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發瘋的奴僕

    相比起救命的手術，解刨屍體的難度要小很多。

    查看變異部位，不必在意傷口大小和恢復，拿起刀，切下去，然後摘除。

    即便如此，完成一次解刨，依然需要一個小時以上，加上必要的休息，等待奴僕搬運和處理屍體，夏爾差不多能做到兩個小時，完成一次解刨。

    這個速度已經很快了，但他依然覺得不夠。

    原因很簡單，他不能住在這裏，每天往返，就要消耗三個多鐘頭。

    夏爾很缺錢，希望儘快湊夠一些學分，他必須趕在卡琳娜回來之前先賺一筆錢，是的，就是錢，而不是留下學分。

    在巫師學院，學分比錢重要得多，因爲學院的兌換處，不接受其他貨幣，只允許用學分買賣。

    可夏爾欠着一屁股賬，他也知道學分的重要性，但是沒辦法，留下學分，會被卡琳娜瞬間清空。

    對於這一點，夏爾深信不疑，因爲他發現，那個小妮子，非常的市儈，對“好處”極爲執着。

    巫師本來就是一個現實的羣體，他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首先考慮的都是“利益”。

    卡琳娜幾乎把這一點做到了極致，她把石板房留給了夏爾，但實際上，那裏已經被搬空了。

    各種道具，裝潢（實際上也沒多少裝飾品），生活物資，全都打包搬去了薩瓦爾導師的高塔。

    如果換成其他導師，自己的學生這麼幹，早就大發雷霆了。

    不過薩瓦爾導師的脾氣很好，學院裏都說，他爲人很溫和，對待自己的學生，也極爲寬容。

    夏爾以前一直半信半疑，畢竟正式巫師的臭脾氣是出了名的，即便再怎麼好，也不可能放任自家弟子到如此程度。

    不過當看到這個小妮子，僱了一羣人和兩輛馬車後，夏爾相信了，她竟然真的把全部家當，搬去了自家導師的高塔。

    而且是先斬後奏，並沒提前詢問意見。

    這已經不是放任自流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當夏爾目送她離去，轉頭看看空空如也的石板房，一時間竟然感覺複雜。

    雖然知道卡琳娜並非是對自己不信任，這麼做，僅僅是她的個性使然。

    但心裏依然不好受。

    “至少她還給自己留了一張硬板牀。”

    不斷地催眠自己，夏爾感覺好了一些，畢竟從這個角度去看，對方還是很爲自己着想的。

    雖然不多。

    經過幾天的努力，夏爾終於掙到了一學分，通過巴爾的關係，他在冒險者公會聯繫了一名藍領學徒，然後兩個人前往兌換處，完成了學分的轉讓手續。

    學分是記賬式的，他們只能去兌換處交易。

    到手23枚金幣，夏爾的腰包鼓了，心也踏實不少，至少不必爲填飽肚子而發愁。

    與此同時，他也決定每次賺夠一學分，就找人交易掉。畢竟卡琳娜什麼時候回來，沒人知道，爲了保險起見，只能儘量不把學分留在賬面上。

    夏爾敢打賭，卡琳娜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查賬，而且一個學分都不會給自己留。

    然而想要繼續賺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夏爾漸漸發現，需要他處理的屍體，越來越複雜，難度不斷加高，耗費的時間和精力，也越來越長。

    不知道是不是西蕾雅導師的吩咐，那些奴僕一開始給他送來的，都是保存較爲完好，沒有明顯變異的屍體。

    但是一段日子以後，夏爾發現，送來的屍體，大多有一些問題。

    就比如眼前這具，一個婦人，看起來大概屬於中年，但是面部極度扭曲，眼珠子竟然還在亂動。

    好在轉動的只有眼球，四肢沒有動作，不過夏爾明顯感覺到，一股不弱的魔力波動，在她體內盪漾。

    “這一刀下去，不會出現問題吧。”

    夏爾猶豫了，他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不短的時間了，對於魔力，已經有了很透徹的認識。

    就好像自己體內海妖器官的魔力循環一樣，這具屍體的內部，也已經產生一個魔力循環，從運行狀況看，還處於安穩的狀態。

    但是如果自己動手處理，很有可能打破這個穩定的狀態，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他也不知道。

    這不是夏爾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事實上，這幾天送來的屍體，多多少少，都有很明顯的“不死化”特徵。

    所謂“不死化”，包含的意義非常廣泛，並不僅僅單指克諾爾墓園那羣遊蕩的不死族，而是指所有的死亡類變異。

    比如死而復生的屍體，就屬於“不死化”，它們並沒有燃燒的靈魂火焰，也沒有散發濃郁的死氣，更多時候，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但它們畢竟死了，已經沒有身爲人類的“自覺”，它們具備攻擊性，畢竟對生命氣息的厭惡，是所有“不死生物”的共同特徵。

