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蘇幕幕字數:3065更新時間:24/06/28 11:08:00
    上來時身形微微不穩,額頭撞在他胸口,他一手依然拉着她,一手將她腰身扶住,輕輕一攬,才讓她在石板路上站穩。

    這麼近的距離令人十分不適,她連忙從他懷中出來,轉身去朝宮玉嵐道:“快過來,我拉你。”

    對上宮玉嵐,她之前的尷尬臉熱才緩解一些。

    宮玉嵐在下面伸出手,她一把將宮玉嵐拉了上來。

    上來後的宮玉嵐也有點不好意思,她沒見過魏祁,此時不知是行禮好還是不行禮好,加上覺得這人嚴肅可怕,便朝宋胭道:“我……我去找我爹了。”說着就提起裙子匆匆離開這兒,跑得比兔子還快。

    宋胭心知魏祁多半是知道自己往人茶盞裏放蟲了,此舉實在不妥,又被抓個正着,她無地自容,只尷尬地從自己頭上抓了兩片碎葉子碎花瓣下來,又把身上的枯樹枝打了打。

    魏祁道:“有位廣文館的博士,說你在此處。”

    宋胭低聲道:“是玉嵐的父親,她是我以前閨中好友。”

    魏祁往前,她跟上,走得離假山遠了,她才解釋道:“蟲子是我放的,那是因爲她太可惡,我哥哥的腿便是被她雙胞胎弟弟打下馬摔傷的,害了我哥哥,他們不只不賠禮道歉,還爲了撇清責任,四處宣揚我哥哥調戲她,我哥哥怎麼可能調戲人,當初她還想嫁我哥哥,是我哥哥不同意呢!”

    魏祁看向身側紅着臉、嘟着脣,頭上髮髻被勾出了幾縷頭髮的女子,不由笑了出來。

    宋家與唐家的官司他也曾有所耳聞,宋胭恨唐家人也是正常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去人家茶水裏放蟲子。

    如今想想,她雖已嫁人,雖然平時算得上溫婉持重,但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他回道:“放就放了,不必躲,她沒證據,也不敢質問,再說就算知道是你放的,你說只是玩笑一下,也無妨。”

    這話簡直讓宋胭醍醐灌頂,她怎麼沒想到?她爲什麼要躲呢?唐凌霄的茶裏喝出了蟲子,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就不能站在這兒看風景嗎?

    她往唐凌霄茶裏放蟲,唐凌霄也不能拿她怎麼樣,不錯,她就是討厭她,就是要噁心她,怎麼樣?

    還是自己太心虛了!

    更意外的是,這話會從他嘴裏出來,畢竟他平常一本正經,很像是那種一是一、二是二的人,竟然還能說這麼厚臉皮的話。

    這時魏祁問:“怎麼想過來看龍舟賽,沒同我說?”

    “你也沒問。”宋胭低聲道。

    魏祁想了想,確實是自己忘了。每年西苑龍舟賽,禮部會下帖邀請京官,至於京官要帶多少家眷,則要自己上報,西苑才好安排座次,而他喪妻多年,家中也沒有旁人提起說要過來,他便一直不曾理會過這事,今年也就仍然沒在意。

    他道:“明年你還想來,我提前與禮部說。”

    宋胭很快回:“我與玉嵐一起來。”

    意思讓他至少安排兩個座。

    魏祁笑了笑,點頭。

    此時湖那邊響起一陣鑼鼓聲,顯然新一輪龍舟賽又要開始了,魏祁朝她道:“隨我來。”

    她跟着他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是去二層水榭的方向。

    遠遠就能看見水榭二層圍守着一圈侍衛,明顯皇上就在那裏,與二層相反的,一層全是穿紅着綠的女子,是身份尊貴的女眷。

    魏祁帶她到水榭一層,走到臨湖的美人靠前,同圓桌旁的一名華衣婦人道:“王妃。”

    那婦人轉過頭來,笑道:“是弘毓啊……”說着看向他身後宋胭,魏祁道:“這是賤內。”說着回頭看向宋胭:“來見過信王妃,這也是祖母的表侄女。”

    宋胭很快上前屈膝行禮道:“見過表姑。”

    行的是大禮,叫的卻是表姑,既尊敬也親近,信王妃笑容滿面,連忙欠身來扶她,拉着她手道:“你這孩子,尋常日子,計較這麼多虛禮做什麼。”說着將她端詳一下,朝魏祁道:“你竟有幾分豔福,這侄媳婦倒是個大美人兒。”

    “豔福”二字讓魏祁也不禁輕咳了一聲,隨即表明來意,讓信王妃給宋胭同好友安排兩個座。

    信王妃道:“那好辦,這水榭前面陰涼,我讓人去給拿兩個凳子來便成了。”說着就吩咐下去,沒一會兒,丫鬟將兩個凳子放在了水榭前方的草地上,還有一隻小几,旁邊也有別的桌子,坐着宋胭不認識的幾名貴婦,這一片地方算是加座,雖然比水榭略矮,但臨水更近,又更開闊,比裏面還更清爽一些。

    魏祁和她道:“你在此處坐着,我還要上去,待龍舟賽結束我再過來。”

    宋胭問:“那宮姑娘……”

    “我讓人幫你去找她。”魏祁道。

    宋胭連連點頭。

    交待完魏祁就走了,她在這兒等了一會兒,有茶點送過來,又等了一會兒,龍舟賽得正激烈時,一名小太監領着宮玉嵐過來了。

    宮玉嵐一來,便開心道:“這兒真好,外面可太曬了!”說着就端過茶來喝了兩口,又吃了兩口糕點,誇讚:“這什麼糕,真好吃!”

