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若死了,你不要難過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祝家大郎字數:2347更新時間:24/06/28 11:21:22
    吃飯,晚課!

    祝平安有些難受,大花走了,二花也要走了,養得好好的白菜……

    懂事的懂事了,不懂事的還在挨戒尺……

    一個個上了課,留了課業,時候也就不早了,祝平安又站在了山巔風口仰望宇宙。

    二花輕步而來,主動問:“師兄,來一局嗎?”

    祝平安享受了片刻閒暇,轉頭:“行!”

    廂房裏,熟睡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正廳裏,熱茶焚香,黑白交替……

    “學得快啊……”祝平安不知是欣慰還是惆悵。

    “是師兄教得好,那些棋譜過於陳舊了,這定式之法,許多都不過是浪費步數,倒也不知外面的人學棋都是怎麼學的,若都學這些陳舊之法,那真是迂腐至極……”

    祝平安搖搖頭:“倒也不可輕看這些定式,皆是千百年來人們總結出來的智慧,這些智慧都是偉大的,有那些定式,才有棋之一道,更也是入門之道……你若去了珞珈學宮,萬萬不可輕看世間之人!”

    “嗯,我記住了!”二花點着頭,聽得進去。

    祝平安忽然靈光一閃:“我倒是想到了帶你入學宮的辦法……”

    二花嘿嘿一笑:“師兄,其實是我想到的……”

    “哈哈……”祝平安懂了,他剛纔做菜的時候還在想着這麻煩事怎麼弄,還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下清微老道或者魏青山,有這兩個老家夥來封推薦信,入學珞珈學宮應該不難。

    沒想到二花自己早就想到辦法了,還特意不說穿,而是變着法子來提醒祝平安。

    “那就明天吧,快去快回,清微老頭要不得十天半月就得靠人護着了……”

    祝平安不是心急,而是周全。清微老頭的事,最多十天半個月了,到時候祝平安輕易走不開,再想送二花走,那就不知要等多久。

    “師兄,這麼急嗎?我……”二花不比大花,不會輕易落淚,但這不捨,依舊寫在臉上。

    “師兄要事在身,若是此時不去,不知何時了。”

    “哦……那我去拜別師父……”二花已然起身,沒有那些嬌柔做作姿態。

    “不急,這盤棋下完!”祝平安擡手壓了壓,拿起溫度正好的茶水吃了一口,皺眉,絞盡腦汁……

    二花在這棋之一道,已然可以讓祝平安吃力非常。

    夜已深……

    棋子一顆一顆落入棋盒!

    二花去拜別,崖壁半空,飛身而入就拜。

    端莊枯坐寧九韶,只微微睜眼,不等多言,只說:“你自去就是了……”

    這小小山頭,寧九韶即便身在洞中,只要她想,哪有什麼聲音能不入耳?

    “弟子幾年就歸……還望師父保重!”二花興許想聽幾句師長之語。

    只奈何寧九韶沒有那些話語:“你自去過你的日子,歸與不歸都可,昔日救你,不過舉手之勞,不必過於掛懷,伱我師徒情分本也牽強,更不必多念……自去就是。”

    二花無言,唯有再拜,擡頭看一眼這位心性淡薄的師尊,慢慢退出山洞。

    二花一走,一個白影就出現在洞內,埋怨一語:“十一歲的小姑娘,正是要人寵愛之時,師父何必如此無情?”

    “我所言,皆是事實,我本也不願收她們爲徒,是你讓她們跪拜言師,我也不必他們報什麼救命之恩,各自有命各自去就是了……”

    寧九韶邊說邊起,往石桌而去,像是習慣了,但凡祝平安來了,便該去倒一杯茶水。

    祝平安深吸一口氣,也是苦惱,自然也知道自己這個師父,本不是這般心性涼薄之人。

    若是真這般心性涼薄,祝平安自己又豈能在她身邊十幾載?

    若真是這般心性涼薄,寧九韶又何必時時聽着山頭院子裏的各般動靜,誰說了什麼,誰做了什麼,寧九韶皆是一清二楚。

    若真是這般心性涼薄,祝平安每每來看她的時候,豈能感受不到她面容上的那些不易察覺的微笑?

    若真是這般心性涼薄,寧九韶習慣性遞過來的這般茶又算什麼?哪裏有師父給徒弟倒茶的道理?

    更不用說這十多年來,寧九韶對祝平安的認真教誨與關心,還有那許多許多的包容……

    其實只有一個原因……

    師父寧九韶,不願與任何人有太多的情感糾葛,不願身邊有任何親近之人。

    因爲她的親近之人,從來沒有好下場,都得死!

    哪怕是她自己,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死於非命。

    也如寧九韶所願,身邊這些人,最好都各自有命各自去,不必回來了。

    也許,除了祝平安吧……

    祝平安也是“各自有命各自去”爲好。

    但……

    其實也趕過祝平安,祝平安要死要活要留!

    後來,似乎,也有捨不得……

    似乎,全都是糾結。

    既想……又不願……既不願……又想……

    人,終歸不能真的無情!

    這種糾結,祝平安太清楚不過,也太想讓寧九韶轉變一下,人活着就是日子,日子就是人活的,哪裏能不活這麼個日子呢?

    祝平安喝茶,落座石凳,也看着師父寧九韶落座一旁……

    寧九韶想與他說話,但寧九韶向來不主動開口。

    “我這輩子,當是不走了!生死,也就這般了……”祝平安這句話,多少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這個鼻音不是柔弱,而是無奈。

    “師父你也走不了,你有血海深仇……”祝平安這一句也是無奈。

    祝平安不知道多少次嘲諷嘲弄魏青山,或者開玩笑……說要帶着寧九韶離開……

    但祝平安更知道,一個人真的有那血海深仇,看着父母兄弟死在眼前的血海深仇,這是一種絕望,寧九韶一直就等着某一刻,生死搏命的那一刻!

    也許不一定是手刃仇敵,興許也是死便罷了。

    活着,沒有什麼意義。

    “嗯……”這一聲,顯得無畏,且無欲無求。

    祝平安想給寧九韶的人生帶去一點意義,可惜,找不到。

    “若是有那一日,師父死了,終歸有個收屍人……”祝平安今日話語都是莫名其妙。

    “不必去收屍……只是一個落幕罷了……”寧九韶微微有些動容,卻好似在勸說。

    祝平安擡頭,月光從洞口灑進來一線,落在寧九韶臉頰一側,潔白的臉頰汗毛微微,還有睫毛輕輕顫動……

    目光慢慢轉過來,是一瞬對視,髮髻不高,兩邊還有青絲垂落,落過肩膀,落過胸前,搭在小臂……

    青絲一動,帶着目光也走,有一剎那的悲傷,還有話語:“平安,我若死了,你不要難過……你常說喜歡那些宗門仙子,要娶妻生子,你要好好活,帶着妻妾子嗣……你也說你想好好過日子,願享天下之福……你多娶妻妾,多生兒女……如此,大概便也把傷心事能忘了……”

    “好!”祝平安點着頭。

    寧九韶慢慢起身,走向石臺,坐了上去,並未閉目,而是看向洞口月光,臉上起了幾分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