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執子之手，共赴黃泉

    “你，很痛苦吧。”

    墓碑後，突然出現一個人影，虛幻的手，輕撫着騎士的臉頰。

    夏爾愕然地看着，那是溫妮，她依然是那樣美麗，洋溢着笑容，聖潔而高雅。

    “溫，溫妮。”

    騎士發出顫抖的聲音，他想要去擁抱女孩，而雙手，卻撲了一個空。

    “我們已經屬於不同的維度了。

    不過沒關係，放下仇恨和執念吧，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溫妮笑着說道，只見她輕輕一指，點到了騎士的面甲上，當即那兇惡的面具，就變得扭曲，彷彿厲鬼在無聲地嘶吼。

    然而很快，就聽“砰”的一聲，面甲破碎，露出裏面，那宛若死人的臉。

    這是一張本應該很帥氣的臉，但是皮膚乾巴巴的，似乎失去了水分，看着像一具乾屍。

    兩隻眼睛一片灰暗，毫無神采，他已經死了，但是執念未消，所以依然徘徊在這個世界上。

    “溫妮。”

    機械的張開口，騎士想要露出笑容，但是他的面容已經僵硬，這個簡單的表情動作，卻怎麼也做不出來。

    他已經失去作爲一個人類的資格，現在的他，僅僅是一道執念，一道對失去心愛之人，不甘的執念。

    “放下吧，這樣會輕鬆很多。”

    溫妮說完話，便把手伸入鎧甲中，就聽淒厲的嘶吼傳來，無數靈魂從鎧甲中飛出，化爲虛影。

    亡靈太多了，多到數不勝數，他們變成一片灰白色的雲，在兩人頭頂徘徊一會兒後，便向上飄起，融入了夜空。

    失去了亡靈，死氣凝聚的鎧甲轟然破碎，騎士的樣子也漸漸改變，他同樣變得虛幻，但是卻發現可以露出笑容，可以牽起，心愛之人的手臂。

    格威爾，他終於迎來了解脫。

    沙沙沙……

    原本枯萎的老樹，重新煥發生機，山谷中，也盛開起無數妖異的紅色花朵，少男與少女相擁在一起，他們終於，得以重聚。

    “讓我們跳個舞吧，就像以前那樣。

    不過沒有樂隊，所以那邊的小子，能不能幫個忙。”

    溫妮看向夏爾，隨手扔過來一個東西，下意識地接住，發現竟然是一根木笛。

    “這個，應該是無花果木製作的吧。”

    夏爾是識貨的，這不是普通的木笛，上面還有許多魔法的紋路，完全可以當做法杖來使用。

    “試着吹響它吧，即便是沒有經驗，只要腦海中想起某個曲子，它自己就會發出聲音。”

    溫妮做了一個吹笛子的手勢，顯得很俏皮，夏爾的確不會這種樂器，不過還是放在嘴邊，腦海中回想合適的曲目。

    在前世，他對音樂興趣不大，而今生，幾乎沒有接觸任何音樂。

    所以思來想去，也只能記起一個電影的配樂，於是一邊回想曲調，一邊輕輕吹響木笛。

    《大海的詠歎》，那部風靡全球的經典災難愛情電影配樂，夏爾的記憶並不完整，但是木笛卻彷彿可以自我完善，這首蜿蜒曲折，又大氣磅礴的曲子，竟然非常流暢地吹奏起來。

    在這夜空下的山谷，久久迴盪。

    “倒是個很應景的曲子呢。”

    溫妮莞爾一笑，隨後拉起格威爾的手，微微屈膝，做出一個宮廷舞開始前的女性邀請禮。

    繁星下，山谷成了他們兩個人的舞臺，他們歡快地舞蹈，漸漸地，樣子也發生了改變。

    他們彷彿回到了過去，溫妮穿上了藍色長裙，而格威爾也是身着黑色禮服。

    這是兩個亡靈，但他們並沒有感到懼怕，反而有一種得逞所願的歡樂。

    無論活着還是死去，他們都信賴彼此，需要彼此，所以即便無法再生活在陽光下，但他們依然是歡樂的。

    因爲這一刻，他們終於相遇，終於擁有了彼此。

    夏爾放下了木笛，因爲他突然有種抑制不住的衝動，那部電影講述的是海難，講述的是愛情，而這喚醒了體內海妖的某些本能。

    於是，當他不自覺地回想起電影的畫面，嘴巴，也跟着不自覺地唱了起來。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i feel you.

    ……”

    不得不說，魔化以後，夏爾的嗓音堪比歌唱家，如此高難度的一首歌，竟然信手拈來，氣息，音準，無可挑剔，相比原唱，都毫不遜色。

    木笛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綻放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夏爾沒有吹奏它，但它卻自己響了起來，一人一笛，配合得無比嫺熟，甚至就連舞蹈中的兩人，都忍不住投來讚賞的目光。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唱到高潮部分，夏爾更是完全放開了嗓音，高亢的歌聲，響徹山谷。她的秀髮被風吹起，魔力向着四周擴散，那些妖異的花朵，彷彿受到了某種召喚，竟然散發出點點紅色光芒，金黃色的花蕊，更是彷彿融化一般，化爲點點金光，宛如螢火蟲，飄蕩在空中。

    這一幕美輪美奐，夏爾已經完全沉醉在歌聲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木笛紋路，正在悄然發生改變。

    明明高歌了一曲，但夏爾依然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他又重新把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而舞蹈中的兩人，也彷彿忘卻了時間，在夜空下，在老樹邊，在紅色的花叢裏，在金色的光點間。

    他們盡情的舞蹈，眼中只有彼此，彷彿要把失去的光陰全部找回來，貪婪地享受每一秒。

    直到夏爾的魔力耗盡，他才終於停下，恢復理智後，對於剛纔自己的行爲，感到一陣錯愕。

    “這一次，真是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無法靠近格威爾，更不可能讓他找回自己。

    作爲謝禮，這個笛子送給你了，它有很多奇妙的作用，如果你能用心一些，多去揣摩和發現，一定能收穫驚喜。

    好了，我們的時間到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是時候告別了。”

    溫妮說完話，便給了夏爾一個擁抱，並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什麼。

    隨後她笑着放開，蹦蹦跳跳地來到格威爾身邊，兩個人同時對着夏爾一禮，接着轉身，牽起手，向着老樹走去。

    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淡，待到樹下，就完全消失了。

    “執子之手，共赴黃泉。”

    夏爾喃喃自語着，他看向那座墓碑，沉思片刻，還是決定走過去。

    拿出小刀，在墓碑上刻下一個名字——格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