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磨盤磨靈

    耳旁風聲簌簌，婆娑樹影不斷倒退。

    宋季此刻已御劍離開了山坳位置。

    百足蜈蚣是一頭練氣十層的妖獸，活着時，尚能震懾許多弱小存在。

    而一旦隕落，其肉體，也將成爲吸引妖獸的饕餮美味。

    所以他便趁着附近妖物，還沒有圍攏過來時，率先離開了那裏。

    不過，在離開前，宋季將能用得上的材料都已搜刮乾淨。

    蜈蚣鱗片、觸角、毒囊…

    甚至，還撿了幾處完好的骨頭和臟腑，丟到罐子裏。

    陶罐的黑水並非是無窮無盡，需要煉製。

    那些骨頭和臟腑沒有被腐蝕，顯然是蜈蚣精華所在，正合適不過。

    除了這些東西，宋季這次的其它收穫，也很豐厚。

    不僅完成了三十顆蛛囊任務，還超額許多。

    而這些，他都可以賣了，換做靈石。

    當然，最讓他滿意的，還是得到了許多眼珠子。

    尤其是，最後得到的那三顆蜈蚣眼。

    此物，一顆所蘊含的氣息，至少也能抵得上五顆蛛眼。

    “這麼多蛛絲，倒是不知能用來做什麼…”

    宋季眸光微動，要說他這次在盤絲嶺得到的什麼東西最多，那就是此物了。

    只是盤絲嶺他也是第一次去，不知其他修士，是如何處理此物的。

    不過，他也不急，等回到宗門後，找個人問一問就知道了。

    宋季在心頭暗自盤算着，而這些豐碩成果，也是他用性命博來的。

    這次，若非剛好有那處山坳，和兩旁孤崖聳立的地勢。

    以他練氣八層的境界，也做不到斬殺一頭練氣十層妖獸。

    所以，他這次成功，可以說運氣佔了很大一部分。

    但，運氣也不是每一次都有。

    唯有自己實力強大，才能無懼任何威脅。

    宋季眼中精光一閃，必須儘快變強。

    “轉眼已過了三日，也該出去了…”

    沉吟片刻，宋季忽又輕嘆起來，有些可惜。

    六眼樓的弟子，並不能一直留在盤絲嶺中。

    這樣的做法，是在變相保護此地。

    否則門下弟子爲了蛛囊，都涌進來，無休止的殺伐，盤絲嶺也存留不到現在。

    其實，不止盤絲嶺，很多宗門的祕境都是如此。

    會被主動封印起來，每隔一段時間，才重新開啓。

    只是，宋季御劍飛出了一段距離後，忽發現他的位置，已不是當初進來的地方。

    “應是在被蜈蚣追逐的時候，偏離了方向…”

    宋季眉頭微皺，但也沒有慌亂。

    盤絲嶺位處六眼樓地盤，只要大致方向不錯，就能回去，頂多繞一些路罷了。

    所以，選擇一個方向後，宋季就朝着某處一路騰空而去。

    不多時，他面前還出現了一座小鎮。

    鎮子不大，倒也熱鬧，街道上不斷有行人奔走，熙來攘往。

    六眼樓地處平遙地界，附近有許多城池和村鎮。

    宋季見狀也沒有意外，沉吟少許，他反而落下劍光就走了進去。

    他和蜈蚣大戰一場，渾身髒臭，準備先去洗漱一番，順便還能問問此地具體位置。

    ……

    宋季走進鎮子後，就隨意找了家客棧。

    裏面客人不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門口櫃檯處，還有一個面色微黑的中年男子。

    應是掌櫃，立在那裏。

    “爺，打尖還是住店…”

    這時，一個店小二也迎了上來。

    “住店。”

    宋季隨手就丟了一錠碎銀子過去。

    他往日也曾下山做過任務，這些都是一些富主送的。

    不過，宋季倒是多看了那小二一眼。

    只因對方長得也太過好看了些。

    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哪怕穿着一身有些漿白的短衣，也難掩明色。

    尤其那腰肢也很纖細，盈盈一握。

    還…很翹。

    “好咧，爺跟我來。”

    細腰小二倒是熱情，將一塊抹布往肩上一搭，就引着宋季向樓上走去。

    就在這時，一個七八歲，腦袋奇大的男孩忽從後堂跑了出來，他一頭撞到了宋季身上。

    男孩身後，還有一個姿色不俗的豐腴婦人，端着一碗湯汁，晃悠悠的追了過來。

    “二柱子，快把藥喝了…”

    “我不喝。”

    大頭男孩一下又躲到了店小二身後，害怕的看着婦人喊道。

    “那藥裏有死人的味道，我不喝…”

    “死孩子，胡說八道，不喝，你大頭怎麼變小，還想娶媳婦不？”

    婦人表情有些不悅，伸手就要去拉小二身後的男孩。

    但男孩抱着小二的腿，就是不願撒手。

    “我都看見了，那個水井裏有死人…”

    聽見男孩的話，婦人面色，頓時微微發生了變化。

    她這次不顧男孩吵鬧，上前一把就抓住他胳膊，硬生生往後堂拉去。

    “小孩子鬧騰，一般都是欠收拾…”