    這段時間，夏爾已經處理了好幾具這樣的屍體，切除蘊含魔力的器官，會導致它們本能的暴動，加上對活人的厭惡，反應會更加劇烈。

    猶豫再三，夏爾決定還是動刀，畢竟對方四肢都捆着，即便出了問題，也不大可能掙脫。

    觀察片刻，夏爾發現對方的大部分變異部位，都在腹腔之內，所以他從小腹處入手，用手術刀輕輕割開皮肉，露出裏面的臟器。

    然而還不等去切除變異部位，對方就有了反應。

    只見屍體劇烈顫抖，魔力加速增長導致失控，這讓夏爾很意外，畢竟他還沒接觸到異變部位，僅僅是割開皮肉而已。

    “這個屍體，不對勁。”

    夏爾心中當即警覺起來，他沒有繼續手術，而是向後退了兩步。

    砰！

    出乎意料的，屍體原地彈了起來，那些鐵鏈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以至於當對方暴起，夏爾來不及反應，直接被撲倒在地。

    譁！

    屍體張開嘴，想要本能地啃咬，好在夏爾卡住對方的喉嚨，始終讓其不能如願。

    但這種滋味很難受，對方嘴裏滿是粘稠的黑色污物，臭氣熏天，即便隔着口罩，夏爾都感覺鼻子在受罪。

    “怎麼回事？”

    海妖的心臟在怦怦跳動，並沒有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夏爾也沒有慌張，他轉頭看向手術檯，發現下面的鐵栓竟然是鬆開的。

    很明顯，那些僕從並沒有插上，這違反了操作規程。

    而且不是一個，四個都沒有插。

    一時間，夏爾的眉頭皺了起來，那些僕從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當時是四個人，不可能全部忘了插鐵栓，這擺明了是故意的，送來一具明顯具有不死化特徵的屍體，還不插鐵栓……

    “這裏不能待了，需要儘快離開。”

    夏爾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他決定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何況他力氣不小，雖然是變異的屍體，但不比一個普通人強多少，他還能應付。

    手臂蓄力，然後一把將屍體推開，在起身的同時，補上一腳，正中小腹，被切開的部位，就聽“砰”的一聲，屍體被踢到牆角，劇烈的撞擊，讓腸子流了出來，場面血腥。

    換成一個活人，現在早就痛不欲生，在地上打滾，但是那具屍體已經完全變異，或者說，已經不死化了。

    它根本沒有痛覺。

    即便腸子流了一地，它依然毫無感覺。

    出於本能，屍體對活人氣息極度厭惡，就見它再度站了起來，即便腸子不斷往外流，也沒有任何放棄的打算。

    它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咬死面前的渾蛋，爲什麼它死了，對方還活着，不，都要死，所有的活人，都必須死。

    張開嘴，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屍體再度撲上來，它要咬斷這個可惡活人的喉嚨，品嚐他的鮮血，然後……

    一起感受死亡。

    夏爾並非沒有戰鬥經驗的雛鳥，他知道該去如何戰鬥。

    見屍體撲來，他一手擺出阻擋狀，卡住對方咽喉，接着邁出右腳，繞到屍體背後。

    擡起手，它凝聚一股聖氣在掌心，順着腰部摸去，狠狠伸入傷口，徑直伸入對方小腹。

    啊……

    屍體宛如觸電一般，夏爾現在積累了不少聖氣，對於活人來說，聖氣是好東西，可以促進身體組織恢復，但是對於不死者來說，聖氣就是毒藥。

    而且是劇毒。

    屍體想要掙脫，但是被夏爾死死扣着，不多時，它的魔力反應漸漸消失，宛如一灘爛肉，倒了下去。

    就在屍體倒下的一瞬間，四個奴僕衝了進來，他們手裏拿着鋸骨刀，硬頭斧當作武器，張牙舞爪，雙眼血紅，宛若狂魔。

    “這個狀態，腦子好像已經不清醒了。”

    夏爾已經預見到這種情況，所以他並沒有慌亂，不退反進，向前墊了一步。

    這一招出乎意料，前面的人跑太快了，根本無從躲避，於是被夏爾用肩膀直接撞飛。

    此時，第二個奴僕也到了，他舉着斧子，對着夏爾就劈過來，雖然力氣很大，但明顯沒受過訓練，力量分散，速度也不夠快，被夏爾側身躲過。

    不等對方收招，夏爾再度出手，他用手術刀向前刺去，正好插入奴僕的眼睛，以他的力量，這一刀可不是切碎眼球那麼簡單。

    而是直接刺入了大腦，一招斃命。

    嚴格地說，這算是夏爾第一次動手殺人，不過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畢竟是這些人，先要殺自己。

