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南風北吹（超大章求月票）

    “南城？援軍？”巨大的陸地堡壘上方，絡腮鬍男人回過頭去，看向身旁的軍官，

    “什麼意思？”

    “我們只收到了這個詞語，後面的信息就沒有了。”一旁戴着眼鏡，似乎是技術軍官的男人緩聲答道，

    “他可能是讓我們小心南城的援軍？”

    “這是城裏的內線發給我們的消息？”絡腮鬍男人微微皺起眉頭，繼續問道，

    “通過什麼發的？”

    “這個原理解釋起來可能比較復雜，”技術軍官擡起頭，看向前方那寂靜高聳的高牆，看着高牆上照亮着下方的燈光，

    “這種高牆上的軍用燈光都具有很高的技術要求，可以無極調節亮度，最微小的亮度調節甚至肉眼根本察覺不到，但是我們的採集設備可以察覺到。

    “根據這個特性，我們就可以通過控制燈光的輕微閃爍來傳遞信息，比如高亮表示1，低亮表示0，構築成複雜的能被翻譯的密碼，當然，實際上的亮度不止兩個檔位，算法會更加複雜一些。

    “那位內線手中的通訊儀器大體就是這個原理，

    “那個通訊器可以連接進城防系統的內網，干擾燈光的閃爍，通過閃爍將情報傳遞給我們，並且由於連接的不是核心通訊設備，也不容易被城防系統的人工智能或者軟件工程師發現，可以實現隱祕通訊。”

    “也就是說，他可以通過燈把信息發給我們是吧？”絡腮鬍男人擡頭看了一眼高牆上的燈光，

    “但是爲什麼只發了這麼一個詞語？”

    “我們也不知道，”技術官員搖搖頭，

    “按理說他應該會發更多更完整的情報出來，”然後他頓了頓，有些擔憂的說道，

    “最糟糕的情況是，他在發信息的時候，被察覺了，甚至可能被抓了，所以後續情報都沒有發送過來。”

    “你能嘗試聯繫上他嗎？”絡腮鬍男人看着那寂靜的高牆，再次問道。技術軍官快速回覆道，

    “那些燈光上同時存在着敏銳的光感元件，我們從靠近高牆開始就在不斷的用探照燈掃過那些光感元件，剛剛我們已經調整了一下探照燈的頻率，將詢問信息通過那些光感元件傳遞給通訊器···”絡腮鬍男人擡起手，有些暴躁打斷了技術軍官的話語，

    “你直接說能不能聯繫上。”

    “聯繫了，但他沒有回覆。”技術軍官一頓，快速說道。

    “如果他被抓了，我們的通訊設備會被破解嗎？”絡腮鬍男人扭頭看向技術軍官問道。

    “不可能，除非知道我們的編碼規則，”技術軍官搖搖頭，

    “如果他們想要強行破解，需要非常恐怖的算力，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僅靠城防軍的硬件是根本做不到的。”

    “斯科特有發過來消息嗎？”絡腮鬍男人繼續問道。

    “沒有，”技術軍官搖搖頭，

    “按照他之前和我們商定的計劃，他會出兵攻佔伊蘭市的白茉莉宮，殺了市長自立，然後給我們發信號，現在他可能已經在白茉莉宮和市長的軍隊交戰了。”

    “斯科特這個人首鼠兩端，不可信任，”絡腮鬍男人低下頭，看着眼前的操控臺，然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快速問道，

    “能聯繫到城內嗎？城內的探子，集團的官僚，甚至斯科特，誰都可以。”

    “不行，”技術軍官搖搖頭，

    “高牆是個天然的信號阻斷器，跨過高牆在荒野和城市內建立聯系基本不可能，城市與城市之間的網絡也是通過深埋在地下的超級光纜連接的，我們現在挖超級光纜也來不及了。”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收不到任何城內的消息？不知道任何城內的情況？”絡腮鬍男人目光放平，看着前方在黑夜中行進的車隊。