    這時，那掌櫃也走了過來，笑着對宋季道。

    他膚色微黑，但身量頗高，反而有着一種堅實敦厚的感覺。

    說話間，他還瞪了小二一眼，似在怪他沒有攔住小孩，說出了不好聽的話來。

    “先幫我打一桶熱水上來吧。”

    宋季示意無妨，早在那小孩開口時，他就用烏鴉眼看過了。

    那碗藥汁只是普通東西，並無什麼異樣。

    或是因剛纔的事情，小二做事速度倒是很快。

    不到片刻，就幫宋季打好了熱水。

    宋季試過水溫後，便也脫去外裳，安然的躺了進去。

    ……

    浴桶中，宋季休息片刻後，還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本長生道經，翻看起來。

    這次，他得到的最珍貴之物，應就是這樣東西了。

    修士的功法，很是寶貴。

    就如六眼樓弟子，幾乎大多都只修煉過六眼經。

    除非是一些內門弟子，他們修煉資源豐厚，才能弄到其它功法。

    而捧着長生道經，宋季默默參悟片刻後，就準備按照其中記載，開始修煉。

    他是練氣八層修士，已有根基，倒也不用擔心行差運錯。

    仙道渺莽兮，致虛及，守靜篤。

    往來根柢兮，長久視，得大道…

    隨着功法運轉，很快，宋季附近就有一顆顆肉眼難見的光斑出現。

    這些光斑顏色不同，聚到一起後，又忽被宋季吸納到了體內。

    它們，正是天地間，遊離的靈氣。

    只是因屬性不同，所以顏色也會不同。

    而往日，靈氣被宋季吸納後，會直接進到他的丹田，積蓄存留。

    但今日修煉，卻有些不一樣。

    這些靈氣雖依舊進到了宋季丹田，可它們又像被一個無形的磨盤碾碎，然後一次次重組。

    雖靈氣數量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變得稀薄，可其精純度，卻高了許多。

    彷彿這些靈氣，經過磨盤磨碾，已經被濾盡雜質，變得更加精純。

    宛若春雪初融，流淌於他的經脈之中。

    “真的有用…”

    宋季卻是忽然睜開眼，欣喜起來。

    長生道經中曾說，此法可以在修士體內練出一尊石磨，提煉靈氣，看來是真的。

    眼見功法無誤，宋季便連忙取出一塊靈石在手頭，又繼續修煉起來。

    而隨着他再次沉進到修煉中，天色也越來越暗。

    甚至連風聲都聽不到，只要一輪玄月高掛，帶着幾分朦朧。

    這時，店小二收拾好桌凳後，也準備休息，向後堂走去。

    客棧後堂原本是一處小院，但後來被改成了一間間屋子。

    雖不如上房那般環境雅緻，可勝在價格便宜，因此也有不少行旅入住。

    而第三個房間，就是宋季傍晚時分，見過的那頗有姿色的豐腴婦人所在。

    站在小二的位置，還剛好可以見到她尚未歇息。

    甚至，透過窗戶上的剪影，似能見她正用熱水，在擦拭着婀娜身姿。

    一陣‘嘩嘩’水聲，順着溝壑飛流直下，灌溉到肥沃黑土中。

    耕地時，想必，也會輕鬆許多。

    小二見此情景，咽了咽口水，最終一步走了上去。

    只是…

    他沒有踏進婦人房間，而是推開了隔壁的一扇門。

    裏面，燭火幽幽，還有一個膚黑體健的男子坐在那裏，捧着顆眼珠子在細細打量。

    正是客棧掌櫃。

    而見小二進來，他擡起頭後，露出幾分柔光道。

    “師弟，今日辛苦你了。”

    “哼，少假惺惺的，傍晚時分，是誰在瞪我來着？”

    店小二一扭頭，就坐到了旁邊凳子上，氣呼呼的，並不理睬他。

    “這不是權宜之計嘛，否則叫那人聽見，走漏消息。

    豈不是壞了我們計劃，還如何幫你尋找修煉眼珠子的材料…”

    掌櫃的放下手頭眼珠，來到小二身旁，替他揉捏起了肩膀。

    溫柔小意。

    小二面色稍喻，但哼了一聲，依舊沒有理他。

    而就在掌櫃的，還要說些什麼時。

    忽聽見街道外，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噠噠’的很響亮。

    好像是有人，在慌不擇路的狂奔。

    “真討厭…”

    正享受着揉捏的店小二，被腳步聲打斷，很是不滿。

    翹起蘭花指就戳了一下掌櫃的，一副女兒態十足。

    而後者也不惱，反而笑嘻嘻的起身，去打開了房門。

    宋季也被這陣腳步聲驚醒，他打開窗戶向街道外面看去。

    只見在空曠的街道上，一個衣衫破爛的男人，如同中了邪一般，正發瘋似的左右躲閃着。

    他四面空蕩蕩的，明明什麼都沒有。

    但卻兩眼瞪得渾圓，止不住的打喊，像是看到了什麼十分恐怖的東西。

    註釋：

    （1）仙道渺莽兮，致虛及，守靜篤——引述《道德經·第十六章》

    （2）往來根柢兮，長久視，得大道——引述《道德經·長生久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