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家慶的嘴

    李伴峯坐在病房裏，看着病牀上的何家慶。

    經過整整兩天的搶救，何家慶的性命保住了，但卻陷入了重度昏迷，不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昏迷的原因不明，醫院也沒有制定下一階段的治療方案。

    按照醫院的說法，下一階段的治療方案，取決於何家慶的身體狀況，也取決於李伴峯和何家慶的錢包。

    李伴峯的那點生活費全都填進去了，縱使扣除了醫保能報銷的部分，依舊杯水車薪。

    何家慶的卡上有一些積蓄，可因爲不知道密碼，暫時取不出來。

    李伴峯試圖聯絡何家慶的家人，兩個人的關係雖然要好，但李伴峯並不知道他家人的聯繫方式，他連陸小蘭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再這樣下去，李伴峯連下頓飯都沒了着落，何家慶這氧氣管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好在到了第三天，事情有了轉機，一個叫何海生的男人出現了。

    他自稱是何家慶的三叔，雖然李伴峯從未見過這位三叔，但這並不重要，這位三叔先把何家慶的醫藥費給墊上了。

    能主動給錢的人，大概率不是騙子，當然，前提是真的給。

    “你叫李伴峯吧？聽學校說這兩天一直是你照顧家慶，辛苦你了。”何海生給李伴峯削了個蘋果。

    “事情是這樣的……”李伴峯啃了口蘋果，正要說起事情的經過，卻被何海生打斷了。

    “別的事以後再說，”何海生掏出錢包，拿出一疊現金給了李伴峯，“這是一點心意，你別嫌少。”

    李伴峯很需要錢，因爲他沒錢吃飯了。

    可這錢他不想收：“我不缺錢，家慶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

    “沒別的意思，就是一點心意，你要不收就是嫌少！”何海生硬把錢塞進了李伴峯的衣袋裏。

    默坐片刻，何海生嘆了口氣：“學校告訴給家裏打電話，說家慶出事了，我以爲二哥和嫂子能儘快趕過來，結果這兩貨沒一個靠譜，

    怪我來遲了，讓你受累了，伴峯，回去歇着吧，這有我就行。”

    李伴峯離開了病房，三天沒怎麼閤眼，他確實累了，走在醫院的走廊上，都覺得兩腳發軟。

    快到電梯口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咔噠噠~

    是一條信息，號碼顯示的依然是何家慶。

    李伴峯立刻皺起了眉頭。

    信息上還是那四個字：“兄弟，救我。”

    李伴峯迴了信息：“你是誰？”

    “我是何家慶。”

    “你從哪拿到的這部手機？”

    李伴峯送何家慶去車站，何家慶上了火車，又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牀上，在此之前，李伴峯還給何家慶打過電話，在此之後，何家慶又給李伴峯發過信息。

    這件事情很詭異，詭異到了讓李伴峯無法理解其中的邏輯。

    但無論過程如何詭異，眼前的結果不會改變。

    何家慶躺在醫院裏，雖說他身上既沒有證件也沒有手機，但那就是何家慶，李伴峯不會認錯。

    那麼問題來了。

    之前接電話的人是誰？

    眼下發信息的人又是誰？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何家慶的手機丟了，拿到他手機的人，那晚接起了李伴峯的電話，學着何家慶的聲音，騙了李伴峯，此刻又在給李伴峯發信息。

    他撿了手機，爲什麼還要聯繫我？

    這不是典型的詐騙麼！

    這件事情應該報警。

    李伴峯覺得何家慶的昏迷和這個人之間必然有些聯繫。

    對面許久沒回信息。

    電梯來了。

    李伴峯收起手機正要下樓，一名額頭寬闊，臉頰細長，身形乾瘦的中年男子攔住了李伴峯的去路。

    他衝着李伴峯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了證件：“我是警察，你叫李伴峯吧？有幾件和何家慶相關的事情要問你。”

    那男子五十多歲的模樣，公鴨嗓子，說話的時候，彷彿喉嚨含了一塊老痰。

    我正要去報警，警察就來了……

    李伴峯很想仔細看看對方的證件，那中年男子把證件收回了懷裏，跟一旁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耳語了幾句。