    宋胭得意:“那是,這可是西苑,皇帝來的地方!”

    宮玉嵐嚥下糕點,問她:“你們家閣老安排的?”

    宋胭點頭,和她悄聲道:“你能看見裏面那個穿品綠色織錦、戴五鳳釵的嗎?那是信王妃,她賜的座。我還沒想到,她竟是國公府過世祖母的表侄女,大概是遠親。”

    宮玉嵐不敢直視王妃,只用餘光悄悄瞟了眼,然後看着她笑:“還真有點好處,都能坐上這水榭了,下次見你,你得是誥命夫人了吧?”

    宋胭撇嘴:“你別打趣我了。”

    宮玉嵐便不說了,然後湊近她道:“不過,我沒想到你夫君看着這麼年輕俊朗,三十歲便是這樣,這要十幾二十歲,不定多好看呢!”

    “年輕?俊朗?”宋胭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宮玉嵐奇怪:“你不覺得嗎?”

    “我……”

    宋胭發現自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她心裏,魏修是風姿翩翩的英武少年,宮玉嵐的未婚夫君也不錯,而魏祁……

    她沒想過,甚至沒仔細去觀摩過他的相貌,因爲他那一身三品官袍,因爲他那懾人的威嚴,他從不多言多語,又有一雙平靜卻銳利的眼睛,他總是穩重沉着,他的一切一切,都讓人忽略他的相貌,而震懾在他的氣場下。

    宮玉嵐繼續道:“反正吧,他也沒你之前想的那麼差,你看他還特地給你弄到了水榭這兒呢,家裏那個也只是女兒,等你生了兒子,誰也拗不過你去。”

    宋胭想起魏曦,又想起江姨娘,還想起無法忽視的郭大奶奶,其實她不在意魏祁是不是年輕,是不是俊朗,她只要他能儘量敬重她就行……宮玉嵐說的也對,好的是魏祁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再怎麼樣,他的嫡長子也是她所出,那往後的日子便不會太差。

    這一天兩人待得愜意,直到午時,賽龍舟結束了,皇帝擺駕回宮,待大隊離去,魏祁便過來,朝宋胭道:“回去?”

    宋胭看看宮玉嵐,宮玉嵐眼頭亮,連忙道:“今日多謝魏閣老,你們回去,我也去找我爹了。”說着就福身,又溜了。

    魏祁看向宋胭,宋胭與他一同往西苑外而去。

    她問:“我乘牛車過來的,大爺是怎麼來的?”

    “騎馬。”魏祁說着回頭:“那我與你一同乘車吧。”

    到了外面,魏祁果然與她一同上了牛車,這車廂不大,兩人相對而坐。

    魏祁看向宋胭,發現她坐得端正,微低着頭,雙手相交放在腿上,規矩而乖巧,似乎剛纔往人茶杯裏放蟲子、鑽花叢弄得滿頭花葉的是另一個人。

    是在他面前才這樣吧,因爲他太過嚴肅可怕麼?

    但他並不知怎樣才能不嚴肅。

    牛車在路上緩緩走着,他突然開口道:“曦姐兒的事,是我顧慮不周,沒想過你的感受。”

    宋胭一驚,擡起頭來,眼神中透着些許錯愕。

    他繼續道:“你雖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卻也只大她六歲,你倒想要有個母親陪在你身邊,又如何去教養她?再說她如今的性子,只怕也不好教。”

    宋胭低頭不語,算是默認。

    他最後道:“這事我另想辦法,你不必再放在心上。只是往後她還有什麼過分舉動,別人不敢同我說,你務必來告知我。”

    宋胭點點頭。

    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問:“大爺打算怎麼樣?”

    魏祁搖頭:“暫時還沒想到好的對策。有心託付給母親,又怕她不答應,罷了,她多半是不會答應的。”

    宋胭道:“母親的確身子不好,但老人家不都憐惜孫輩麼?我看曦姐兒多數是端莊沉穩的,眉宇間還有幾分大爺的模樣,興許母親會願意的。”

    “嗯?”魏祁疑惑:“有我的模樣?”

    宋胭這話,多少帶着點順口的奉承,此時被他這麼反問,一時心虛,卻也肯定道:“對呀,眼睛像大爺,還有鼻子,鼻樑高。”

    魏祁笑了起來。

    這笑帶着幾分好笑的意味,宋胭看不懂了,她不覺得自己哪裏說的好笑。

    結果魏祁說道:“她不能像我,像我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