    “是的。”技術軍官輕輕點頭。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絡腮鬍男人低下頭，注視着身前的操控臺。

    “是。”技術軍官點點頭，走到陸地堡壘邊緣，跳到了旁邊另一輛和陸地堡壘平行前行的車的車頂。

    而這個時候，絡腮鬍男人已經撥開了身前的一個開關，

    “伊蘭市南城外的偵察小隊有傳回來什麼信息嗎？”

    “還沒，團長，他們上次發來信息是半個小時前，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傭兵團攻城還很順利，”一個青年的聲音在操控臺裏響起，

    “他們距離我們有點遠，要繞過大半個城市，如果發生了什麼大變化，要傳回來，也需要一點時間。”

    “再派幾支偵察小隊出去，”絡腮鬍男人聲音平靜，

    “沿着高牆建立穩定信道，保證信息傳達效率。”

    “是。”通訊器對面應了一聲。絡腮鬍男人也同時切斷了通訊。他側過頭，看向右側，在那彷彿連綿無盡的軍隊燈火盡頭，有幾個閃爍的光輝快速升起，向着黑夜的盡頭飛去。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恢弘的高牆。一切是如此的寂靜，沒有炮火，沒有反擊，所有發送過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那沉靜的高牆上如此的安靜，無形中彷彿有一雙冷漠的眼睛，在居高臨下的注視着下方連綿無盡的軍隊。

    ——北城指揮中心

    “諾蘭卡集團的傭兵團恰好押送糧食過來，遇見了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傭兵團攻城，所以仗義出手，和南城城防軍內外夾擊，現在已經擊穿了伊維斯空間系統傭兵團的軍陣，取得了戰術優勢？”年輕軍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放下電話的米德，他伸手扣了扣額頭，

    “等下，我腦子有點亂。”他有些茫然的說道，

    “可是，諾蘭卡集團圖什麼呢？最近可能到咱們附近的商隊不止他們一家啊，那些商隊現在什麼消息都沒有了，難不成諾蘭卡集團真的在恪守聯邦法律？見義勇爲？”

    “恐怕不是見義勇爲那麼簡單，”米德搖搖頭，他低下頭來，身前投影出南城城外的地圖，

    “伊維斯空間系統雖然只來了一支傭兵團，但是還帶着一支完整的航空部隊，並且裝備着最先進的武器，

    “哪怕和南城城防軍內外夾擊，想要佔據優勢，諾蘭卡集團也必須拿出整支傭兵團，普通護送一個商隊，恐怕不會整個傭兵團傾巢而出。”

    “您是說，他們是故意的？”年輕軍官有些反應過來，

    “他們其實是‘援軍’？只是打着見義勇爲的旗號參與戰爭？但這個援軍是誰叫來···”說到這，他突然話語一頓，意識到了什麼，目光微微上擡，

    “林恩先生等的就是這個？！”

    “恐怕是的，”米德點點頭，

    “算算從卡亞市到伊蘭市南城的路程，諾蘭卡集團的傭兵團可能就是伊維斯空間系統兵臨城下前後出發的。”

    “如果有諾蘭卡集團的幫助，我們應該就能扛得住科佩斯傭兵團的進攻了。”年輕軍官臉上的驚愕稍微緩了過來。

    “扛不住，”米德搖搖頭，他伸手關閉了面前的地圖，然後緩緩起身，點了一支煙，

    “哪怕直線橫穿城市，南城的軍隊從南城到北城都至少要一個多兩個小時，我們最多在科佩斯礦業的攻擊下支撐半個小時，如果斯科特的軍隊趕到了，我們支撐的時間會更少。現在我們軍中也有不少牆頭草，在絕對的劣勢下，他們未必不會投降斯科特。”

    “而且現在南城還沒完全打贏，等到南城那邊結束，恐怕北城也差不多被攻破了。”聽着米德的話語，年輕軍官似乎也反應了過來，他的表情也漸漸的沉了下來。

    “諾蘭卡集團確實是活水，但是太遠了，解不了我們的近渴。”米德抽了口煙，輕輕嘆息一聲。

    “既然林恩先生能聯繫上諾蘭卡集團，那有沒有可能聯繫上其他的財團？”年輕軍官思索道，

    “甚至···中央軍？”

