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屠仙

    一萬載光陰逝去，人世間早已是滄海桑田，歲月變遷，一切都物是人非。

    然而，對於修士而言，萬載根本算不得什麼。

    堤壩上，亙今悠悠醒轉，身上的灰塵簌簌抖落。

    算起來，上一次出海歸來後，他已經在這裏盤坐五百年之久了。

    每一次出海，駕御古船駛入界海，他都獲益良多，那種磨礪，已經不能用簡單的界海水霧來形容。

    強如真仙、不朽，一個疏忽就有可能喪命，一命嗚呼，被界海之力瓦解，成爲浩瀚汪洋的一份子。

    出海的這幾千年間，亙今遭遇了不知多少驚險時刻，按照洛摩的話來說就是，要不是他和五行不朽之王在亙今身上留下的後手足夠多，亙今已經身死道消了。

    七千年前，他第一次駛入界海之內，就被一片迷霧盯上了，將他包裹。

    所謂迷霧，其實並不是什麼水汽自然形成，而是一種生活在界海中的恐怖生物製造出來的環境。

    那一次，他差點迷失自我，成爲恐怖生物的盤中餐。

    六千年前，亙今獨自駕馭古船，遠離堤壩，前往深處。

    本來一切順利，風平浪靜，結果突然間，狂風大作，猛烈無比，吹的古船嘎吱作響，原本平靜的界海之上瞬間波濤洶涌，大浪滔天。

    一個浪花甚至比古船還要高。

    最終，亙今駕馭的古船被巨浪掀翻了，不朽級別的古船永遠的沉沒到了汪洋當中，亙今也沒能倖免，直接掉進了界海里，當時，他強忍無盡世界碾磨肉身的劇痛，抓住了一塊漂浮的甲板，這才沒在第一時間沉沒下去。

    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要知道，界海的每一滴海水都是一個殘破的廢棄世界，無數海水聚集在一起，那種恐怖的壓力，真仙不朽都難以抵擋。

    亙今遭了大劫，胸脯以下近乎被磨滅，只剩下淋漓白骨，血肉十不存一。

    生死關頭，兩大不朽之王師尊在其身上佈置的後手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界海海水這種恐怖環境之下，硬生生撐開一片淨土，庇佑愛徒，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兩道偉岸的虛影從亙今身後衝出，遮天蔽日，強大到難以度量。

