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絕路,生路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江望月字數:5958更新時間:24/06/28 11:50:42
紫色毒霧如有生命般,在白雪覆蓋的大地上蔓延。
毒霧所過之處,草木凋零、冰雪消融、地面崩裂。
酒舍原址上,本還有一大堆破磚爛瓦。
紫色毒霧蔓延至此,所有木材溶解腐壞,所有瓦礫碎屑化爲塵土。
高拱看得心驚肉跳!
陳以勤更是緊張提醒道:“這是合道境的用毒高手,大家小心!”
其實,根本無需他提醒,高拱和殷士儋見識了紫色毒霧的厲害,也能大致推測敵人的實力。
合道境並不可怕,他們三人都是合道境。
但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永遠可怕,攻擊可能在任何時間、任何角度發起,令人防不勝防!
“何方宵小?”
高拱怒吼一聲。
“大明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高拱在此。”
“閣下竟敢偷襲出手,可有膽子現身相見?!”
怒吼聲傳遍四野,卻無人迴應。
頃刻間,方圓十幾畝地範圍,皆被紫色毒氣籠罩。
高拱等三人不得已,只好飛昇到半空中,用感知搜尋敵人可能存在的方位。
“高閣老!”殷士儋沉穩冷靜,略一思索便道:“來人境界恐怕在我等之下,只是身懷異寶,才能施展如此詭異的毒攻。”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高拱咬牙切齒。
他已是合道境八品,距離大圓滿也僅有一步之遙。
尋常合道境,高拱根本不放在眼裏。
“恐怕是天級靈寶。”陳以勤也道。
陳以勤博學多聞,更是大明朝含有的鑑寶大家。
聽他如是說,高拱和殷士儋臉色越發難看,知道八成錯不了。
“我大明境內,共有多少位合道境的醫修?”高拱怒聲問道。
醫毒不分家。
即便是沉迷毒功的修行者,表面身份也必然是醫修,否則難容於世。
大明律法嚴苛,所有醫修都必須登記造冊。
聽高拱發問,殷士儋沉吟一陣。
“大明最強的醫修都在太醫院,其中多大是清流黨人。”
“縱然有幾個嚴黨太醫,也到不了這種程度。”
大明臣子,嘉靖朝尚無一人修爲達到大乘境。
合道境,已是明臣的極限。
大明重科舉、興儒學。
在明朝人眼中,醫道是小道,是左道旁門。
真正有天資才華的修行者,大多投身儒道,少數則是武道修行者,如胡宗憲這般。
醫道高手,實在是鳳毛麟角中的鳳毛麟角。
殷士儋如是說,高拱卻不以爲然。
他冷冷道:“大明最強的醫修,早已離開太醫院!你們莫非忘記,有個叫李時珍的傢伙?”
陳以勤聞言連連搖頭!
“高閣老莫要冤枉好人。”
“李時珍一代神醫,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最受我朝百姓愛戴。”
“高閣老你幾時聽說過,李時珍下毒害人?”
陳以勤原本是好心提醒,卻聽高拱冷哼一聲。
“哼!”
“以前沒害人,不代表以後他就不害人!”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或許他早已被嚴黨收買,只是我們不知道?”
這種堪比莫須有的有罪推定,直聽得殷士儋和陳以勤頭疼。
二人與高拱昔日同爲太子講官,也深知高拱爲人。
此老才氣縱橫、胸懷大志,偏偏信奉人性本惡,對非他同志的外人一律以敵人視之。
今日,殷士儋和陳以勤答應前來助拳,倒有大半原因是不願與高拱交惡。
這趟給高拱助拳,二人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但若敢拒絕,從此就要被高拱視若仇寇!
“罷了,正甫。”陳以勤對殷士儋小聲道:“只要揪出暗處用毒之人,自然能還李神醫清白。犯不着因爲口舌之爭惹怒高鬍子,否則你我這趟來,豈非弄巧成拙?”
殷士儋想了想,也只好無奈點頭。
他長嘆一聲,對高拱抱拳道:“眼下胡宗憲生死不知,大事不可耽誤。需我三人合力驅散毒霧,最好能找見胡宗憲的屍首,帶回去向徐閣老覆命。”
“哼!見到胡宗憲,一劍斬之即可,何須向誰覆命?”
看樣子,高肅卿並不願久居徐階之下?