    “不知道，”米德搖搖頭，看着手中燃燒的菸頭，

    “如果有是最好的，我們說不定還有機會翻盤，如果沒有···”

    “米德旅長，”也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衝進了辦公室中，正是剛剛和年輕軍官一起的寬臉軍官。

    他直接走到了米德辦公桌前，手按在辦公桌邊緣上，擡頭看向米德，

    “科佩斯傭兵團的主力部隊已經進入攻城區域了，讓兄弟們開炮吧，這樣兄弟們還能多殺幾個敵人。”

    “你沒有聽到軍令嗎？”米德沉下臉，注視着寬臉軍官，

    “你身爲軍人的職責是什麼？”

    “警戒，等待，”寬臉軍官有些憤怒的看着米德，

    “我們已經等到敵人到我們家門口了，還要等嗎？！”

    “你這麼有能耐，你現在去開炮，”米德擡起手，平靜的看着他，

    “你能守得住這座城市嗎？”

    “我我我···”寬臉軍官漲紅了臉，最終瀉下氣來，

    “至少我們能多殺幾個敵人。”

    “殺殺殺，我們這裏只有半城的半吊子軍隊，敵人的兵力是我們四五倍，還拿着比我們更先進的裝備，”米德抽了一口煙，

    “你能把他們都殺光嗎？”他站了起來，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讓開，

    “你要是能，你來，老子這個位置你來坐。”

    “我我我···”寬臉軍官臉色更加脹紅，張開嘴，一時間接不住話。

    “我我我？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米德叼着煙，坐回到椅子上，

    “怎麼一讓你顯能耐，你就我我我了？”他取下嘴裏的煙，看着眼前的寬臉軍官，

    “軍令如山，上面讓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上面讓你等着，你特麼就把屁股焊在椅子上，給老子等着！

    “傭兵團進攻城區域怎麼了？就是特麼的他到了城門下面，把城門撬開了，讓你等你也得等着！”

    “再等他們就要把城門撬開了。”寬臉軍官忍不住嘟囔一聲。

    “他真把城門撬開了，老子也會拿着槍站在最前面。”米德手一拍桌，看着寬臉軍官。

    “我不是這個意思，”寬臉軍官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旅長···”

    “你特麼就是這個意思，”米德擡起夾煙的手，

    “還有，叫老子副指揮，滾吧。”寬臉軍官看了一眼米德，猶豫了一下，還是低着頭向門口退去。

    他即將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站在辦公室角落的年輕軍官，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麼都沒說，離開了辦公室。

    “我去把南城的消息告訴林恩先生，”年輕軍官看着寬臉軍官離開的背影，回過頭看向坐在辦公桌後抽菸的米德，低聲道，

    “然後詢問一下下一步的指令？”

    “不用，”米德搖搖頭，

    “這些王八蛋不是自己心血來潮想過來的，是被他們手下的那些軍官拱來的，那些原來四個旅的軍官對守城沒信心，對我沒信心，”他頓了頓，撣了一下菸灰，

    “也對林恩沒信心。

    “雖然林恩通過強硬的手段和氣魄強行鎮住了他們，勉強把他們團結在了一起，

    “但是歸根究底，林恩以前也只是一個文官，沒有展現過強大的軍事素養，這些兵油子有想法很正常，”然後他拿起煙，吸了一口，

    “這個時候，我要真的去勸林恩改變了主意，那才是真的亂了，他們反而會覺得我和林恩不自信，對我和林恩徹底失去信任，開始想着做牆頭草了，而且，”他放下菸頭，繼續道，

    “林恩現在已經獲得了北城城防系統的最高權限，南城發來的信息，他比我們還要更早收到，他沒有說什麼，就證明原本的命令沒有變。”

