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那一劍的風情【終幕·巔峯之戰】

    “閣下是？”

    魔師他眼中忽然閃過奇怪的光。

    “葉輕雲。”

    平凡的劍客停住腳步，與魔師面對着面。

    “葉—輕—雲。”

    魔師重複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很奇特。

    似某種天人感應。

    兩人僅第一次見，他便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了平生——唯一的對手。

    這個平凡的劍客。

    有着平凡的容貌，平凡的衣着。

    唯一不平凡的，或許是他手中的劍上，一束新纏的流蘇。

    那流蘇色彩鮮豔，工藝精緻，一看便知是一個女子細心編織。

    魔師問道：“你還有情？”

    葉輕雲道：“你卻已無情。”

    魔師道：“無情豈非總能勝有情？”

    葉輕雲聞言，微微搖頭：“有情、無情，皆是道。”

    “你的道是什麼？”

    魔師又問。

    “極於情，極於劍。”

    葉輕雲答。

    “好答！”

    魔師眼中暴起一抹精光。

    “好問。”

    葉輕雲淡淡笑着。

    “閣下爲何不問我之道？”

    魔師第三問。

    “伱之道，在心中。”

    葉輕雲似答非答。

    他似無需再問，便已知曉魔師之道。

    “好。”

    魔師一聲讚歎。

    看着葉輕雲的目光，已是截然不同。與看這世上任何人的目光，都不相同。

    有些人便是這樣。

    人生初逢，便是知己。

    他們當然不能算知己。

    似魔師這樣的人，註定不會有朋友。

    他們只是同道中人。

    只因葉輕雲那一句‘有情、無情，皆是道。’只因這個世界上能懂他們的人，只有對方。

    “我有一個請求。”

    葉輕雲第一次主動開口。

    “說。”

    魔師道。

    “這兩人的性命。”

    葉輕雲看向宋臨、厲易朽。

    “你想保他們？”

    魔師道。

    “我欠他一個人情。”

    葉輕雲點頭，看着已陷入昏迷的宋臨。

    “人情？”

    魔師理解，卻也不能理解。

    似他們這樣的人，竟會欠人情？

    一旁的韓青也不能理解。

    他下意識握住懷裏，那一張宋臨曾經交給他的紙條。

    這一張紙條……他分明還未交出去。

    便在這時。

    氣氛突然變得凝重。

    “不可能。”

    魔師看着葉輕雲。

    他很欣賞他。

    但他不可能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

    他是魔師。

    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改變他的意志。

    “那只有一戰了。”

    葉輕雲嘆了口氣。

    若非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出手。

    鏘~~

    長劍出鞘。

    陽光映照在劍身上，這是一柄十分平凡的劍，與江湖上許多劍客的劍並無不同。

    但當它被握在葉輕雲手中。

    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風停。

    浪靜。

    葉輕雲已然出劍。

    長劍映入魔師眼簾，映入在場所有人腦海。這一刻，他們眼中似只剩下這一柄劍。

    它無光無亮。

    卻好似這世上最耀眼之物，凝聚了一位無上劍道巔峯畢生所有的癡與絕，執着與專注。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風情。

    它在瞬間穿透了虛空，驟然出現在魔師面前。

    時間與空間，好似都無法定義、約束它的存在。

    而後。

    一雙拳頭，迎上了那一柄劍。

    無聲無息。

    所有人只覺世界驟然一黑，陽光、海浪、沙灘、船隻……一切都不存在了。

    腦海之中，卻憑空浮現一雙拳頭，與一柄劍。

    一柄有情之劍，一雙無情的拳頭。

    嗡——

    天地崩毀，萬物寂滅。

    心神世界陷入無邊黑暗。

    當衆人睜開眼。

    駭然驚覺渾身已經溼透。

    而眼前的兩個人，兩個站在江湖絕巔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

    好似未曾移動過一分一毫。

    戰鬥結束了？

    他們根本看不懂。

    噗嗤~~

    葉輕雲衣袖蕩起一陣清風。

    他張口一吐。

    竟吐出了一口鮮血。

    鮮血染紅了衣襟，葉輕雲卻道：“你的道，還有一個破綻。”

    是的。

    魔師的道，仍有破綻。

    只要還有破綻，這世上任何人都沒有把握，從葉輕雲的這一劍中——活下來。

    魔師淡淡地笑着：“你的劍，同樣未及巔峯。”

    葉輕雲平靜點頭。

    他必須承認這一點。

    要殺魔師，自己也必死無疑。

    他還不想死。

    他還未見到真正的巔峯，還有許多人世間的美好未曾享受，自然不想死在這裏。

    所以最後一刻。

    他收劍了。

    “有朝一日，絕巔相見。”

    “會有這麼一天的。”

    二人對視而笑。

    隨後。

    葉輕雲徑直從魔師身旁走過。

    旁若無人扶起厲易朽、宋臨，將他們推上踏燕駒的馬背，往來路的沙灘走去。

    所有人都不敢動。

    魔師沒有開口，沒人敢對葉輕雲出手。

    許久。

    “魔師……”萬宗生小心翼翼看着那魔神般的男子。

    “我輸了。”

    魔師坦然承認。

    話音一落，全場震驚。

    輸了？

    “這不可能！”萬宗生等人目光不可置信。

    這一次交鋒。

    分明是葉輕雲吐血，魔師毫髮無傷。

    爲什麼他卻承認自己輸了。

    “我的道，不及他的劍堅定。”

