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星落五丈原

    五丈原上，七星燈。

    第一盞青銅燈光華散去，只剩下如豆微光。

    【鐵浮圖】神效結束，大漢將士的盔甲也恢復如常。

    範離和萬曆太子同時發現青銅燈異狀，各自卻生出不同的念頭。

    範離：“這恐怕就是所謂的技能冷卻？【鐵浮圖】暫時無法使用了吧？”

    萬曆欣喜大喊：“機不可失，你們給孤繼續衝殺！”

    已經完成渡河的大明左軍，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只要敵人不是刀槍不入的怪物，他們仍能保持天下第一強軍的自信心。

    大明狼兵高喊着殺敵，急切衝向大漢軍陣。

    但幾乎明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偷瞄五丈原上剩餘六盞青銅燈。

    不要亮！

    不要亮！

    不要亮！

    明軍心中的祈禱沒能實現。

    只見諸葛亮搖動羽扇，第二盞青銅燈毫無阻滯瞬間亮起。

    頃刻間，光華將整座山嶺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與此同時，大漢將士們的額頭眉心處，竟多出一個‘疾’字刺青。

    反觀明軍將士，則是沒有刺青的。

    “哼！”

    “故弄玄虛！”

    萬曆太子仔細觀察，卻未感受到漢軍將士的具體變化。

    他滿臉不屑，只是冷哼。

    諸葛亮笑道：“兵法《軍爭篇》有云：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七星燈的第二種神效，名曰【疾如風】。”

    萬曆太子聞言一驚！

    他瞬間明悟漢軍將士眉心的‘疾’字含義，當即要撤回衝陣的左軍。

    可惜，短兵相接，漢、明兩軍已經衝殺在一起。

    在決出勝負之前，根本無法分開。

    “天吶！”

    “這是什麼速度？！”

    最先與敵人接觸的明軍驚呼。

    同是低階將士或兵卒，修爲境界相近，力量、防禦也幾乎相同。

    偏偏速度上有着極大的差距！

    一名普通漢軍士卒展示出的速度，堪比明軍的一名小旗官。

    當然，雙方在修爲戰力上仍有差距。

    漢軍普通士卒絕不可能僅憑速度相當，就擊敗明軍小旗官。

    但當他面對同樣是普通士卒的明兵時，卻能以碾壓般的優勢擊殺對方！

    而漢軍的軍官，也能輕鬆擊殺對位的明軍將領。

    戰場，幾乎是一面倒的殺戮進行曲！

    範離也倒吸一口涼氣！

    太強了！

    諸葛亮的【七星祈禳陣】真是太強了！

    依舊如第一陣那般，諸葛亮迅速衰老，又迅速藉着星力恢復青春。

    萬曆麾下左軍全軍覆沒，漢軍的折損卻僅有一百比一！

    “漢軍威武！”

    “漢軍威武！”

    “漢軍威武！”

    連勝兩陣，大漢將士們氣勢高漲，齊齊吶喊，聲音響徹整個陣法世界！

    第二盞青銅燈的光華散去，燈火微弱幾近熄滅。

    “大將軍！”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兄弟們……兄弟們不能繼續枉死啊！”

    陣中明軍，折損數量達到三分之一。

    這時，右軍將領突然跪倒萬曆太子面前，冒死諫言。

    萬曆太子心情本就極差！

    這名將領的諫言，在萬曆看來不僅有傷士氣，更令他顏面大損。

    “瓦將軍……”

    萬曆緩緩開口。

    “你這算是畏敵怯戰嗎？”

    那名瓦氏將軍聞言一驚，慌忙搖頭否認！

    陣前怯戰，便是死罪，傻子才會承認。

    瓦將軍苦澀道：“大將軍明見，我狼兵子弟個個奮勇、悍不畏死。無奈漢軍有奇陣賜福，我軍冒然衝陣只是送死，末將爲大將軍珍惜兵力，故而勸諫，實出自一片忠心。”

    “哦？”

    萬曆太子眯着眼，喜怒不顯於色。

    “即是說，若我軍也有賜福，將士們便可以放心衝陣，再無顧忌了？”

    “額……”瓦將軍想了想，實在覺得這話沒毛病，便點頭道：“是，是的！”

    “好！”

    萬曆太子伸手指向瓦將軍。

    “拿下，斬首祭旗！”

    三千太子親軍中，立刻躍出幾名修爲精深的高手。

    趁瓦將軍猝不及防，只一個呼吸便將他制服。

    “大將軍！？”

    “末將無罪，爲何要被斬首祭旗？”

    瓦將軍掙扎無用，眼看就要赴死。

    他驚得面無血色，只能連連叫冤！

    萬曆太子只冷冷道：“孤要殺你，本就不是因爲你有罪，孤只是借你的頭顱祭天，爲大軍賜福。”