    要麼對方死，要麼自己死，這個選擇，幾乎不用考慮。

    幹掉了一個，對方還有三個，夏爾本來不想和他們糾纏，跑出去就行。

    但是對方已經瘋了，兩個奴僕死纏着自己不放，還有一個守在門口，不給夏爾逃脫的機會。

    纏鬥片刻，夏爾來到了工作臺旁，於是拿起上面切骨刀，轉身對着其中一人砍去。

    對方見狀，竟然不躲不閃，而是拿着刀衝過來，準備和夏爾以傷換傷。

    “瘋了。”

    夏爾嘀咕一句，順手刀鋒一轉，變刺爲擋，兩把刀摩擦出一片火花，顯然兩個人力量都不弱。

    然而夏爾並不準備比力氣，他微微偏轉刀鋒，沒了着力點，對方身子當即踉蹌，向前跌去。

    就在這時，夏爾已經來到對方側後，順勢將靠近的另一人踢飛。

    緊接着，猛然回身，對方還不等站穩，刀鋒便切開了脖子。

    鮮血和骨頭碎渣，飛濺而出。

    這一刀，直接砍斷了頸椎。

    守在門口的人，此時已經動了，現在的局面是二對一，他們依然佔據優勢。

    他們有信心，畢竟來這裏工作，身體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他們的力量是正常人的三四倍，所以普通巫師遇上，對付起來並不輕鬆。

    好在夏爾不是普通巫師，他一直堅持鍛鍊，而且還在巴爾那裏學習了許多格鬥技術。

    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則是拿起了托盤。

    托盤是鐵製的，可不是薄鐵片，非常厚實。

    兩人一左一右，向着夏爾攻來，意圖讓對方顧此失彼，露出破綻。

    不過夏爾根本不管右邊的人，而是迎着左邊的傢伙，舉刀就刺。

    對方也持刀，而且擺出了以命換命的架勢。

    “天真。”

    夏爾嘀咕了一句，就在兩人交錯的一瞬間，他微微側身，刀子在他的皮圍裙上留下一條痕跡，但沒有破開。

    對方沒有造成傷害，但夏爾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只見夏爾的刀勢也是一變，微微擡起小臂，也不發力，在交錯的瞬間，劃過對方的脖頸。

    前腳剛落地，夏爾便借力暴起，狠狠一個迴旋踢，將對方踢到角落。

    雖然這一腳力氣很大，但也沒有造成太大傷害，不過無所謂了，對方的脖子一直在噴血，已經浸透半邊衣衫了。

    失血超過三分之一，會立即休克，再流一點兒，差不多就會死亡。

    夏爾不確定這個世界的人是否也會如此，不過看對方眼睛已經開始失去光華，應該是差不多的。

    一連幹掉三個人，剩下的一個，已經明顯慌了，他拿着刀，手已經開始顫抖，在比畫幾下，略作威脅後，轉身便逃。

    夏爾並不準備殺了他，自己與這幾個奴僕無冤無仇，對方故意佈下殺局，顯然另有內情。

    不過就在夏爾準備追擊之時，忽然傳來一聲慘叫聲。

    於是夏爾快步出門，結果就見一頭猙獰的魔獸，竟然啃咬那個僕從，腦袋已經吃一半了，聽着“嘎吱，嘎吱”的聲音，和嚼乾脆面差不多。

    夏爾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頭魔獸，明顯已經不死化了，畢竟他記得，這東西一直放在石室裏，屬於極少數保存完好的魔獸屍體。

    自己特意留心過。

    而相比起普通人類，這種魔獸不死化，對付起來更難。

    魔獸本就肉體十分強悍，不死化以後，雖然一些特殊能力無法施展，但是僅憑強悍的肉體，就能造成不小的破壞。

    而且不死化以後，沒有痛感，沒有恐懼，除非釋放強力的巫術，否則幾乎沒有辦法對付。

    屍體被吃了一半，魔獸擡起頭，它捕捉到了活人的氣息，於是調整腳步，面向夏爾，露出……兩個眼窩。

    這頭魔獸的眼睛已經被切除，用作試驗，所以現在眼窩裏，只剩下一個大大的空洞。

    但是這不妨礙它對付夏爾，畢竟魔獸對視覺的依賴度，遠沒有人類那麼高。

    發出怪異的低吼，魔獸一步一步向着夏爾走來，它沒有眼睛，但依靠其他感官，早已鎖定了自己的獵物。

    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刀，夏爾無奈嘆息。

    這東西對付那些發瘋的奴僕還行，用來對付一頭魔獸。

    那簡直就是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