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巫師與主教

    “光明神的庇佑，將會與你同在。”

    隨着一道光芒消散，男孩漸漸睜開雙眼，一開始，他有些迷茫，但是轉而，就是驚喜。

    “媽媽，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男孩驚叫着，一旁的婦人滿是熱淚，她將男孩擁在懷中，忘情的親吻男孩的額頭。

    “太感謝您了，主教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

    激動過後，婦人向着剛纔的男人道謝，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甚至有些窘迫。

    “沒什麼，只要是虔誠的信徒，光明神都會給予慈悲。”

    男人笑着說道，隨後擺擺手，示意婦人可以離開了。

    “難以想象，光明神殿竟然有主教願意爲窮人施展聖光術。”

    隨着婦人離開，一個人影從柱子後走出，漂亮的臉蛋上掛着笑容，但絲毫看不出喜悅。

    “這是光明神的神諭，任何虔誠的信徒，都有權利享受神的饋贈。”

    菲爾丁微微躬身，對着一位巫師學徒，表達了自己的禮貌。

    “但是這依然無法掩蓋你的貪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波卡里搜刮了大量信徒的金錢，表面上這是捐給教會的，實際上，都揣進了你自己的腰包。”

    夏爾冷冷說着，他沒有表現出憤怒，依然是一幅波瀾不驚的表情。

    “是那個叛徒對你說的？

    他背叛了光明神殿，所以爲了給自己開脫，只能不停的詆譭。

    他的靈魂已經墮落了，光明神不會饒恕他的。”

    菲爾丁並沒有感到驚訝，事實上，他已經爲此做好了準備。

    只見幾個黑袍人從神殿四周出現，他們向着夏爾包圍而來，亮出自己的武器。

    “一名赫爾墨巫師學院的學徒，死在光明神殿的教會，這可會給你帶來大麻煩。”

    夏爾冷冷看着那幾個人，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彷彿這些手拿武器的傢伙，不存在一樣。

    “不，這不是無理由的攻擊。

    一名光明神殿的叛徒，誘惑了一名巫師學徒，試圖在教會，暗殺一名區域主教。

    但是他低估了光明神殿，信徒爲了保護主教，擊斃了這名巫師學徒。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菲爾丁笑了，他並不在乎夏爾的威脅，事實上，他早就想好了事後該如何脫罪。

    “好吧，巫師不是一個善於玩嘴皮子的職業，但是不得不承認，你找的理由很不錯。

    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些武裝起來的信徒，不可能是一位巫師學徒的對手。”

    夏爾說完話，便拿起木笛，似乎想要吹響。

    “阻止他。”

    菲爾丁當即下令，他知道巫師的難纏，所以不可能給他們施展巫術的機會。

    砰！

    但是不等他的人動手，只見數道破空聲響起，弩箭貫穿了幾個黑袍人的身體，他們慘叫着倒下。

    菲爾丁回過頭，只見領主府的士兵已經衝了進來，他們將菲爾丁包圍，同時將那些黑袍人迅速壓制。

    “反抗者格殺勿論。”

    一個老騎士走了進來，他大聲呼喊着，衛兵行動很快，轉瞬間，就把那些黑袍人和菲爾丁隔開。

    “巴克，你幹什麼，知不知道，你這樣等於對光明神殿宣戰。”

    菲爾丁看到那個老頭，當即大吼起來，顯得怒不可遏。

    “不，這和光明神殿無關，你幹得太出格了，已經超出了領主大人的忍耐極限。”

    老騎士冷着臉說道，隨後拿出一張厚厚的羊皮紙。

    “根據帝國法令，教會不得侵吞土地。

    但是你卻鼓動那些農民，把土地捐給教會。

    然後你再偷偷將那些土地賣掉，把錢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別以爲做得天衣無縫，你的那幾個手下，已經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這違背了帝國的法令，同時也撕毀了帝國與神殿的約定，我們有充足的證據和理由逮捕你，現在，束手就擒吧。”

    老巴克中氣十足的說着，菲爾丁的臉色，則難看了起來。

    “這都是你做的？”

    菲爾丁看向夏爾，這個年輕的巫師學徒看上去沒什麼城府，但是手段，卻出人意料的厲害。

    “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

    事實上，你派出的那些人，比你想象的還要貪婪。

    他們並沒有將事情祕密的展開，而是通過信徒，大範圍的傳播。

    很多波卡里的民衆都知道了，教會接受土地捐贈，然後給予信徒饋贈。

    如此大張旗鼓的做事，怎麼可能不讓人知道，恐怕只有你自己，還認爲做得很隱祕。”

