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身入江湖，風雲爭渡

    天命，爭渡。

    絕情之渡……

    拜劍山下，宋臨揹着冰麟戟，一步步走向江湖。

    他此時在想。

    這一世究竟是落鳳峽、絕心谷、拜劍山，自己眼裏的三個‘自己’，在相互爭渡。還是魔師眼中，三個天命魔胎、妖種、人絕，在相互爭渡？

    又或者……

    於這漫漫江湖而言，是魔師、葉輕雲，再加上一個厲易朽，在蒼茫塵世間爭渡？

    “我在愚夫一世，觀了一生的鳥。現在輪到人絕一世，反而成了別人眼中的‘鳥兒’？果然看到的世界大了，便愈發覺得自己渺小。”

    宋臨朝山下走去，腳步堅定。

    心中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不知此時我破開魔種之劫。落鳳峽中的妖種，絕心谷中的絕情種，是否還存在？”

    “他們……又是否破開了各自的劫難？還是仍在劫難中……”

    可惜。

    宋臨沒時間去驗證這一切了。而有些問題，關於那冰麟戟……他更是不敢去想。

    “有時候人想多了，心.便沒那麼堅定了。”

    【魔師重出江湖前五個月。】

    【你離開拜劍山，終於踏入三千年前的江湖。】

    【在你離開後不久，拜劍山徹底龜縮所有勢力羽翼，主動放棄了江湖上許多利益豐厚的生意。同時，一名老者負劍從後山拜劍池走出。】

    【他彷彿漫無目的，卻每一步都準確跟在了你身後一里之遙。】

    四月。

    人間芳菲盡其中。

    宋臨來到了自己的江湖路第一站——百花蕩。這裏有九泉最人員複雜的百花幫，也有三江最負盛名的花船。

    所謂‘百里百花蕩，處處盡芬芳’，說的就是此處。

    一眼望去，如人體百脈般複雜的水域上，皆是一艘艘花船。無數花枝招展的嬌俏女子，正展示着人生最美花期的姣好。

    “咯咯~~客官，來玩呀！”

    “喲，這位小公子，您也是來尋歡的？”

    “小公子，小爺爺，來奴家船上一敘如何？您是喜歡姐姐這樣的，還是媽媽這樣的呢？咯咯咯……”一陣陣肆意的嬌笑。

    看起來年僅十三四歲的宋臨，已成了小姐姐們眼中的香餑餑。

    任誰一看，都知道這是百花蕩難得一見的雛兒。

    若是讓她們知道現在的宋臨才九歲，也不知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

    不會說話的宋臨直接踏水而過。

    只見他雙足在水面輕點，踏起一片片漣漪，竟連支撐之物都不需要。這一幕驚呆了許多人，也讓不少有心人生出了心思。

    ‘他是誰？’

    不久後。

    百花蕩一艘最大的花船前，宋臨在停住了腳步。但他只是頓了頓，大步踏入其中，看起來竟沒有一絲猶豫。

    “這小子！”

    身後。

    一名原本心神放鬆的老者，徹底黑了臉。

    他本道這小子不錯，知道花船上的女人沒好貨。卻不想，轉頭就去了最大的花船……難道伱小子是看不上小船上的貨色？

    他才九歲呀！

    一想到此，老頭頓時急了。

    但下一刻。

    轟——

    整艘花船突然炸開一個大窟窿。

    宋臨持戟站在一支桅杆上，靜靜望着船中一個個狼狽的身影。

    而後。

    凝水落字，在甲板上緩緩書寫：現在……可以談了？

    “行行行，小爺您要買什麼消息，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名短衫漢子苦着臉，連連拱手。

    “……”