聽他這樣說,陳、殷二人心中同時冒出這個念頭。
“動手吧!”
高拱用下令的語氣,並率先拍出一掌。
靈氣凝聚的巨大掌影,裹挾着狂風向毒霧範圍而去。
陳以勤、殷士儋也都出手,以掌力驅散毒霧。
三位合道境,果然立竿見影!
覆蓋周圍巨大範圍的毒霧立刻散去,露出原本被白雪覆蓋的泥土和官道,卻已是焦土狀態。
草木全部腐壞,更有一些冬眠小獸的骸骨,或趴在洞口,或躺倒路邊。
三人倒吸一口涼氣!
好厲害的毒霧!
“快看,胡宗憲!”陳以勤突然道。
他伸手所指的方向,正是剛纔胡宗憲躺倒的位置。
此刻,竟有一具完整骨架!
三人急急落地查看,卻見骨架周遭散落着少許未被毒霧侵蝕的佩飾,正是胡宗憲所穿衣物上的。
“胡宗憲死了?!”殷士儋愣道。
他先前已是重傷,又被毒霧吞噬,就此死去倒也合情合理。
可三人都是大明重臣、飽學之士,怎能不懷疑這是一場拙劣的掉包計?
“用毒霧掩蓋試聽,用一副死人骨架桃代李僵?”
高拱冷笑連連。
“兩位,老夫建議咱們分頭行動,四下搜索一番如何?”
“若有發現,便傳音通報。”
“若無發現,一個時辰後再返回這裏。”
他雖是詢問,卻全無商量的意思。
話音未落,高拱已先選了個方向,追賊似的急飛出去。
陳以勤和殷士儋相視苦笑,也只好各自選一個方向,沒頭蒼蠅似的搜尋一番。
時間,很快便過去。
一個時辰後,三人準時返回。
看彼此兩手空空,都知道對方撲空了。
高拱卻怒道:“怎麼回事?我那邊沒有,賊子就該被你二人找到!莫非你們不肯用心辦事,竟讓賊子逃走了?”
縱然是泥人,也該有三分火氣。
殷、陳二人被高拱頤指氣使老半天,早已壓不住心頭火。
陳以勤怒道:“你怎知我與殷大人辦事不盡心?天下奇人異事多了,人家或許放完毒霧早早便抽身離去,你叫我們如何尋找?”
殷士儋也怒道:“或許是胡宗憲昔日的仇家,今天特意來報仇的。高閣老,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具骸骨不是胡宗憲的?”
“你們!?”
高拱心中窩火。
他還想發作,但想起如今大明朝堂,已有嚴嵩和徐階壓在自己頭上,最近年輕後輩張居正也蓋過自己一頭。
如此下去,何年何月,他高拱才能坐上大明首輔之位?
自己好歹和陳以勤、殷士儋有些交情,若今日與二人交惡,日後在朝堂上真是連個幫手都沒有。
高拱如是想,才終於抱拳拱手道:“老夫氣迷心,請二位老兄息怒,不與老夫一般見識。”
真是難得!
陳、殷二人這輩子頭一回聽高拱說軟話,兩人都是謙謙君子,本也心胸開闊,自然借坡下驢。
“咳。”
“高閣老一心爲公,我二人只有敬佩,豈敢遷怒高閣老?”
“那個……咱們還是看看這具骸骨,他到底是不是胡宗憲?”
殷士儋說完蹲下,強忍着骸骨隱隱散發的惡臭,湊近仔細檢翻。
君子喜潔。
像庖廚、仵作這類活計,大明讀書人從來都是敬而遠之。
三人忍着惡臭查看半天,其實是外行人裝內行。
他們彼此大眼瞪小眼,卻瞧不出個所以然。
“身高體型,似與胡宗憲相近?”殷士儋遲疑着說道。
“骨架粗壯、高大,至少能確定男子。”陳以勤也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有信心,彷彿斷定骨架是胡宗憲遺留的。
高拱旁聽半天,總覺得不是滋味,卻也無可奈何。
“對了!”陳以勤一拍腦袋,驚訝道:“從陪都來的三位年輕大人呢?怎不見蹤影,莫非是被毒霧融了?”
“你怎麼不早說!?”
高拱聞言大驚。
他雖看不上楊繼盛、沈良才、譚綸三位年輕後輩,但他們都是官身。
若隕落於此,自己身爲上官必須擔責!
