着那若有若無的聯繫順着石柱逆流而上，最終化作一隻星辰大手猛然爆發，直接捏住了冥仙！

    “這……”

    關注着此處的一衆修士，乃至縫隙中的太古一族三人，甚至是界域之外遙遙注視此處的幾個偉大意志，都在這一刻生出愕然、不解！

    “他在幹什麼？難道下一步，是要攻伐這看護之人！？”

    “不是說是考驗麼？這人爲何攻擊石柱？這也太離譜了吧！？”

    “莫非是此人不懂傳承之道的精妙，在胡亂作爲？”

    ……

    在衆多難以理解的目光中，冥仙卻感受到了莫大威脅，他振奮身上法力，努力抗拒，卻還是被一把抓住，隨即身形震顫，被一股源於星辰與天道的龐大之力籠罩了身軀！

    隨即，這股力量猛然收縮，這冥仙本身的種種力量只是一個瞬間就被捏得粉碎！

    “洞玄子！你！！！”

    冥仙心頭大駭，驚怒出聲，他實在沒想到，這個洞玄子陳淵只是離開了些許年頭，怎的回來之後，竟有這等力量，不僅能在至高至大聖人佈下的大局中出手，還讓自己這一身千錘百煉、千百世轉生沉睡後凝聚出的力量，顯得不堪一擊！

    “完了！”

    感受着那巨大手印收攏，致命之力壓得他渾身尚在嘎吱作響，冥仙面露絕望，心中浮現無窮後悔！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當初就該不顧一切追擊此人！”

    但就在這時！

    嗡！

    一股漣漪自周圍匯聚，盪漾其身，擋住了陳淵的這一手！並將之崩裂爲道道斑斕光輝！

    “是聖人偉力！”

    絕處逢生，冥仙臉色驟變，大落大起之間，心底生出無窮喜悅：“洞玄子！我如今看守此陣！你如何能傷我！”

    聽得此言，那周圍衆人也馬上明白過來，目光掃過冥仙最終落在陳淵身上。

    “這傳承之路很有可能是太玄聖人的手筆！這個人雖然古怪，卻也不可能壞了聖人佈局！”

    如此諸多，皆發生在須臾之間，陳淵一手落空的瞬間，便察覺到石柱中傳出的一股吸力，並且隱隱還有一股力量和自身共鳴，讓自家的天道真身處處震顫，似有所需。但他抑制住了這股衝動，回憶着那阻礙之力，已有猜測。

    “時光之力麼，既然如此……”

    嗡！

    念頭一轉，在陳淵的胸中，那光陰鏡震顫，鏡面上混沌顯現，光陰流轉，凝聚和爆發出一道光輝，而後又有洪荒鏡顯現，一下吞沒光輝！

    “去！”

    界域之外，目光炯炯的白衣男子心中一動，隨即眯起眼睛。

    “果然掌握有時光之能，而且我之前可能還低估了他的手段！此子當真是出人意料，又與人驚喜，既然如此，他欲要與這冥仙分個勝負、了結恩仇，吾輩又何必做他的阻礙？”

    呼——

    無形的清風吹過冥土，最終縈繞於那根石柱之上。

    那冥仙這時鎮定下來，他看着下面的陳淵，心中驚魂未定，而眼底已然迸射出濃烈殺意：“當初讓你脫身出去，如今已是惡果，待我成就了此番律令後，修爲大進，定然要將你徹底滅殺！再也不留後患！沒有下一次了！”

    他正想着，突然又有警兆在心底迸發！

    “怎麼回事，見過了那等偉力，此人莫非還妄圖出手？簡直不知死活！”

    正當冥仙暗道不解，一道光輝忽然自虛空中涌現，倒映在他的眼中，轉瞬即逝！

    嗡嗡嗡！

    下一刻，諸多散開的斑斕光輝聚集起來，凌空勾勒，化作一道龐大炁符！

    “封！”

    冥仙臉上的狂喜和殺意還未散去，便察覺到周遭時光凝聚，那護住自身的道道漣漪竟彷彿被冰凍了一般，猛然凝固！

    “不好！”

    他臉色瞬間猙獰，狂喜變作狂怒和狂驚，隨即整個人被時光擠壓，瞬間失去了常態，整個的被封禁起來，變作一顆星辰！

    “怎麼可能！？”

    最後時刻，他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在一雙雙震驚卻又不解的目光的注視下，這顆封禁了冥仙的星辰，最終被拉入石柱！