    宋臨緩緩點頭，用黑布重新包裹冰麟戟，背在身後。

    “小爺，您快請下來吧。”那短衫漢子擡頭看天，欲哭無淚。

    他不過是想給這初出茅廬的小子一個下馬威，卻不想對方如此霸道，直接用兵器捅破了天。

    早知如此……

    不久後，宋臨順利買到了厲易朽的消息。

    價值——三文銅錢。

    不是宋臨不想給，而是百花幫的人不敢要。因爲這些消息，他們本來也不敢給。

    厲易朽兇名在外，誰敢賣他的消息？

    只因宋臨說了，自己是厲易朽的徒弟。徒弟買師父的消息？合情合理吧！他們不想信，不敢信……卻又不得不信。

    於是。

    宋臨就以三文錢，買了至少價值三千金的消息。

    繼續前往下一站——清河。

    厲易朽。

    黑榜第三。

    江湖人稱邪靈，成名二十多年，未嘗一敗。

    魔師當年曾言，此子將來若是成長，兩人或有一戰。可惜那時是魔師威勢最盛的時候，厲易朽也未徹底成長。等他後來創出燎原百擊，魔師也已退隱江湖。

    江湖中關於厲易朽成名前的事蹟，記錄寥寥。

    出生不詳，師承不詳。

    傳言他曾有過一樁情事，也是不詳。

    但更多的傳言，卻是厲易朽從不爲兒女私情所動，一直專注於武道修行。縱橫江湖數十年，身邊從未有過一個女人。

    當真是心硬如鐵！

    他的行蹤飄忽不定，喜歡騎着一匹馬，一匹叫‘蹄燕’的馬。行走江湖，彷如一隻雨燕，踏過山海每一寸角落。

    他總是在最繁華的地方出現，又總似最孤單的，這世上好似沒有任何一個人、事、物，能讓他駐足。

    但聽說每年的四月十一，他都會在九泉上一處渡口停留。

    這渡口當然不叫絕情渡，而是叫……望君渡。

    一個很平常的名字。

    彷佛一個個漁家妻子在家中翹首，等待捕魚的丈夫歸來。

    這裏就是宋臨的下一站。

    三日後，四月初七。

    宋臨來到了望君渡。

    在這渡口上，有一名平凡的老婆婆。她已撐船擺渡二十多年，人們都叫她慕婆婆。

    宋臨乘着她的渡船，打聽到這些年確實都有一個很英俊的男子，每逢四月十一，皆過從渡口而過。

    ‘多謝婆婆。’

    宋臨默默拱手，而後遞上三枚銅板。

    想了想，又遞上三枚銅板。

    這是買消息的錢。

    “孩子，這朝暮崖附近啊，最近有些亂。你若無事，還是快些離開吧。”年邁的老婆婆呵呵笑着，看着不會說話的宋臨，昏黃的老眼滿是憐惜。

    “……”

    宋臨用手沾了沾江水，在船板上寫：婆婆，這裏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唉~~”

    那老婆婆搖頭道：“還不是那羣脫離了百花幫的女子。她們啊，也算可憐人。好不容易佔了這朝暮崖下一處地方，最近又聽說這裏出了什麼奇珍異寶，於是就亂了起來……”

    無聲點頭。

    宋臨看着渡口上不時出現的江湖人士，有些明白了。

    望君渡。

    位於三千年後的朝暮崖附近。但此時的這裏還沒有希夷派，而是一羣脫離百花幫，自強自立的女子……

    不過江湖上的紛爭，暫時與宋臨沒有關係。

    他確實如自己所說，是來找師父厲易朽的。不管發生什麼，在剩下的五個月裏，都要跟在厲易朽身旁。

    這一日。

    宋臨仍在清河上遊蕩。

    每日的黃昏，他總會坐上慕婆婆的渡船。

    不管船上有沒有其他人，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船頭，盤膝望着江水。

    “孩子，你是哪的人？”

    “孩子，你這麼小就來闖蕩江湖，家裏人不管嗎？”

    “孩子，你是在等你要找的那個人嗎？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慕婆婆每天總是不厭其煩的問。

    她似已老了，記性很差。總會忘記昨日的事，因此每次宋臨來了，都要被問上一遍。

    宋臨開始還回答。

    後來便漸漸不答，實在是寫字太麻煩。

    他每日總是專注觀水望江，彷彿在參悟某種大道理。而到了這個時候，慕婆婆也會安靜下來，遙遙望着江水盡頭。

    她也喜歡總是這樣看着茫茫江水，彷彿在等待故人歸。

    但今天。

    卻有人打破了這固有的寧靜。

    “嘿，那老婆子，把船渡過來，送我們一程。”岸邊有江湖客大喝。

    “來咧。”