    他們排開界海海水，而後親自出手，護送愛徒返回堤壩之上。

    這件事，讓堤壩上的洛摩後怕不已，精心培養的愛徒，差一點葬身在茫茫界海，於是，他又在亙今的身上施加了多重後手，甚至給予了亙今幾滴不朽之王精血。

    要知道，王者精血關乎重大，不是一般的血液可以相比的，不僅蘊含着超凡的偉力，也蘊含着大因果。

    亙今沒有拒絕，通通全收，他已經欠這位師尊天大的人情和因果了，再多一些也無所謂。

    五千年前，亙今重整旗鼓，再度出海，他的目標是界海近海之上的一處礁石。

    它非常的堅固，不朽不滅，屹立在界海上不知多久了，日日夜夜承受着界海之力的衝擊，浪濤翻滾，反覆拍擊，都沒能讓礁石破碎，始終頑強的矗立在那裏。

    據洛摩所說，這樣的礁石亦或是島嶼，在界海這種環境中意義重大，是天然的屏障、強者棲息地。

    極有可能存在着無上強者留下的遺蹟，或是傳承衣鉢，或是無上古經，亦或是空空如也，一切皆有可能。

    不管怎樣，只要有人在礁石上盤坐過，悟道過，那麼，歲月會印下痕跡，有跡可循。

    亙今出發，這一次，一切順利，經過百年航行，他到達了視線中的那座礁石。

    他將古船靠岸，邁步走下，降臨漆黑的石牀之上。

    遠處看，這裏是一座孤零零的礁石，實際上，面積不小，幾乎相當於是一座小型島嶼了。

    島嶼上的情況正如洛摩所說的那樣，有強者遺留的種種痕跡。

    有骨灰、有殘骸，也有留字，就是沒有活着的生靈。

    相對來說，這座島嶼算是距離堤壩界非常近的地方了，所以，一般來說，王者級生靈不會登島，島上的痕跡基本都是真仙、不朽者所留。

    亙今在島嶼上環行了一圈，真的發現了不少強者傳承。

    他們在界海上遭了大劫，活不了了，爲了不讓自己的祕法失傳，便將其銘刻在島嶼上的一些隱祕之地。

    絕大多數都是真仙不朽法，只有少部分是仙王傳承。

    正當他目不轉睛的汲取這些古老無比的傳承之時，礁石上的一串文字突然流出鮮紅無比的血液。

    亙今渾身一震，七竅流血，整個軀體都在痙攣，仰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五彩光綻放，他體內的血脈之力開始發力，不滅經也開始自動運轉，散發出不滅的光芒。

    與此同時，洛摩所留後手也發揮出了重要作用，大大緩解了亙今的轉態。

    良久之後，他恢復了平靜，整個人大汗淋漓，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可言。

    “好可怕的古咒，瓦解我的元神和肉身，若非我足夠強大，恐怕已經成爲齏粉。”亙今自語。

    他明悟了劫難的源頭，有瘋狂的存在故意將古咒混淆在傳承之間，如果有人沉浸在古字當中無法自拔，就會在不知不覺中中招，而後解體，死無葬身之地。

    好在他自身實力過硬，又有諸多後手，並且，古咒是真仙級別的存在所種，針對的是真仙與不朽，否則，縱有諸多後手，他也難逃一死。

    三千年前，亙今再度出海，這一次，他遭遇了一個活着的生靈，那是一個強大的真仙修士，渾身是血，似乎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傷勢都沒有盡復，孤零零的立在一截甲板之上，隨波逐流。

    浪花朵朵，波瀾起伏，使得真仙腳下的甲板晃的厲害，給人一種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的感覺。

    他遠遠的就看到了駕馭古船的亙今，當看到亙今人道之巔的境界時，這個真仙大吃一驚。

    因爲航行界海的最低要求便是真仙，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人道生靈出海的。

    隨後，真仙招手，向亙今傳音，請他載自己一程，回到堤壩界後，必有厚報。

    對於這個請求，亙今本來該回絕的，因爲航行界海的生靈不可信，動不動就會刀兵相向，翻臉比翻書還快。

    但是，那真仙渾身是血，氣息萎靡，傷勢都不曾復原，而亙今的狀態處在巔峯時期，不怕他翻臉，正好，可以檢驗一下自己的修行成果。

    於是，亙今駕馭古船靠了過去，打開防禦結界，讓真仙登船。

    初時，重傷的真仙還一臉感激之意，不斷地道謝，許諾，稱靠岸之後，必有重謝。

    到了後來，他探清古船上的虛實，確定只有亙今一個人，沒有第二個生靈之後，真仙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之色。

    不過，他很謹慎、很小心，一個人道生靈獨自駕馭古船在界海上航行，無論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他不斷的出言試探，有意無意的打聽亙今的來龍去脈。

    亙今自然知道這個生靈在想什麼，非常“配合”的“全盤托出”。

    終於，真仙確認沒有問題，可以動手了。

    他不知不覺間來到亙今的背後，露出了獠牙和真面目。

    “小子，不得不說，你很大膽，敢跟隨長輩來這種地方，只可惜，長輩橫死，僅剩你一個人道生靈苟活。

    諒你也無法在界海上生存，既然如此，本座就早點送你解脫吧。”

    話音落下，真仙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殺了過來，他覺得，亙今的長輩死之前，一定將珍貴事物都留給了亙今，故此，他想奪過來，佔爲己有。

    然而，亙今已經等待多時了，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直接轉身，拳頭之上浮現出一張混沌大磨盤，轉動諸天，碾壓光陰歲月，恐怖絕倫。

    一場大戰爆發，剎那間古船震動，虛空爆鳴，這是屬於亙今的逆伐之戰，敵手是一個受傷染血的真仙。

    這一戰異常的激烈，能在界海中航行，足可以看出這尊仙道生靈的不凡，即便身上有傷，也不是人道生靈能夠抗衡的。

    然而，亙今的戰力早就達到了不朽這一層次，各種血脈之力被血脈果整合之後，實現了質的蛻變與飛躍，幾乎要蛻出七彩骨髓和血液，再加上不滅經第二層大成，他已然有了一戰之力。

