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第一世——劫終

    【十年磨一刃，壩高若天淵。】

    【殺身劫——終】

    【蠶死絲方盡，孤雁傲長空。】

    【心蠶劫——終】

    【廿年如一日，平生僅歸途。】

    【歸途劫——終】

    【紅蓼黃蘆白蘋渡，綠柳堤下枯骨愁。】

    【不識煙波釣魚叟，傲殺人間萬戶侯。】

    【愚夫劫——終】

    一聲聲提示在耳邊迴盪。

    “不識煙波釣魚叟，傲殺人間萬戶侯……”宋臨呆坐河邊小屋中，怔怔良久。

    這一次歸途劫，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無數記憶、感動、體悟彷如岷江之水，淹沒了他的心神。

    許久、許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複雜的心緒。

    看向輪迴命盤。

    【你逆亂陰陽，顛倒乾坤。攜手愚夫孫二，過殺身、渡心蠶、入歸途……奮一世之烈，若一時煙火。終於綠柳堤上領悟鴨殺一刀，誅岷江太守陳孤舟。一人一鴨，共赴歸途。】

    【此世評價：天命之妖。】

    【愚夫心願已了，獲得命格奇緣——清源水眼·凝霜（明黃）】

    “明黃命格奇緣？”

    宋臨心中一奇。

    ‘愚夫’本就是明黃命格，這似乎沒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這一段信息，卻讓他浮想聯翩。

    “清源水眼……”

    “岷江府附近幾處逆泉，究竟連通了怎樣的所在？”

    “前世三十多年前，也曾有人憑着絕世天資進入逆泉之下……他是誰？他與孫二在逆泉下，究竟看到了什麼？”

    “總感覺心裏有些發毛。”

    想到那幾處詭異的逆泉、太歲土裏那一具奇怪的骸骨，他總感覺在愚夫前世自己似與什麼重大的事件擦邊而過。

    咚~~

    “什麼聲音？”宋臨豁然起身，側耳傾聽。

    半晌。

    並未發現任何動靜。

    這一夜。

    清源湖附近許多漁民，都聽到了一聲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彷彿從水下傳來。

    彷彿是……心跳。

    咚~咚~~

    白蘋渡下。

    那一具殘缺的骸骨不知被誰移動了位置，趴在泉眼上隨着逆泉的衝擊，一顫一顫。若有人近距離觀察便會發現，那侏儒般的骸骨並非人骨……

    同一時間。

    一隊自滄州歸來的車馬，於夜色中緩緩駛入岷江府。

    車上。

    徐海龍身形端坐，膝上橫着一柄寶劍。

    他正在聽下方一名侏儒般的身影彙報。

    “這一個月來，岷江分壇波瀾四起，巡江隊暗中挖掘太歲土……蓑衣客截殺分壇高手……黑街的人與二爺發生衝突致其受傷……”

    徐海龍靜靜聽着，面無波瀾。

    直到他聽聞‘霸刀門鬼手刀封亭，追殺蓑衣客一夜未歸’，才面色微動，道了聲：有趣。

    而後問道：“魚欄中的暗線可有消息？那人有無奇怪舉動？”

    “有一些。”

    那侏儒漢子擡頭，赫然是徐海鵬身邊的雷音境飛鏢高手——胡恆源。

    只聽他道：“自公子離開，那棄子每日打魚撒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屬下至岷江府後，接管暗中眼線，也在時刻關注他的動靜。”

    “可以確定，並無幫中人士暗中接觸他。”

    “嗯。”

    徐海龍手中輕釦膝上的劍鞘，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

    這時只聽那侏儒漢子又道：“有三天時間，他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了。”

    “廢物！”

    徐海龍冷眉一豎，頓時嚇得胡恆源跪倒在地。

    忽然。

    徐海龍道：“你說那蓑衣客，會不會就是他？”

    “這……”

    胡恆源一陣遲疑。

    他不敢說。

    無憑無據的事，他一個小小的分壇護法，如何敢插嘴嫡系家事？那棄子天生修行資質不佳，性喜舞文弄墨，誰不知道他從未修行過？

    “哼~”

    徐海龍冷哼一聲，“回去立刻查他。”