    “什麼！？天下豈有這等荒唐事？”瓦將軍聞言大驚，更是氣憤填膺。

    荒唐！

    確實荒唐！

    斬將祭旗，豈能爲大軍帶來福報？

    萬曆太子卻悠悠道：“孤有一祕術，名曰【寮祭】，傳自上古大夏王朝，乃祭天祈福之大禮。瓦將軍請安心去吧，孤可以對天發誓，你絕不會白死。”

    萬曆的夏帝轉世身份，在嘉靖帝有心默許的推動下，大明官場幾乎人人皆知。

    至於嘉靖帝的用意，世人則有許多猜測。

    瓦將軍也聽說過萬曆的轉世傳說，此刻見他要使用大夏祕術，便知道自己死定了，絕無生還可能。

    “呵……寮祭？”

    瓦將軍悲憤莫名。

    他知道，自己剛纔的勸誡必然惹怒了萬曆。

    難道，【寮祭】非用他這顆軍中大將的人頭不可？

    “大將軍，不，太子殿下。”

    在被押赴行刑之前，瓦將軍留下一句遺言。

    “天子海量，霸者獨裁，請太子三思。”

    萬曆太子眼中閃過莫名之色。

    他一時愣住，沒想到瓦將軍竟能說出這種話。

    天子海量？

    難道自己量窄？

    一萬年前，自己爲了困住丹朱不使其禍害天下，曾經成全商湯，自困南巢。

    憑此一條？

    誰有資格懷疑朕的氣量？

    朕有恩於天下，卻至今未能迴歸帝位，是天下欠朕一把龍椅！

    “斬！”

    瓦將軍一顆大好頭顱，在大將軍旗下被斬。

    熱血拋灑天空的剎那，萬曆太子出手了！

    他隔空一掌，將熱血拍向天空。

    驚奇的一幕出現，夜幕天空竟似染血，無邊黑暗中彷彿沁出一層猩紅。

    然後，便是降雨。

    血雨！

    半邊有雨半邊晴，五丈原滴雨未落，渭河畔血雨連綿！

    大明狼兵被血雨灌溉，頓時渾身顫抖，肌肉膨脹青筋暴起，渾身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

    “諸葛亮！”

    萬曆太子對着五丈原山上大吼。

    “見識一下？”

    “大夏祕術，【血河車】！”

    “全軍，出擊！”

    這一次，不止大明右軍。

    除三千太子親軍仍拱衛萬曆，其餘大明將士一個不剩，全部渡河衝陣！

    【血河車】祕術加持之下，狼兵人均修爲暴漲至少二品，更有大圓滿境界直接破境的幸運兒！

    不妙！

    範離心驚。

    臨陣之際，數萬明軍齊齊進階，作爲他們的對手，這簡直是漢軍最大的噩耗！

    “太子好手段。”

    諸葛亮大加讚許，同時揮動手中羽扇。

    強敵將至，丞相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兩盞青銅燈同時大亮！

    一色尚青，一色尚黃。

    青光落在漢軍前方，出現刀、槍、劍、戟各類兵器上萬件，皆是靈寶，品階不俗。

    黃光緊隨而落，竟凝聚人形，化出實質，竟是一個個與真人等高稻草人！

    諸葛亮瞬間又衰老兩次，但也立刻被星力恢復如初。

    他微笑道：“好叫太子知曉，此乃七星祈禳之【靈武庫】、【伏兵班陣】。”

    一萬名稻草人，原地拾起兵器，高舉着殺向剛剛完成渡河的明軍。

    雙方廝殺在一起，數量上明軍有優勢，戰力上也是如此。

    稻草人的戰力，大部分只略強於尋常漢軍兵卒，少數則能達到將領級。

    但面對有【血河車】加持的大明狼兵，往往要付出三換一、甚至五換一的代價。

    很快的，一萬稻草人便被全部消滅。

    “哈哈哈哈！”

    萬曆太子放聲大笑。

    終於！

    這還是第一次，他勝過了諸葛亮【七星祈禳陣】的神通，而且一次就勝了兩盞燈！

    只是萬曆在笑，諸葛亮同樣在笑。

    “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範離突然明悟！

    原本，諸葛亮就沒打算靠一萬稻草人戰勝明軍。

    但斬殺一萬稻草人後，明軍氣勢卻明顯被消磨許多。

    【血河車】影響猶在，但確實有不少明軍將士在提升兩三品級後，又下跌一品。

    “殺！”

    “殺光漢軍！”

    萬曆太子要乘勝追擊，諸葛亮也很從容。

    他揮動羽扇，第五盞青銅燈隨之大亮！

    光華灑下，影響的既不是明軍，也不是漢軍。

    五丈原山地，竟出現了怪異的溝壑凹陷。

    明軍從河灘衝向漢軍陣地這一路，凹凸崎嶇泥濘，艱澀難行。

    諸葛亮的聲音如同天空落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萬曆太子，此燈名爲【地勢坤】。”