    慕婆婆看了宋臨的背影一眼，慢慢將船撐了過去。

    嘭~~兩個身影跳上了渡船。

    “客官，你們要去哪？”

    “朝暮崖。”

    “這……”慕婆婆有些爲難，“客官，朝暮崖還有十里。老婆子怕是沒力氣……”

    “廢什麼話。”

    一人長得凶神惡煞，肥頭大耳，正要開吼。

    旁邊一瘦子忽然道：“慢。船家，十兩銀子，可否渡船？”

    “十兩？好好好！”

    慕婆婆聲音都尖了起來，喜笑顏開。

    十里地十兩？

    二十裏也不成問題啊！

    “孩子，他們要去朝暮崖，婆婆先放你下船去如何？”她好心喊了一聲。

    宋臨沒有迴應。

    在剛纔二人登船的那一刻，船身震動江水，他好像忽然悟到了一些什麼。

    嘩嘩~~

    渡船盪開江水，朝着朝暮崖行去。

    慕婆婆沒再管宋臨，那登船的兩人也沒管他，好像根本沒看到一般。

    ‘水之道，在於何？力之勁，在於何？水若成冰，穿石碎木……木碎……石穿……冰亦損。冰若成水……水化萬千，豈非麒麟之水，豈非燎原之擊？’

    ‘水……未必不能如火燎原。火……未必不可似水之勢。’

    宋臨忽然覺得。

    自己對‘麒麟力’這一階段的領悟，還遠遠不夠。

    力之一道，陰陽、剛柔，只是勁道的表象。若可看透其作爲五行之力時的表現，或可勘破其裏象。

    如此。

    燎原百擊第三階段，寒冰之戟的修行未必不可成！

    “嘩嘩——”周圍的水浪、聲勢突然湍急了起來。

    當宋臨恍然回神。

    前方已是一片懸崖瀑布之景。

    “高胖子，矮瘦子，你們江南雙鬼終於來了。”一個吆喝從朝暮崖上傳來。

    一羣人臨水而立，望着百丈高的朝暮崖下方。

    在他們不遠處的水面，停着一艘艘渡船。

    “來了來了！”

    “人都到齊了嗎？”

    那高胖子、矮瘦子立即迴應。

    “都到差不多了，可以動手。”

    那瀑布懸崖旁的人迴應。

    “等等，這小子是誰？”一人指着突然指着船上的宋臨，“江南雙鬼，你們吃人吃多了，上路還要帶着口糧？”

    聞言。

    許多人同時轉頭，目光盯着宋臨。

    他們一個個生得凶神惡煞，稀奇古怪，彷彿天生就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而此時。

    宋臨也在看他們。

    又或者說，在看一艘艘停泊的渡船上，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的船伕。

    “嘿嘿，嘿嘿嘿……他呀，是個好玩的人！”

    那一個高胖蠢笨、一個幹廋謹慎的江南雙鬼，十分突兀地笑了起來。

    “好吃的人。”

    “好騙的人。”

    江南雙鬼舔着舌頭，彷如要擇人而噬。

    划船的慕婆婆頓時嚇得癱軟，在船板上瑟瑟發抖。

    “所以，他到底是什麼人？”剛纔說話的人瞪着一雙全是眼白的眸子，彷如一隻厲鬼，死死盯着望着渡船上的人。

    “他是我們……”江南雙鬼對視一眼，齊齊詭笑：“十惡谷的大仇人！”

    “的徒弟！”

    “的心頭寶！”

    “吃了他！”

    “解心頭之恨！”

    “大補！大補啊！”

    “嘿嘿嘿~~~哈哈哈~~~桀桀桀~~~”

    耳邊陣陣鬼哭狼嚎。

    霎時間。

    朝暮崖上所有身影都轉頭看向宋臨，一個個目光彷如地獄中的惡鬼。

    “……”

    宋臨緩緩起身，解下背後的黑布。

    十惡谷。

    仇人。

    真是好巧！

    從百花幫買來的消息裏，有許多厲易朽的戰績。有他一人一騎，踏破天水閣山門。有他乘風破浪，追擊黑水百妖……

    其中似就有一條，是他十三年前，在那無名茶廬前無聲一站，驚退十大惡人。記得當時的戰績是七死，三逃……

    也不知今日這裏。

    有幾位惡人谷的大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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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