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論法

    範離登臺，一言不發。

    他面對三僧及窮奇，竟是突然坐下！

    講法臺，原本就是個空空蕩蕩的臺子，沒有準備桌椅蒲團。

    臺上，更不免有落葉、灰塵。

    範離的袈裟，肉眼可見的蒙上一層塵土。

    衆人頓時都愣住了。

    他都不嫌髒的？

    但看範離本就破舊邋遢的僧袍袈裟，似乎也合情合理？

    「聽說……」慧海大和尚輕聲道：「閉口禪大師出家前，曾爲商賈，想來家境優渥……」

    他話說一半，就閉嘴了。

    同行的兩位大和尚，甚至講法臺下圍觀的僧、尼、信衆，都若有所思。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千山大和尚也道。

    他的語氣不似剛纔那般氣勢洶洶，頗有讚歎感慨之意。

    「阿彌陀佛！」守真大和尚更是誦一聲佛號，讚許道：「拿起放下，從容自然，高境界。」

    窮奇的臉都綠了！

    什麼鬼情況？

    剛纔自己費一番口水，正引得三個大和尚與自己一道同仇敵愾。

    範離幹了什麼？

    怎麼就令人欽佩了？

    「阿彌陀佛。」守真大和尚對範離躬身一禮，問道：「今日小僧等三人向大師請教佛法，不知可否開始呢？」

    小僧？

    大師？

    請教？

    窮奇聽得又急又氣，偏偏面上還裝出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罷了！」

    「修閉口禪僅一個月，他不可能有真材實料！」

    「是假的，早晚都要露餡！」

    窮奇在心中自我安慰，退到一旁，把講法臺留給雙方四人。

    這時，卻見範離伸出右手，朝三僧腳下地面一指。

    什麼意思？

    三僧呆愣片刻，又同時露出明悟的表情。

    「大師讓小僧坐？」

    「這……小僧……」

    守真大和尚有些遲疑。

    他嘴上雖然客氣，但還未真正認同範離，只是多年修行的涵養，習慣了禮讓恭謙而已。

    至於席地而坐，守真大和尚心中卻是不願意的。

    他們三個與範離畢竟不同。

    範離一身破舊僧袍袈裟，送去當鋪連一文錢都換不到。

    三僧所穿，卻是各自寺廟的鎮廟之寶，是大善王朝最珍貴的三件寶衣袈裟！

    「大師面前，小僧不敢坐。」守真大和尚婉拒道。

    旁邊兩個大和尚，也連稱不敢坐。

    可是，範離的態度似很堅決？

    他再次伸手指着三僧腳下地面，臉上表情也越發嚴厲。

    像是師長父輩，在強硬的命令他們坐下。

    「大師。」

    「您有所不知，爲了今日的【盂蘭盆會】，小僧等三人皆請出寺傳佛寶。」

    三僧之中，嗓音最洪亮、脾氣最強硬的千山大和尚，此刻聲音也軟了幾分。

    千山指了指自己、守真和慧海身上的袈裟。

    「啓稟大師。」

    「這三件分別是【雲錦真金袈裟】、【吉祥寶蓮袈裟】和【琉璃大自在袈裟】，皆是我佛門至寶。」

    「若小僧席地而坐，污染自身還是小事，若是讓佛寶蒙塵，縱然墮入無間地獄也難贖己罪。」

    有了這番解釋，千山大和尚自信，範離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可他萬萬沒想到，範離竟再次以手指地，眼神堅決，竟是非要他們坐在

    地上不可！

    「嘿嘿！」

    「他自找麻煩，倒省得我費事？」

    窮奇在一旁看着，心中竊喜。

    雖然想不明白範離哪根筋搭錯了，非要在小事上與三僧糾纏，但顯然是自找麻煩，窮奇也樂得坐享其成。

    「大師！」千山大和尚果然耐性有限，已經有些不耐煩道：「小僧爲護佛寶，絕不能坐！今日是討論佛法，請大師不要耽誤時間，速速開始便是！」

    噌！

    範離突然站起身來，大步流星朝着千山大和尚走去。

    衆人正驚疑不定，心說閉口禪大師這是要幹什麼？

    卻見範離伸手，竟是要扒掉千山大和尚的僧袍和袈裟。

    「大師？」

    「大師！？」

    「混賬，你到底在做什麼？！」

    千山大和尚徹底沒了耐性，只當範離是發瘋病了，大庭廣衆居然拔自己這麼一個老和尚的衣服。

    他難道不知羞恥麼？

    回答千山大和尚的，卻是範離***拳頭。

    嘭！

    只一拳，就把千山大和尚打倒在地。

    範離是凡人，大和尚們也是凡人。

    但範離勝在年輕力壯，要打翻一個老和尚還是輕而易舉的。

    「啊啊啊？」

    「使不得！」

    「大師您到底在幹什麼？」

    千山被打得一時昏厥，仰躺在地上任憑範離施爲。

    旁邊慧海和守真兩位大和尚急得團團轉，卻無力與範離抗衡，只能出言勸阻。

    這種時候，窮奇身爲東道主，本該上前制止範離。

    小雷音寺有數千僧衆，都聽憑窮奇調遣。

    他卻袖手旁觀，儼然是故意放縱範離，要等他闖下天大的禍事才來收場。

    如此，千山大和尚竟被範離扒光了身子，赤條條躺在講法臺上。

    幸好，範離對大和尚沒有更進一步的褻瀆行爲，只是抱起他的僧袍袈裟，直接朝臺下一丟。

    衆人目瞪口呆，不明白範離到底什麼意思？

    只是，在場都是佛門子弟，隱隱感覺範離的一舉一動，都與閉口禪玄機有關。

    範離將佛寶袈裟丟掉，轉身取來一套與他身上同樣破舊的僧袍袈裟，親自爲千山大和尚穿上。

    披僧衣、戴僧帽、穿僧襪僧鞋。

    衆人看着範離親手完成這一切，原本驚疑不定的情緒，居然就此悄然平復了。

    這時，千山大和尚也幽幽轉醒。

    「我……」

    「你……」

    「大師……小僧……」

    千山大和尚被範離錘得頭暈目眩，在兩位同行老友的指引下，才看見被丟棄臺下的佛寶袈裟，還有自己一身形如乞丐的裝扮。

    他呆愣半晌，不知該如何是好。

    範離的動作卻沒有停頓。

    他又取來兩套破舊僧衣，一言不發丟到慧海大和尚和守真大和尚面前，然後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兩個老僧。

    那眼神犀利，彷彿在說要麼穿上，要麼我打暈你們，再幫你們穿上。

    兩個老和尚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當衆將自己脫個精光，穿上那套堪比乞丐的行頭。

    畢竟，與其被打暈後扒光，還是自己***來得體面一些。

    至於所謂佛寶袈裟，兩位老和尚也不敢遲疑，直接丟到臺下。

    這時，三僧才看見範離又坐回原地，面上還有一絲寬慰親切的笑容。

    「啊！」

    「小僧們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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