    夏爾攤開了手，他看向菲爾丁，眼神裏充滿了嘲諷。

    “原來是這樣，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在帝國的很多地方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但沒有領主會去管，畢竟這樣會得罪光明神殿。”

    菲爾丁轉過頭，看向老巴克，似乎想要尋找到答案。

    是啊，就像他說的，光明神殿已經爛透了，他們不再滿足於貴族的饋贈，已經開始把手，伸向貧苦的民衆。

    而民衆的兜裏沒有多少錢，於是他們便蠱惑這些人，捐贈資產。

    這觸犯了世俗的利益，帝國早就和神殿有約定，不得接受資產，特別是土地的捐贈。

    但誰會去管呢，沒有哪個領主，願意爲了這點兒小事兒去得罪光明神殿，甚至一些領主還參與其中，跟着一起分蛋糕。

    “其他地方我們管不着，但在波卡里，不能任由你胡來。”

    老巴克堅定的說着，他是一位功勳卓著的老騎士，曾經爲了帝國立下赫赫戰功，所以身上帶着一股正氣和威嚴。

    “看來是我低估了巫師的影響力，在波卡里，神殿的力量，似乎遠不及赫爾墨巫師學院。”

    看到老巴克的表現，菲爾丁大概猜出了前因後果。

    赫爾墨巫師學院對波卡里的影響力太大了，甚至於說，這裏的領主，都要看那所巫師學院的臉色行事。

    相比較而言，神殿的影響力就要遜色很多，這個巫師學徒估計背景不一般，在他的施壓下，領主選擇了和自己對立。

    “好吧，不過作爲光明神殿的主教，世俗無權對我宣判。

    你們可以拘捕我，但是必須將我送回聖城，由神殿的長老會，來評判我的罪過。”

    菲爾丁並沒有慌張，他知道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的結束，他是區域主教，在神殿裏，屬於中層神職人員，地方貴族無權對他進行宣判。

    而回到聖城，那就是光明神殿的地盤了，即便是爲了面子，神殿的長老會，也不會隨便宣判自己的主教有罪。

    何況他還有靠山，最後大不了，換個地方當主教，並不會對自己造成多少影響。

    不過相對的，波卡里的領主，肯定會上神殿的黑名單，他別想再得到神殿的支持，甚至在一些事情上，神殿還會找他的麻煩。

    此時的菲爾丁，突然對一旁的巫師學徒感興趣起來，他到底有什麼樣的背景，竟然會讓領主不惜得罪光明神殿，也要去幫助他。

    “你是藍領學徒？

    老實說，如果你是一位紫領學徒，甚至紅領學徒，我都會感覺好受一些。”

    菲爾丁看向夏爾，盯着他那雙蔚藍色的大眼睛，用略帶調侃的語氣說着。

    “什麼樣的領口顏色並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你違反了法律。”

    “法律？

    法律對你們巫師有效麼？

    別和我說，你們巫師都是安分守己的人。

    事實上，相比起我的這點兒事，你們巫師做的事情，更加慘無人道。

    我只是貪了一點點錢，而且不是白拿的，我爲那些捐贈的信徒施展神蹟，對他們提供了幫助。

    可是你們巫師呢？你們做過什麼。

    你們只會索取，甚至僅僅心情不好，就可以隨意殺掉一個平民。

    相比之下，我所做的一切，已經稱得上善良了，你們才是邪惡的，是所有人的公敵。”

    菲爾丁指着夏爾嚷道，夏爾沒有做聲，而是搖了搖頭。

    “巫師沒有那麼邪惡，即便是作惡，我們也做的光明正大。

    另外巫師也會幫助人，我們並非濫殺，的確有巫師草菅人命，但那畢竟是少數。

    何況這個世上有很多兇險的魔物，長久以來，一直是巫師在與之對抗。

    相比之下，巫師救下來的人更多，你說巫師殺人不假，但是巫師給了人們安全的生活環境。

    老實說，我覺得與其崇拜光明神，還不如崇拜巫師，至少巫師一直在對抗魔物，保護人類的世界。

    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夏爾反脣相譏，絲毫不被菲爾丁的話所動搖。

    “英雄？你們算什麼英雄。

    算了，我看你的嘴皮子也很不錯，如果能來教會，恐怕比當巫師有前途。”