    “但是真的開始守城攻堅戰，要是我們被壓着打，”年輕軍官低聲道，

    “那些軍官恐怕還是會有心思。”

    “是啊，”米德嘆了口氣，

    “一盤散沙，諾蘭卡集團的傭兵團幫柯維能打贏，幫我們，恐怕自己都會搭進去。”

    “您真的覺得，”年輕軍官聲音稍低，緩緩開口，

    “我們一直等着，真的能等到戰局變化，活着度過這場戰爭嗎？”然後他連忙解釋道，

    “我不是不信任林恩先生，但是我們現在面臨的是絕對的死局，我想不到破局的方法，哪怕把聯邦的傳奇軍事家從墳墓裏挖出來，我也覺得他們沒辦法。”

    “你小子慫了？”米德笑着看着年輕軍官，將手中的菸頭掐滅。

    “我沒有。”年輕軍官立刻站直了身子。

    “我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米德看着眼前的年輕人，

    “我也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我也不知道林恩的策略是否有效，畢竟我也確實沒看到他指揮過戰爭，不瞭解他的軍事能力。”他笑了笑，看着有些驚訝的年輕軍官，繼續道，

    “但是我們的情況不會更糟了不是嗎？”然後他頓了頓，

    “而且我們都不得不承認的是，林恩的確是一個優秀的領袖，如果多給他一個月，不，一個星期，他說不定就能把北城這一盤散沙凝聚成一股繩，那時候的情況又會完全不一樣。

    “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市長，也或許是最能改變一切的那個，但上帝留給他的時間太少了。”他看着年輕軍官，

    “所以我有一個任務交給你。”然後他在年輕軍官有些茫然的眼神中繼續說道，

    “你是北城最好的機甲駕駛員，我會把原本第三旅第一營的指揮權交給你，

    “那裏面還有十五臺熾天使機甲，如果北城陷入混亂，無論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帶着林恩活着離開，那個倔老頭可能不會聽你的，我允許你連哄帶騙。”這一瞬間，年輕軍官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長官，看着那張堅定的面容。

    最終，他低下頭來，輕聲應道，

    “是。”看着年輕軍官轉身離開的背影，米德低下頭來，拉開抽屜，取出了抽屜裏的手槍。

    他注視着這把有些年歲的手槍，擡起頭來，看向辦公室窗外的夜幕。在那夜幕的盡頭，似乎連綿的軍隊正快速穿過城市的街道，向着北城而來。

    ——北城外荒野轟鳴的陸地堡壘疾馳在荒蕪的原野上。絡腮鬍男人手放在控制臺上，擡起頭，注視着那彷彿與天空連接的高牆，他已經距離那棟高牆越來越近了。

    然後他低下頭來，看着眼前的地圖。伊蘭市北邊的山脈和平原並不是均分的，確切來說，山脈佔據了城門外的區域的大部分。

    這些羣山拉成一條斜線，與高聳的高牆相交出一個夾角，而在這個夾角內的三角形，才是平原部分。

    叮——這個時候，控制臺上的響起了一個通訊請求，絡腮鬍男人撥開了通訊開關。

    “團長，剛剛傳來的消息，我們去往南城的偵察小隊已經徹底失聯，”一個有些緊張的聲音在控制臺上響起，

    “但我們接收到了他們最後發來的視頻信息。”

    “放出來。”絡腮鬍男人低頭看着眼前的操控臺，快速說道。一個全息投影在控制臺上亮起，將一隊隊混戰的士兵展現出來。

    火焰與炮彈幾乎填滿了戰場的每一個區域。穿着羣星城市徽記制服的士兵正和穿着白茉莉花徽記制服的城防軍一起，將戰場切割成一個個小塊，然後把被包圍的在這些小塊中的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士兵圍殲。

    而在整個戰場的最上方，在疾馳交戰的機甲和戰機之間，三臺燃燒着熊熊烈焰的空天巨獸，如同崩塌的蒼穹一般，正在從天空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