高拱還未坐上首輔寶座,豈肯中道而止?
“快找找!”
幸好,很快就有了發現。
楊繼盛、沈良才、譚綸三人,連同南京兵部三十六刀盾兵,如躺屍般被放置在不遠處的官道旁。
“還活着!”
殷士儋上前查探,卻見三人都有鼻息,身體也未見傷痕,只是雙脣發紫,像是被人毒暈了?
三十六名刀盾兵也是一樣,昏迷不醒。
“有書信?!”
昏迷的譚綸衣領口,塞着一封信。
陳以勤取信正要查看,卻被高拱一把搶過。
“讓老夫看看,賊子留信寫了什麼?”
他如此霸道,陳以勤差點又冒火了。
虧得殷士儋在旁偷拉衣角,他才勉強忍了下來。
書信展開,卻是一行歪歪扭扭的醜字:百萬將士寧死不退,失地總督焉能獨活?
殷士儋愣道:“什麼意思?難道是雲州城敗兵,恨胡宗憲辜負朝廷期望,丟城失地,今天特意殺他泄憤來的?”
陳以勤點點頭:“至少,字面上是這個意思。”
高拱卻冷笑:“這分明是左手寫字,怕暴露字跡?假託雲州敗兵之名,其實是熟人作案!”
單論學識,陳以勤和殷士儋都不輸高拱。
但政治鬥爭的經驗,兩位飽學鴻儒確實不如他。
高拱入閣數年,躋身與嚴黨鬥爭的最前線,對陰謀詭計何其敏感?
陳、殷二人要思索良久才能看穿的謊言,他卻立刻看穿了!
慶幸,三名年輕官員都還活着。
頭疼,胡宗憲到底死沒死?
“高閣老,還是將此事報至次輔吧?”殷士儋笑道:“盡人事,聽天命,你我都已盡力了。”
高拱沉默許久,終於點點頭。
“你們把那副骸骨帶上,交給次輔!”
聽他又胡亂下令,殷、陳差點沒忍住。
“咳咳咳!”陳以勤裝模作樣咳嗽幾聲,皮笑肉不笑道:“我與正甫不慎被毒霧所傷,氣短力竭,扛不動重物。”
殷士儋也道:“請高閣老休辭勞苦,帶上重要證物回京覆命?”
高拱嘴角瞅了瞅,想象自己扛着骨架的怪異模樣,渾身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那種東西不要也罷!”
“咱們還是速速回京,對了,把這三個小子帶上。”
……
…………
大明,如家客棧。
如家客棧在大明有數百家分店,遍佈各大州府縣。
因其統一的服務標準、親民廉價的費用,在大明下層市井廣受好評。
如家客棧數十年如一日,默默的經營、納稅、遵守大明律法,從無半點出格舉動。
漸漸的,大明各地州府官僚都幾乎忘記,如家客棧其實是外來的生意。
客棧背後的老闆,是大楚範氏。
天字一號房,房門被緩緩關上。
這是客棧最高檔次的房間,但饒是如此,房間的陳設佈置仍遠比不上煙波畫舫雅間的水準。
“範家先祖是懂佈局的。”範離站在窗邊,如是想着。
遍佈大明各地的如家客棧,並非他的手筆。
這些利潤不高、且絕不從事任何諜報活動的生意項目,是範氏早年間在各國落下的閒子。
客棧的作用,是在關鍵時刻成爲安全屋。
“玉神子,他的傷怎麼樣了?”
牀上,重傷昏迷之人正是胡宗憲。
這本是一場必勝的賭局。
只要證明大明朝沒有胡宗憲容身之地,他就該願賭服輸,向自己臣服。
範離卻沒想到,當高拱、陳以勤、殷士儋現身之後,胡宗憲竟心生死志?!
他倒也能理解。
那三人是太子講官,一切行動都代表着萬曆太子的意志。
如果連萬曆都要胡宗憲死,他在大明真就沒有未來了。
可惜,胡宗憲竟因此主動尋死,硬受三人合擊。
“言而無信!真是言而無信!”
範離氣得咬牙。
連他這臭名遠揚的大楚奸臣,從來也是信守承諾的。
堂堂大明北境總督胡宗憲,說話竟然不算數?
“玉神子!你一定要把胡宗憲救活!”
“朕倒要看看,他好意思再死第二回?”