    二人大戰上千回合，受傷的真仙看向眼前的生靈，忍不住露出駭然之色，這真的是人道生靈嗎？爲何會如此強悍？

    那種五彩斑斕，隱約帶着七彩色的恐怖氣血，龐大到讓真仙都感覺到了顫慄與恐懼，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在人道領域就擁有了不朽之王才擁有的五彩血，並且，在衝擊極道之巔時，差點突破到七彩無上境，雖然失敗了，浪費了不少光陰，但是，亙今的氣血之力得到了進一步增強，已經非常接近七彩無上境了。

    那是巨頭的標誌，一旦跨入這一領域，光憑氣血之力，亙今就能越階征戰，亂天動地。

    一番慘烈的大戰之後，真仙伏誅，被亙今鎮殺當場。

    臨死前，真仙不甘的大叫，怒斥亙今謊話連篇，根本沒有所謂的被長輩帶着出海這種事，憑亙今的實力，自己出海綽綽有餘。

    對此，亙今只是簡單的迴應了一句。

    “這是界海，別人說什麼你都信嗎？吃一塹長一智吧，不過，你沒機會了，下輩子注意點。”

    說完，真仙被斬，不甘的隕落。

    第一次屠仙，亙今興奮莫名，以人道逆伐仙道，這種成就，古往今來能有幾人？

    如今來看，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一千年前，亙今最後一次出海，這一次，他遭遇了瘋狂而嗜血的黑暗真仙，數量很多，一個個眼睛血紅，精神瘋癲，看到亙今之後，猶如餓狼一般衝來，進行圍獵。

    這一戰是亙今登臨極道之巔以來最爲慘烈的一戰，他用盡渾身解數，將強橫無邊的氣血與肉身發揮到了極致，與那些陷入瘋狂狀態的黑暗真仙血戰。

    他捨命搏殺，擊落一尊又一尊真仙，直到油盡燈枯，被洛摩虛影帶走，返回堤壩界。

    由於黑暗真仙的數量驚人，幾乎要到達兩位數，所以，亙今沒能二度斬仙，只是將他們擊落，墜進界海，以這些黑暗真仙的強大，這種程度還無法要他們的命。

    至於亙今自身，不僅油盡燈枯，瀕臨死境，還身受重傷，肉身和元神都險些崩潰。

    迴歸堤壩界後，他一直在養傷悟道，直至五百年後的今天方纔甦醒過來。

    “醒了嗎？”

    洛摩也睜開眼睛，望着自己的弟子，目露關懷之色。

    這一萬年以來，他親眼目睹了亙今的種種逆天之舉，航行界海、逆行伐仙、獨戰八個黑暗真仙，堅持到了最後……

    很難相信這是一個人道生靈的所作所爲，尋常的不朽者都做不到的事，亙今做到了。

    作爲他的師尊，洛摩與有榮焉，同時，對他抱有相當大的期待。

    亙今點了點頭，而後起身對着洛摩行師徒大禮。

    整整一萬載，洛摩都守候在堤壩之上，爲他保駕護航，不止一次救他性命，使得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在界海近海闖蕩。

    這種恩情，難以言說。

    洛摩笑着搖頭：“只要你能成長起來，證道不朽之王，就是對爲師最大的報答。”

    隨後，他告訴亙今，以不朽之王的角度來看，亙今依然有進步的空間，不必急於衝擊不朽境界。

    因爲這些年來，亙今一直在變強，彷彿沒有上限一般，並沒有出現被卡在某一個瓶頸處，寸步難行的情況。

    這說明，亙今的道行還沒有登臨真正的人道極巔，儘管這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洛摩確信，這個結論是正確的。

    既然如此，那便繼續衝擊人道極巔，看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等真正登臨極巔之境，進無可進之時，再衝擊不朽也不遲。

    亙今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如今的他雖然可以征戰仙道生靈了，但始終還是差了一些，不能縱橫捭闔。

    “可以向界海更深處前行，這一次，爲師與你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