    魔師沒有任何解釋，身影消失在沙灘上。

    他沒有受傷。

    但他的道，太過駁雜，吸收了江湖上無數神功妙法，此刻尚未推衍到巔峯。

    所以反而不如葉輕雲純粹。

    所以他贏了，也是輸了。

    平了也是輸了。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所爭的絕非簡單的勝負。

    但這一戰。

    卻給了魔師無限的啓發。

    將來絕巔之上再見，他必不會再輸！

    【十月廿六。】

    【天地盟圍攻陷龍島。】

    【拜劍山覆滅。】

    【楊承德、楊承恩兄弟以身化劍，仍不敵魔師一拳。天麟、踏燕二劍最終不知所蹤……】

    【地火溶洞坍塌。】

    【三大神爐被掩埋地火深處，永不見天日。】

    【萬宗生、楚狂三、韓青等人接連背叛。世人方知，正月初一、二月二、三月三，等皆有陰陽兩面。劍南風是十二月十二，萬宗生亦是十二月十二。】

    【天地盟數十年積累，隱於江湖之下的力量，依然深不見底。】

    【此戰，天地盟大獲全勝，江湖再無任何人可以撼動其地位。】

    【葉輕雲之名，響徹三江九泉。】

    【能從魔師手中將人帶走，他的實力在世人眼中，已與魔師齊平。】

    【天下第一劍。】

    【此戰之後三千年，江湖再無人可以在劍道上，超越那個男人。】

    【此戰之後。】

    【葉輕雲帶走了楊天瑞，魔師帶走韓青，玄麟鳥不知所蹤。】

    【三絕魔種就此而分。】

    【直至十日後。】

    【一名歸姓老奴自坍塌的地火溶洞中爬出，他帶着拜劍山最後的一份傳承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兜兜轉轉傳承了一代又一代人，只爲重現主家往日榮光。】

    十一月初。

    韓青帶着一張紙條，出現在無雙渡。

    他順利見到了葉輕雲。

    遞上紙條。

    葉輕雲卻道：“紙條上的消息，我已經知曉。”

    韓青愣在當場。

    “那天，有個和你一樣擁有通明劍心的女孩，跪在小院前，求了我三天。最後，她挖出了自己的心……”

    葉輕雲面色唏噓，“她舉着自己的心說‘前輩，這是我身上唯一有價值之物。這顆心，是他給我的。現在……是我還他的時候。’”

    韓青深深沉默。

    他已經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最終，少年什麼也沒說，留下紙條，轉身離開寧靜的小院。

    他沒有問厲易朽師徒在哪裏。

    也沒問葉輕雲收沒收下，那少女融合了麒麟元心的通明劍心。

    少頃。

    一名清麗女子從屋中走出。

    寒風吹過，掀開桌上的紙條。

    她將目光望去。

    ‘白憶晴死於枯榮之毒。乃天地盟十一月十一，枯榮毒師所下。此舉是爲天地盟提前佈局，目的在於分化龍鯨幫。’

    “白姐姐……”

    忘憂姑娘捂着嘴，目光含淚。

    “過去的，都過去了。”葉輕雲將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

    “你不打算復仇麼？”

    “枯榮毒師已經死了。”

    “那天地盟……”

    “我已不屬於這江湖。”

    【葉輕雲已不屬於這個江湖，但江湖並沒有忘了他。】

    【十一月初十。】

    【第三封天地帖，自天地盟送入無雙渡。】

    【八月十五，黑水之上——望君必至。】

    【這是一封戰書。】

    【魔師對葉輕雲下的戰書。】

    【消息一出，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

    【無數人心情激動，望眼欲穿，恨不得立刻親眼見證這驚世之戰。】

    【這一戰，勢必牽動整個江湖，影響深遠。】

    【但葉輕雲卻並未對此作出回覆，整日遊山玩水，彈琴品茗，好似一切皆與自己無關。】

    【於此同時。】

    【一名少女出現在朝暮崖下，創立了一個名爲希夷派的宗門。她整合了那些流離失所的可憐女人，悉心教授她們功法、劍招……還有自強自立的理念。】

    【於此同時。】

    【無雙渡中，也多了兩個默默無聞的人。】

    【一個啞巴少年，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廢人。走街串巷，以賣糖葫蘆爲生。】

    【他們已經廢了。】

    【經歷陷龍島一戰，厲易朽功力全失，脊椎遭受重創，無法復原，徹底輪爲一個廢人。】

    【不能說話的少年，亦是如此。魔師那一拳，徹底震斷了他渾身經脈。】

    【此生，他們已無希望復仇。】

    【兩個失去一切的人在無雙渡相依爲命，苟且活着……甚至連吃飯都成了困難。】

    【這一天。】

    【師徒二人賣完了糖葫蘆，站渡口前，望着夕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贏不了。”輪椅上的廢人，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啞巴少年看着夕陽，默默點頭。】

    【“那你爲何，還不放棄？”廢人又問。】

    【啞巴知道，廢人是在問自己，爲何還每日仍苦練戟法。他分明已經沒有一絲功力。】

    【夕陽漸漸落下山頭。】

    【啞巴終究沒有回答廢人的問題。】

    【因爲同樣的問題，他曾經回答過了。因爲他堅信，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因爲屬於他們的故事……還未結束。】

    【因爲……他的冰麟戟，還沒有徹底破碎。】

    【人間處處是絕路，何必向上再攀登。】

    【終幕·巔峯之戰——劫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