範離真是越想越氣。
玉神子躬身一禮。
“陛下放心,胡大人精練【靈甲功】,此功特效早已深入骨髓。即便外甲破碎,胡大人的防禦力仍遠超常人。”
“胡大人傷勢雖重,但保住性命絕無問題。”
“畢竟攻擊胡大人的那三人,修爲都在胡大人之下。”
“只是……”
範離催促道:“只是什麼?你有話直說。”
他潛入大明,冒險周旋在嘉靖帝、嚴黨、徐黨和畫之聖主之間,並可不希望自己白忙一場。
“胡大人傷重,修爲恐怕會跌落至少六七品。”
範離聞言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爲多大事,原來如此?
修行之人,耗費資源無數。
造就一名化神境高手,足以讓一個小家族傾家蕩產。
至於合道境,便是世家大族也供養不出幾人。
若胡宗憲果真境界大幅跌落,恐怕不掏空一個中等家族,或幾個小家族的百年積蓄,他是別想重回巔峯的。
但對範離來說,這都不是事。
“只要胡宗憲真心臣服大晉,朕全力助他重回巔峯,甚至更進一步!”
玉神子聽了,心中暗暗羨慕。
自從成爲大晉臣子,他可太知道範離的財力有多恐怖了。
楚國一切情報,在大晉都是公開的。
範離自開一國,又權傾一國。
即便在中原各國天子中,論財力他也屬第一。
“陛下放心,臣竭盡全力,一定讓胡大人早早康復。”
胡宗憲生命力之堅韌,果然沒讓範離失望。
三天後,人醒了。
只是傷勢過重,四肢無法行動。
他被扶着從牀上坐起,臉色蒼白如紙,沉默着一言不發。
玉神子親自熬煮湯藥。
每一碗湯藥,都是濃郁至極的生命之水。
“胡宗憲,你還想留在大明嗎?”範離突然開口。
如木偶般呆滯的男人,臉上未見半分表情。
但他目光緩緩移動,鎖定在範離身上。
眼神,也是傳遞信息的語言。
胡宗憲的眼神中,已無半分對大明的留戀。
範離卻很緊張。
他發現,胡宗憲對生命也無多少留戀。
這可不是好兆頭。
無奈,範離開口吟誦道:
“十里雲山一徑通,天門高敞五雲中。”
“披雲把酒興不盡,直上峯頭踏玉虹。”
彷彿奇蹟般的,胡宗憲居然有了反應!
他身子稍稍挺直,嘴脣張開,發出虛弱乾啞泄氣聲。
範離知道他有話說,也不催促,只安靜耐心瞪着。
許久,胡宗憲終於能發聲了。
“晉公……不,晉帝陛下也讀過胡某的詩?”
範離點點頭:“胡公一首《爛柯山》,意氣風發。大丈夫處世,若能盡展胸中才學,創千古稱頌之偉業,乃不辜負人間走一遭。”
胡宗憲眸光又亮了幾分!
知己難尋!
胡宗憲沒有當皇帝的野心。
但是,大丈夫行於亂世,若不能轟轟烈烈走一遭,留下些驚世之事業、曠古之功績,那真是白來了!
他不願渾渾噩噩虛度一生。
清流給不了的權力,他便伸手向濁流去要!
但不論清流濁流,權力終究都來自天子。
天子棄他,他便只剩一條路可走。
死路。
偏偏範離這個奇葩,居然以天子的身份,親自爲他重鋪一條路!?
“胡公想要創建一番豐功偉業,何必執着與大明?”
“大晉開國不久,雖一切皆在草創,但潛力無限。”
“朕以太尉之職誠邀胡公,爲大晉訓練一只能征戰天下的軍隊。”
“胡公,其有意乎?”
5000字章哈,實在寫不出來。
家長羣這種東西,真是嚴重影響我碼字。
上次打人的孩子做轉班處理,被打到流鼻血的孩子也獲賠醫藥費(我兒子被踹了幾腳,不嚴重,人慫沒還手,但對方也不道歉)。
但是,今天卻有幾個事不關己的家長,自己孩子沒被打,就在羣裏大言不慚孩子磕磕碰碰難免的,哪兒有什麼打架鬥毆和校園霸凌,某些家長太過敏感云云。
總之一股子綠茶味,噁心得我不行,直接沒心情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