    這名醫生跟他似乎很熟，他帶着中年男子和李伴峯進了一間空病房。

    醫生在病房外邊關好了門，病房裏只剩下了李伴峯和這名中年男子，兩人在兩張相鄰的病牀上對坐。

    “別緊張，”中年笑道，“我姓陳，你叫我老陳就行，我就是簡單問你幾個問題，把何家慶送到醫院的，是你吧？”

    “是我。”李伴峯點頭。

    “你是怎麼發現他情況不對的？”

    “他睡在我的牀上，臉色和呼吸都不正常，我立刻撥了急救電話。”

    老陳點點頭，上下打量了李伴峯一番，目光稍微有了些變化。

    他注視着李伴峯的臉，但並沒有注視李伴峯的眼睛，而是注視着李伴峯的腦門。

    “我聽說，你們當天一起喝過酒？”

    “是！”李伴峯點點頭，“他要回家了，我給他送行。”

    “你給他送行？”

    “是的，我送他去了火車站，自己坐地鐵回來的，到了宿舍之後，突然發現他睡在了我牀上。”

    李伴峯的話，完全不合情理。

    何家慶去了火車站，怎麼可能又出現在宿舍裏？而且還在李伴峯的牀上。

    老陳對這樣的答案並不感到意外，他神情隨和，依舊把視線集中在李伴峯的額頭上：

    “你和何家慶之間，平時有矛盾麼？”

    有矛盾麼？

    李伴峯仔細想了想。

    我看過他女朋友一些照片，這算不算矛盾？

    這顯然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李伴峯看着老陳，神色平靜道：“你懷疑我害了何家慶？”

    老陳搖搖頭：“說不上懷疑，只是問問，要是真懷疑你，我就不在這裏問話了，我聽說你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問題？”

    李伴峯點頭道：“有一點問題，但是我沒瘋，你可以去查我的病例，

    我送何家慶和陸小蘭一起上的火車，一起回的老家，這件事情，你可以找陸小蘭查證。”

    “陸小蘭……”老陳掏出了一支煙，看了看病房裏的環境，覺得抽菸不太合適，又裝回了煙盒裏。

    “你剛纔說的陸小蘭是什麼人？”老陳接着發問。

    “是何家慶的女朋友，我們的同校同學，我把她們兩個一起送到的車站，她和何家慶一起上的車，她能爲我作證。”

    “既然他們兩個都上車了，爲什麼何家慶又會去了你宿舍？”

    “我不知道，”李伴峯如實作答，“這件事也應該去問陸小蘭，他們兩個一直在一起。”

    “你有陸小蘭的聯繫方式麼？”

    “我沒有，學校那邊能查得到，車票信息肯定也能查得到。”

    “他們坐的哪趟火車？”

    “這我哪知道……”李伴峯想了想，一串數字突然浮現在了腦海。

    1160次列車。

    “1160次列車，他們坐的1160次列車。”李伴峯想起了站臺播報員的聲音。

    老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脣，在思路陷入死角的情況下，他真的很想抽支菸：“看來陸小蘭也不太好找。”

    “爲什麼不好找？”李伴峯不理解老陳的意思。

    老陳繼續摩挲着遍佈胡茬的上脣，緩緩說道：“在何家慶出事的當晚，1160次列車脫軌墜崖了，車上至今還沒找到生還者。”

    李伴峯眨了眨眼睛，腦海裏似乎有炸雷正在翻滾，雷聲之間不斷重複着何家慶的聲音：

    “她比我能睡，睡得很死，睡得比豬還死，就是火車脫軌了都醒不了！”

    火車真脫軌了。

    陸小蘭可能真的死了。

    何家慶這張嘴是開過光麼？

    還是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好像跟我說過，陸小蘭在騙他。

    難道不只是因爲宋老師的桃子？

    他讓我回宿舍給他打電話，到底是爲了什麼？

    老陳繼續盯着李伴峯的腦門，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李伴峯搖搖頭道：“沒想什麼，只是爲陸小蘭擔心。”

    老陳對此很感興趣：“你和陸小蘭的關係怎麼樣？你們兩個和何家慶之間，是不是有點……”

    “你想說三角戀麼？”李伴峯的嘴角翹了起來，他有點生氣。

    PS：各位讀者大人，第一天的更新量滿意麼？

    不滿意？

    沒關係，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