    菲爾丁不屑的搖搖頭，隨後調侃了夏爾一句。

    畢竟不久前，夏爾還說巫師的嘴皮子不如光明神殿的主教。

    但是現在看看，其實大家都不差。

    “非常感謝，如果你能把聖氣的使用方法告訴我，我或許會考慮加入光明神殿。”

    夏爾搖搖頭，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聖氣的使用方法？

    那是主教才能掌握的東西，而且並非是靠學習，而是通過特殊的儀式，直接由神蹟賦予。

    等等，你問這個幹嘛？”

    菲爾丁突然一愣，他感覺到一絲異樣，當即死死盯着夏爾。

    他敢確定，自己對這張臉並不熟悉，雖然手下報告說，他們懷疑菲達克斯那個叛徒，很有可能是和這樣一位巫師學徒混在一起，但這張臉，他應該第一次見才對。

    但是爲什麼，好像自己和他很熟一樣。

    還有，那些領主府的衛兵，除了老巴克，這個自己打過兩次交道的老騎士外，其他人的感覺，怎麼怪怪的。

    菲爾丁帶着驚恐的神情，迅速向其他的衛兵看去，結果發現，他竟然看不清楚這些人的臉。

    不是因爲他們的五官模糊，而是記不住，盯着一個人看了會兒後，再去看其他人，發現會迅速忘記剛纔那個衛兵的長相。

    驚恐的他，猛地回頭看向光明神的雕像，結果發現，他連每天都在祈禱的神像，都記不住面容。

    “這不對，怎麼回事……”

    菲爾丁捂住頭，他狠狠抓着自己的頭髮，痛感很真實，這不是夢，但怎麼又感覺不真實。

    “發現了麼，也好，那就走出來吧。”

    夏爾的聲音傳來，但是身影卻漸漸虛幻。

    菲爾丁驚恐的看向四周，神殿消失了，衛兵消失了，自己的侍衛消失了，甚至就連老巴克，也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荒野，旁邊是自己的馬車，明月高懸，篝火隨風搖曳，侍衛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終於清醒過來了麼？

    陷入自己的夢境，感覺怎麼樣。”

    一個悅耳的中性聲音傳來，菲爾丁轉頭望過去，結果發現，那個藍領學徒正在擦拭長劍。

    他認得那把劍，不久前，就是這把劍，差點殺了自己。

    那是菲達克斯的劍，但是現在，似乎換了主人。

    “你是誰，爲什麼要殺我？”

    菲爾丁慌了，記憶開始涌現，他此時才回憶起，自己今天早上已經離開了波卡里，帶着侍衛和搜刮來的金銀財寶，返回自己的常駐城鎮。

    晚上在這裏宿營，莫名聽到奇怪的笛聲，隨後……

    “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

    夏爾站起身，他看向菲爾丁，晃了晃手裏的劍。

    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侍衛，菲爾丁知道，那些傢伙此時已經被殺了。

    自己會陷入幻境，其他人肯定也無法倖免。

    剛纔這個擁有一頭藍色秀髮的巫師學徒在擦拭長劍，那上面的血跡來自哪裏，根本不必細說。

    “爲什麼不是菲達克斯來殺我，如果有你配合，這根本不費什麼事兒。”

    菲爾丁強裝鎮定，他希望能夠通過對話瓦解對方，爭取一線生機。

    “他來不了了，但是拜託我代勞。

    好了，不要掙扎，我的動作很快，不會有太多痛苦。

    畢竟我對折磨人，沒有興趣。”

    夏爾向着菲爾丁走來，長劍在月光下泛着寒芒，他表情冰冷，看着菲爾丁，就像看一個死人。

    “我可以把錢都給你，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也可以幫你。

    何況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麼，最關鍵的，菲達克斯的仇人，可不是我，我只是替人辦事……”

    噗！

    夏爾的動作的確很快，他一劍劃過菲爾丁的脖頸，對方當即捂住傷口，瞪着雙眼，直挺挺的倒下。

    看着菲爾丁在地上不停抽搐，夏爾無奈的搖搖頭。

    他原打算藉機打探出聖氣的使用方法，結果發現，光明神殿的方式，自己根本做不到。

    畢竟他不可能放棄巫師的身份，轉去投入光明神殿的懷抱。

    “算了，至少這樣，我不欠你什麼了。”

    夏爾嘆息一聲，他擡起頭，看向月亮，一邊擦去長劍的血跡，一邊自言自語的說着。

    神情，略顯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