    “沒有辦法收攏回來，用虛王殿鎮壓，似乎有外力在隔絕冥仙？這股護持冥仙的力量，便是太玄仙人留下的手段？果然是勢如破竹，但似乎並非高不可攀。”

    心裏想着、權衡着，陳淵長舒一口氣，收回目光，不再抗拒石柱中的吸扯之力，於是整個人竟是瞬息之間化作光輝，融入那石柱之中！

    下一刻，眼前光影變化，雄渾而又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陳淵整個人竟是來到了一片白茫茫、霧濛濛的空間之內，放眼望去，似乎空無一物，可當神念一掃，卻又察覺到沉重無比，許許多多細小的過往片段，如同細碎的樹葉從那茫茫濛濛中滲透出來，落在他的心頭。

    無數過往的歷史故事，在他的眼前、心中展開了漫長畫卷。同時他這收攏了威能的天道真身，更是隱隱震顫，有一種飢餓感自血肉深處迸射出來，想要吞納什麼！

    轟！

    外界，隨着陳淵的身影融入那石柱之中，整個洞虛的冥土轟然作響，八方迴響，甚至連人道陽間都受到波及，處處震顫。

    隨即，那停滯下來的時光萬象之勢，又恢復了洶涌！

    只不過，衆人在抵擋之餘，卻同時要承受着心中念頭的煎熬！回憶方纔電光火石間所發生的事，更是驚疑不定，難以理解，因此炸開了鍋！

    “不可思議！吾雖是見了全程，卻怎麼覺得無從理解！？那人做了什麼？”

    “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何方纔那人能一步到頭？而且，他……他竟鎮壓了看守之人！”

    “說不通！看他樣子，難道半點都不受影響？這裏面有什麼緣故？而且，他爲何要對傳承看守之人出手？簡直匪夷所思！”

    “其中莫非有什麼內情？我不信這等時光風暴，真有人能不受影響！此人或是用了什麼取巧法門，或者提前準備了某些物件！所以，才會對看守之人出手，很有可能是想藉此斷絕了旁人的道路！簡直豈有此理！”

    ……

    莫說是紅塵女魔君這等魔道清靜，就連軒轅右、百石這般正道修真，對於這樣的變化，也有些難以接受、無從理解！

    “不好！”

    突然，那後來出手的衆多清靜中，有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臉色驟變。

    “此人入得其中，豈不是說吾等都慢上了一步！讓此人第一個踏足了？那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光陰氣息……還有那看守竟被封鎮，萬一真有影響，吾等豈不是要百來一場，白白耗費千年修爲，封禁自身！？”

    他顯然也是識貨的，知道此番傳承之路都有何等好處，一時焦急，便硬撐着要前行。

    卻也有人，如那狄三一卻注意到了古柯等人的神色變化，傳念問道：“師兄，看你的模樣，認得方纔那人？他到底是何人？”

    聞言，古柯頓時苦笑起來。

    不愧是陳道友啊，出人意表也就罷了，連傳承的看守者都要攻伐，如此離譜作爲，放在旁人身上還顯突兀，可一想到這位的過去所爲，竟又覺得有幾分理所應當了。

    另外，聯想到自己等人所掌握的、有關那位塵緣界主的其他情報，以及他和洞虛界聯繫，似乎都在那守護仙的驚叫中得到了證實。

    一念至此，他嘆了口氣，終究開口。

    “這人是怎麼回事？這人是哪裏來的？他封禁那傳承守護者時所用的手段，雖有天道之法，但似乎還有幾分時光氣息！到底是什麼來歷？”

    夾縫之界中，守蟲臉上的驚色還未散去，便轉頭詢問。

    覺仁臉上笑容已然不見，眯着眼睛，搖着頭，道：“過去不曾見過此人，不過軒王大人在此界記錄了不少來往之人，或許能有觸及，待我過去一查便知。”

    說着說着，他的語氣帶上了幾分驚歎：“看此人的模樣，竟絲毫不受時光萬象影響，還疑似能調動時光氣息，也不知是身懷絕技，還是另有底牌。嗯？須衛兄弟，伱這是什麼表情？莫非你認得此人？”

    覺仁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須衛看着外界倒影，臉色變化不定。

    “他……此人……”

    須衛張開嘴，但話卻顯得結結巴巴，幾句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定住了心神，這話才說的順當了點，可話中之言，卻令餘下兩人神色陡變。

    “這人正是之前在神武界中，擒了紫紅的那個！但我在離去前，明明將光陰之果的結晶破碎，引起了時空風暴！他就算不死，肯定也要重傷，跌入時空深淵，怎麼會這麼快就來到洞虛，而且看樣子，好像還毫髮未損！”