    天時地利人和，諸葛亮點亮一盞青銅燈，即獲得地利。

    “殺！”

    漢軍將領立刻意識到良機難得！

    他們指揮各營將士，向困於地形行動艱難的明軍發動搶攻！

    明軍品級的優勢，先經過氣衰，後陷於地勢，竟是蕩然無存，甚至隱隱處於下風。

    “僵持了？”

    範離見兩軍鏖戰許久不分勝負，心中疑惑。

    諸葛亮尚有兩盞燈沒有使用，卻不知又是何等神通？

    他正想着，卻見僅剩的兩盞青銅燈，其中一盞燈隱隱牽引一條絲線。

    絲線一頭上升天際，彷彿聯通蒼穹，只是夜色遮蔽之下肉眼難辨。

    絲線另一頭，悄然系在諸葛亮身上。

    範離瞬間明悟！

    原來，這便是第六盞青銅燈的效用。

    那麼，最後一盞燈……

    範離想到此處，卻見諸葛亮持羽扇的右手緩緩舉過頭頂。

    他手中羽扇，突然殺氣四溢。

    原本中正平和的氣質徹底消失，儼然一件大殺器！

    範離知道，這定是七星燈最後一招神通，竟是殺招嗎？

    只聽諸葛亮緩緩開口，沉吟誦唸。

    聲音微弱，但範離勉強能夠聽清。

    “定中原·青龍偃月！”

    “昂！！！！！！！”

    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

    諸葛亮手中羽扇，突然化形爲一條青龍，裹挾着凌厲的罡風和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撲向萬曆太子所處中軍位置！

    與青龍的氣勢相比，鏖戰的數萬明軍漢將，都變得微不足道。

    天地間，彷彿這條青龍是真正主宰！

    “陛下小心！”

    敢在大明軍中稱呼萬曆爲‘陛下’的，只有三千太子親衛，他們是一萬年前大夏臣民所化。

    完全沒有猶豫！

    三千太子親衛形成一道浩瀚人牆，捨身擋在青龍前方！

    青龍剛猛，其掠如火。

    三千人牆幾乎瞬間土崩瓦解！

    然而，青龍偃月確實稍稍受阻，讓萬曆太子有了應變的機會。

    他取出一物，毫不猶豫朝着青龍拋去。

    那東西，竟是一件棺木！

    範離只覺棺木十分眼熟，再細看，竟是南巢桀王墓的那件！

    萬年光陰，棺木不朽，竟成了一件寶物？

    青龍錯不及防，被裝入棺中。

    棺蓋迅速合上，似要將青龍封印。

    “看朕活埋了你！”

    萬曆太子嘴上這樣說，卻感覺棺槨承中抗爭之力極大，他幾乎鎮壓不住。

    轟隆！！！

    一聲炸響，桀王棺槨寸寸崩裂，竟真的沒能困住這條青龍。

    萬曆太子臉色大變！

    他困不住青龍，就只能硬抗青龍一擊。

    “諸葛匹夫！！！！”

    萬曆惱怒咆哮。

    五丈原上，諸葛亮持扇右手依舊前伸。

    他似聽不見萬曆太子的咆哮，身體竟瞬息間瘋狂老去，又迅速恢復青春。

    如此反覆無常，全憑星力支撐他施展這記【定中原·青龍偃月】！

    範離知道，諸葛亮拼了。

    七星燈最後一盞，也是最強的一擊。

    但以諸葛亮合道境修爲，要一擊殺死萬曆太子，燃燒幾次壽元都是必然的代價！

    大功即將告成！

    青龍已逼至萬曆太子面前，他也未能再拿出另一件靈寶抵禦青龍。

    “昂！！！！！！”

    又是一聲龍吟。

    聽聲音，卻極盡蒼涼，似大業未成的悲鳴！

    範離瞪大雙眼，他清晰的看見一根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箭矢。

    箭矢劃破夜幕，射向五丈原。

    只一箭，穩穩落在第七盞青銅燈上。

    燈滅，青龍死！

    萬曆身前一尺處，青龍行動驟停。

    然後，如冰消雪融般，碩大龍軀消弭於天地間。

    只剩下陣陣龍吟，悲哀不甘的迴盪着。

    嗖！

    嗖嗖！

    嗖嗖嗖！

    又是連續六箭，將剩餘青銅燈逐一破去！

    大漢丞相諸葛亮，身軀仍保持着向前的姿勢。

    但他手中，那把羽扇竟是羽毛殘破，如一件廢品。

    諸葛亮的身體，也已結束了青春與衰老之間的來回切換。

    他在衰老，僅是衰老，不再恢復青春。

    比衰老更快的，是諸葛亮身體不斷出現裂縫。

    額頭、面龐、胸腹、手足。

    他像一座石雕，本該完美的身體一旦出現裂隙，將永遠無法修復如初。

    諸葛亮彷彿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一道聲音：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