    “公子……要以什麼理由？”

    胡恆源聞言，不由心頭一跳。

    “理由？”

    徐海龍冷然道：“當一個人有嫌疑的時候，抓住他，審問他，一切自然真相大白。我巨鯨幫行事何需理由？”

    “是。”

    胡恆源深深低下頭，再不敢反駁。

    徐海龍冷眼看着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已經給了那廢物一個月期限。

    只要不傷及他的性命，對家裏、對跟隨徐盛蘭的舊人，都能有一個交代。至於過程的些許屈辱，一個失去父母庇護的棄子……誰在乎呢？

    他只是要一個發難的由頭而已。

    胡恆源行了一禮，穿着夜行衣轉身離去。

    許久。

    徐海龍撫着膝上的蠶紋寶劍，忽然一聲輕笑。

    “居然又出現一個逆泉……第五處了。清源湖下，究竟藏了什麼祕密。”

    不管如何。

    這一次滄州之行歸來，他定會挖掘出清源湖下的至寶。想到車隊後從滄州請來的助力，徐海龍心中愈發篤定。

    而此時。

    宋臨正在觀看愚夫前世的‘劫終’之語。

    在最終勝負分曉前他已失去意識，此刻迫切想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

    因爲心中的急迫，他甚至沒第一時間去看完整的‘鴨殺’命格，看自己究竟融合出了何等神奇的命格天賦。

    【天命難改，生死由心。】

    【江湖煙雨二十年，你與孫二攜手相助，從殺身至心蠶，由心蠶踏歸途。愚夫三刀，刀刀直面本心，呼嘯岷江，斬落孤雁。】

    【兩個原本能翱翔雲天之人，雙雙止步紅塵人世。實憾，實嘆……】

    【綠柳堤上，最終一戰。】

    【你在關鍵時刻領悟鴨殺一刀真意，‘一生觀鳥，仰望長空’，成功將觀鳥命格進階明黃。並以此刀重創陳孤舟，爲孫二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以心靈之焰，爲他點燃了一縷希望的光。】

    【孫二的人生本只有兩刀。但因爲有你，他揮出了第三刀——歸途。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僅剩歸途。他已真正失去一切，唯以僅剩的歸途揮刀。】

    【那一刻，他的命格也在極境之中昇華，爲來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這樣嗎？真好……”

    宋臨籲了一口氣，繼續看下去。

    【數百年後，真相早已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

    【有人說……當年岷江太守一劍誅梟，不耐心中悲苦，提劍自盡。有人說……陳孤舟最後時刻突然悔悟，收劍飄然而去，遁入深山自號真愚老人……】

    【也有人說……當時有劍光自天外而來，化作一位來自山上的仙神，化解兩人恩怨……】

    【還有人說……】

    【那漁夫以殺身、心蠶、歸途三刀，斬孤雁，終所願，一身枯骨盡成灰……最後雙雙落入綠柳堤下，屍骨無存。】

    【一人一鴨，一劍客，在漫漫人生路上，似說盡了‘癡愚’二字。】

    【唯有你知曉，並不是這樣的！】

    【唯有伱知曉，你們是如何一次次在無盡的絕望中，重新鼓起勇氣……唯有你知曉，你們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一柄殺身、蠶心，最終走向歸途的刀，實則名爲——勇氣。】

    【真正戰勝陳孤舟的，是你們的勇氣！而那岷江太守，孤雁劍客，並沒有面對自己內心的勇氣，所以他輸了……輸得徹底。】

    所以，這就是我要寫的第一世。

    第一種武器。

    第一個人生遺憾。

    這一世的故事給我們的教訓是——無論面對多強大的敵人，只要心懷勇氣，總能看到希望的光。故事中燃燒自我的水鴨，便是給漁夫孫二帶去希望的光。

    所以我要寫的第一世，並不是刀，也不是愚，而是勇氣。

    是漁夫一次次面對失敗的人生，一次次重新舉刀的勇氣。

    所以，當你懂得這個道理，就應該收起心中的懦怯，去勇敢面對遇到的困難。

    （這就是我心中的寓言式武俠——謹以此文，致敬古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