    “你說的是真的！？”覺仁睜開了眼睛，表情顯得有幾分陰森，“這人逼得你引爆了光陰結晶，而且還來到此處？”說完，他猛然轉頭，看向倒影中的石柱！

    守蟲表情變幻，不確定的道：“難道這人能無視時光萬象之風暴，趕在所有人前面，是在光陰之果的碎片中，得了什麼好處？掌握了部分光陰之力？”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他很可能之前就有干涉時光之法或者物件，畢竟此人能擒拿姿紅，而且若無干涉時光之法，莫說獲得光陰碎片，就連從果實結晶破碎時的風暴中脫身都做不到！”覺仁舔了舔嘴脣，眼中閃爍着冰冷的精芒，“無論如何，這人要好好的看看！看他是一時恰逢其會，得了便利，還是真有底蘊！看他能在這人道的傳承中，獲得多少好處！還有那神武界的情況，也得打探一下。”

    他長袖一甩，就有一座日冕飛出，落在三人面前。

    滋滋滋——

    日冕上黑白兩氣交纏，陰陽真髓流轉，散發出陣陣時光漣漪，震動周遭。

    “不光此人，或許還有其他人深藏不露！正像剛纔說的，不能急着動手！但既然有人觸動了傳承楔子，又是用的咱們聖族的法門，那藉着這件曾得尊者開光的宙光法寶，便能看見人道傳承之道上的情況了！這根石柱作爲傳承之道的定海針，內裏沉澱着時光，才能釋放出那等時光萬象之勢！就算被方纔那人拿去大部分，他胃口再大，可人族肉身的局限性擺在那，終究會留下不少，看看後面是否還有誰，對時光之力敏感，能吸收沉澱之霧，到時候一併處置……”

    須衛欲言又止，眼底顯現擔憂。

    自己等人，真的對付得了那個在光陰結晶碎裂中，都能毫髮無損之人？

    萬化變遷，斑斕流淌！

    陳淵的眼中有萬千光影閃過，幾千年、近萬年的歲月，在他的心頭倒映出來，讓陳淵頃刻間就明晰了與這根石柱有關的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這根石柱最初並非這般模樣，甚至最開始只是不知哪路神仙留下的某種印痕，近似於大神通施展後對外界造成的影響，不過其中殘留了諸如時光、生死、輪迴等信息，自然而然的吸納四方精華，凝結成某種至寶。”

    “而那冥仙的來歷還頗爲久遠，其本身可能在洞虛之境還未被封禁前就已存在，甚至經歷了洞虛異變、境界封禁、山河大改後羣仙離去的時代，以轉生冥土爲代價留存下來，並且不知如何得到了那塊至寶，又或者是受人所令，總之在此處凝出了這道輪迴歲月之柱！”

    “不過，在漫長歲月中，這冥仙不得不用沉睡與進一步轉生來維持自身意志，最終無論是性情還是記憶都有了殘缺，甚至滋生了野心，或者說他最初願意用那般巨大的代價留在此界，正是覬覦洞虛之境，想要抓住契機，只不過這次機會雖然來了，他卻不知因何原因，成了個傳承之路的看門人，或許與此人煉化石柱、駐守冥土無數年月有關……”

    他回想起先前在這洞虛界、在那雲門、以及從冥仙口中得知的些許情報、祕聞，終於將其中的邏輯理順了。

    這些過往沉澱的真相，固然與陳淵無關，卻讓他意識到了眼前這白茫茫的一片霧氣，意味着什麼。

    “這裏面沉澱這的，都是時光之力、時光之妙！不僅能提供給光陰鏡用以施展諸多法門和神通，若是肉身直接吸收，還能在體內留存，肉身直接干涉時光！對於那些不曾觸及洞虛、跳過了一個境界的修士而言，彌足珍貴！即便是我，考慮到天道之力與時光之間的聯繫，一樣用處很大！”

    他先是露出驚訝之色，隨即又面露恍然。

    “難怪，我這天道真身自打來到此間，便躁動不休，宛如飢餓了十年、百年，欲將眼前雲霧吞沒乾淨！反正我這天道真身，本就有幾分去僞存真、砸碎超凡的性質，倒也不怕裏面存有什麼隱患！”

    一念至此，他索性也不再壓制真身本能，一步踏出，直入那煙雲之內，全身一陣，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齊齊爆發出恐怖吸力！

    呼——

    狂風驟起！

    這整個空曠空間都被捲動起來！

    浩浩蕩蕩的茫茫雲霧自遠處、更遠處匯聚過來，一眼看不到邊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