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有道而伐無道

    雖然喬峯指出了這個問題的“雙標”之處。

    但趙穆一點也不慌，因爲他就是個雙標的人。

    既然從家國這裏沒辦法解釋了，那麼趙穆就從“大義”“俠義”這方面給喬峯開解開解。

    趙穆也希望這一次能給喬峯徹底開解好，讓他以後別又聽了什麼閒言碎語懷疑自己的身份。

    似喬峯這種英雄人物，若是真讓他做了什麼南院大王，到時候兄弟鬩牆，朋友反目的話，還真是個麻煩事。

    但估計到時候逼他跳崖的人就不是耶律洪基了，而是趙穆自己了。

    趙穆隨後說道：“大哥，可讀過四書五經？”

    喬峯不知道趙穆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問，不過喬峯還是坦率的回答道：“呵呵，你大哥雖然也得恩師指點讀過幾本書，但也都是一般的子曰詩云，而且你大哥是個莽漢，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練武，不喜歡那些文縐縐的東西。若是論及文采的話，大哥自然是及不上賢弟你這官宦出身了。”

    趙穆隨後說道：“四書五經當中的‘孟子’其中有一篇，小弟奉爲經典，那便是齊宣王與孟子的相問。齊宣王問曰‘臣弒其君，可乎？’，而孟子答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喬峯聽罷張着嘴，一臉茫然的望着趙穆。

    隨後喬峯問道：“賢弟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趙穆有點無語，沒想到自己這是在對牛彈琴，自己說了這麼半天，喬峯竟然沒聽懂。不過也不怪喬峯，文言文就算是放在這個時代也是書寫記錄用的，而不是百姓們日常說的話。

    趙穆解釋道：“這是先秦時期的齊國國君齊宣王與孟子的一段談話，大意就是齊宣王談及商湯流放夏桀，周武王誅滅商紂的往事。商湯和武王是臣子，夏桀和商紂是君王，臣子討伐弒殺君王可不可以。”

    喬峯聽完後搖搖頭說道：“這雖然大哥沒有讀過什麼書，但先師汪幫主在世之時，常教導爲兄天地君親師的倫常。這臣子弒殺君主這屬於犯上作亂。若是沒有一個龍頭，事權不得統一，那這天下豈不大亂？”

    不過此時喬峯想起了趙穆的老祖宗的趙匡胤也是靠着陳橋兵變，造反上位。當年似也是這般，一下子覺得有些尷尬。

    趙穆也沒有反駁喬峯，而是贊同他說道：“大哥說的不錯。若是爲君者是賢君明主，臣子犯上作亂，那便是亂臣賊子。昔日漢廢帝在位二十七天，造惡三千餘條，名臣霍光告太廟而廢之。這便不是犯上，而是撥亂反正。正如亞聖孟子之後對齊宣王的回答一般‘敗壞仁的人叫賊，敗壞義的人叫殘；殘、賊這樣的人叫獨夫。我只聽說殺了獨夫紂罷了，沒聽說臣殺君。’”

    喬峯若有所思的說道：“有理！”

    趙穆繼續打鐵趁熱的忽悠道：“如今的天下大勢也是一樣，大哥曾受過汪幫主‘三大考驗，七大功勞’的試煉，大哥可曾想過，我們爲何要抵禦西夏，契丹這些胡虜？”

    喬峯回答道：“自然是因爲這些蠻夷殘暴不仁。”

    趙穆點點頭說道：“這就是了。歸根結底，所謂的胡漢之爭也並非是我們漢人自己挑起的，而是西夏人與遼人霸佔了我們的土地尚且不知足，甚至還想入主中原，如屠豬狗一般殺戮我們的百姓。”

    “遼人在五代之時，佔了我們漢地的幽雲十六州，而我大宋自太祖立國便以統一天下爲己任，只可惜太祖壯志未酬，太宗又志大才疏，以至於幽雲十六州的祖地淪落胡狄上百年了。”

    “而我大宋失了秦皇的長城屏障，使得中原內地無險可守，那些塞外之人又都是弓馬嫺熟的蠻子。他們想什麼時候劫掠我們一次就劫掠我們一次。而他們搶完東西便又都志得意滿的回他們的老家了。”

    “大哥之前曾經趕走了宋兵，救下了一夥契丹人。”

    聽到這裏，喬峯問道：“賢弟是在責怪大哥出手幫助異族嗎？”

    趙穆搖搖頭說道：“自然不是。我雖然討厭契丹蠻子，但我也並非是不識大體之人。若是和平通商的話，我中原地大物博，自然歡迎他們。但大哥有沒有想過，這些生活在遼東的契丹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被這些宋兵追殺？天下異族衆多，吐蕃人，西夏人，大理擺夷人。爲什麼那些宋兵們不去殺別人，偏偏要對這些契丹百姓們下此狠手？爲什麼與其他鄰國的邊境沒有這種事？”

    聽完趙穆的話，喬峯不禁瞳孔一震。喬峯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更深層次的問題。

    喬峯方纔只是看不得弱小被人欺凌，所以出於俠義救下了那些契丹百姓。但從未想過爲什麼這些宋兵們這般兇殘。

    看到喬峯的表情，趙穆也覺得差不多了。於是直接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他說道：“正是因爲契丹人賴着咱們幽雲十六州的祖地不還，而契丹騎兵也時不時的侵入漢地劫掠。而生長在這邊境之地的民衆，哪一個與契丹人沒有血海深仇？這仇人見面自然分外眼紅。契丹兵是怎麼對待我們漢人百姓的，我們大宋的士兵們自然也是投桃報李。”

    喬峯是個快意恩仇的磊落漢子，雖然他本心裏覺得救助弱小是對的，但那些宋兵們替那些慘死在遼兵刀下的同胞們報仇也是對的。

    別人搶了我的錢，搶了我的地，殺了我的家人，不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難不成還感謝他們來侵略奴役我們嗎？

    經過趙穆這麼一忽悠，喬峯回憶起自己方纔趕走宋兵，救下那些契丹百姓的事，他甚至感覺自己做了一件錯事。他感覺自己的行爲就跟“未經他人苦，卻勸人大度”的僞君子們一樣。

    趙穆看出了喬峯的悔恨，隨後趙穆說道：“大哥不必想那麼多了。大哥無論是救還是不救，其實都是對的。救了是出於俠者之心，縱使是我見到這種事，我也會阻止。這是我們漢人骨子裏的善良。但不救的話，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就看大哥怎麼想了。”

    “其實我們對契丹人，對西夏人也是一樣。若是他們和大理一般，與我們和睦相處，兩國真正罷了刀兵互通有無，這何樂而不爲呢？不過我們大宋與西夏，遼國的和平卻只是表面上的。而是用歲幣去維繫的。這些歲幣都是我們百姓的民脂民膏。用我們的血肉去飼虎狼，但虎狼卻依舊不知足啊。正是因爲他們時常有侵略之心，所以我們要抵禦遼國和西夏。”

    趙穆看着喬峯的臉色，他覺得也差不多了，於是說道：“這正是聖賢所言的‘以有道而伐無道’。伱只要去做正確的事，你是什麼人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四千字大章的訂閱量直接砍了一半，相當不理想。作者恢復標準章，儘量多更新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