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朋友的酒,殺人的刀【求月票】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知好道人字數:2560更新時間:24/06/28 11:25:08
    風。

    呼嘯。

    綠柳,飄飛。

    這個地方宋臨很熟悉。

    無論是那無數青石壘疊的堤壩,還是記憶中白骨皚皚的堤壩。

    他也很陌生。

    因爲這確實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登上這座堤壩。

    一眼看去。

    寬闊的堤壩斜斜截斷了半條岷江,將河水引入一座大湖。

    堤壩是綠柳堤。

    大湖自然是清源湖。

    而他們所等待的人,卻還沒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宋臨立在一株柳樹的枝頭,遙望堤壩盡頭的路。

    孫二則站在柳樹的陰影下。

    氣息沉靜,沒有半點不耐。

    他當然有耐心。

    這一天,他至少等了十年。

    天邊開始泛白。

    一縷朝陽透過雲彩,將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堤壩寬闊的道路盡頭。

    一個挺拔的身影,迎着朝陽緩緩行來。

    孫二猛地轉身。

    宋臨挺直身子。

    兩人的目光,齊齊鎖定了那個的身影。

    身影越來越近。

    是他。

    他真的來了!

    紫色華服下的身姿挺拔如鬆,髮髻整潔黑亮,這是一個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氣質、風度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可惜。

    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人,今天卻註定要與他們分出生死。

    陳孤舟。

    孫二緊握解魚刀,主動迎了上去。

    他周身氣息涌動,乾瘦的身體似隱藏着驚濤駭浪。他和他手中的刀一樣,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手刃仇人。

    宋臨的目光卻落在了陳孤舟腰間的劍上。

    那是一柄好劍。

    能佩在岷江太守陳孤舟腰間的劍,當然是一柄好劍。

    劍身通體蠶絲紋,無光,也無鞘。劍柄以紫檀爲材,暗紅的劍穗掛着一枚玉佩。吸引宋臨目光的,正是這一枚精緻的玉佩。

    上面刻着一個‘愚’字。

    如果讓他給這一柄劍取名,定然會叫它——真愚劍。

    能擁有這樣一柄劍的人。

    定然也是一個劍法超羣的高手。

    “我們,有仇?”陳孤舟已經走到了近前。

    孫二的敵意表現的如此明顯,他若半點感覺不到,豈非一個白癡?

    孫二道:“有仇。”

    陳孤舟道:“可我似乎並未見過你。”

    孫二道:“可我見過你。”

    陳孤舟好奇道:“請問,我們是在何處結的仇?”

    孫二凝眉不語。

    手中解魚刀點向那綠柳堤下,沙洲中的一片片枯骨。

    綠柳堤已建成十年。

    可沙洲中的枯骨仍未被江水衝淨。可想而知當年這裏究竟埋藏了多少無辜的岷江百姓。

    又有多少家庭,因此支離破碎。

    孫二什麼都沒說。

    陳孤舟卻什麼都明白了。

    他問道:“你的父母、兄弟中,曾有人因此而死?”

    孫二默默點頭。

    “果然如此。”

    陳孤舟瞭然,卻淡淡地道:“當年之事,確實是我一手主導。此事關乎岷江百年民生大計,乃大勢所趨。如今壩已建成,功過是非,又豈能由我一人來背?”

    身爲岷江太守,他能對一名身份低微的漁夫解釋一句,已是十分難得。

    然而,孫二似乎並不領情。

    “給親人報仇,無關對錯。”

    孫二嘶啞的聲音如一截鋸子拉過木頭。

    他沒有讀過書,也不明白那些大道理。

    他只記得當年在綠柳堤時,監工的衙役一鞭鞭抽在背上,那鑽心的疼。還有失去所有親人時,無盡的悲痛與無助。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陳孤舟。

    下令徵召徭役的人,是他。下令趕工期的人,是他。導致孫二父親、兄長身死的人,依然是他。

    當年曾有一羣百姓受不了建壩的艱苦,試圖逃避徭役。

    結果第二天一早。

    那些人就被推上堤壩,在一片哀嚎哭求中,一個又一個人頭滾落綠柳堤下。

    那是孫二第一次見到陳孤舟。

    也是一切仇恨的開始。

    不可否認,後世被岷江百姓推崇備至的岷江太守陳孤舟。在這個年代,確實是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

    “好,是個性情漢子。這仇,我接了。”

    所以,陳孤舟也沒有否認。

    他看向孫二的目光,甚至帶着一絲淡淡的欣賞。

    二十多年前。

    他也曾闖蕩江湖。

    孫二快義恩仇的模樣,卻是讓他想起了不少過去的朋友。可惜如今那些朋友,一個也沒了。

    “我可以讓你殺我,只要你有這個實力。不過,可否等我一等?”他提起手中包裹示意了一下。

    孫二略一思忖。

    點了點頭。

    “多謝。”

    陳孤舟淡然一笑,打開包裹。

    包裹裏裝的是香燭和紙錢,還有一罈未開封的酒和兩個空碗。

    就這般。

    孫二與宋臨默默看着那岷江太守,點燃了香燭、紙錢,轉身對着綠柳堤下的沙洲。

    緩緩拜了三拜。

    啪~

    陳孤舟拍開酒罈的封泥,倒了兩碗酒。

    轉身面向孫二,遞來一碗,說道:“這壇酒,是十年前一位老友所贈。而這一碗,本是敬給那些父老鄉親的。”

    他竟要請孫二喝酒?

    酒香撲鼻而來。

    孫二沒有猶豫,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今日他既然代表那些逝去的人,自然沒理由拒絕這一碗酒。

    可惜。

    酒有一罈。

    碗只一雙。

    人卻有兩個半。

    所以當他們喝下酒水,擡起頭時。

    便看到一隻水鴨伸長脖子,在酒罈裏咕嚕咕嚕一通狂飲。“嘎——”那水鴨擡起頭,眼神好似一汪水中月亮的倒影。

    卻是有了一絲朦朧的醉意。

    岷江太守拿出來的酒,當然是好酒。

    也是烈酒。

    好酒豈非通常都是烈酒?

    “哈哈哈哈……”陳孤舟的笑聲在綠柳堤上飄揚。

    “人生寂寞,酒可忘憂。看來便是一隻水鴨,也有自己的煩惱。”

    他的笑容一收。

    看向漁夫孫二,緩緩道:“喝完這碗酒,該上路了。”

    “走好。”

    孫二點頭,舉起解魚刀。

    兩人竟都似在向對方告別。

    酒,是朋友的酒。

    刀,當然也是殺人的刀!

    江風驟然呼嘯。

    孫二周身氣血涌動,一點一滴溢出體表,仿若爲他披上了一層血色繭衣。

    積蓄了十餘年的殺意,終於在這一刻洶涌爆發。

    ‘叮~’

    孫二的身形快若閃電,解魚刀似一抹黑夜幽光,直奔着陳孤舟心口而去。

    這是一柄致命的刀。

    小巧又靈活,蘊含着滔天的殺意與仇恨。

    迎接這一刀的,是一柄蠶紋寶劍。

    一柄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抹向孫二脖子的劍。

    劍,當然是絕頂的好劍。

    那使劍的人,更是二十年前鼎鼎有名的劍客。

    孤雁劍客——陳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