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在高樓的陰影下（大章求月票）

    “有什麼事嗎？”

    何奧注視着站在門外的女子。

    “啊，這，我，“

    女子伸出的手有些無所適從，懸在半空，揮舞了一下，最終，她把手摸到了後腦勺上，尷尬的笑了笑，“今天天氣不錯啊。”

    同時她也分辨出了，這個老人的聲音和她昨晚上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確實不錯。”

    何奧看了一眼已經被燒的烏黑的窗戶的方向，窗外澹澹的光輝灑進屋子內，能清晰的照耀清楚屋子裏破敗的場景。

    卡維買的這套房子層高並不高，只有十二層，這個高度在高樓林立，房子越高越貴的聖喬恩市，是很難享受到陽光的。

    現在能有陽光穿過高樓大廈之間的縫隙灑在這個屋子裏，證明今天確實是一個好天氣。

    女子看着這已經被燒成了一座廢墟的屋子，意識到自己現在說這話好像有一點不合時宜。

    而這個時候，一個小腦袋從何奧身後竄了出來，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怪物，“意，好噁心。”

    然後她立刻把小腦袋扭開，看向站在外面的女子，“姐姐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我叫尹希亞，我想問一下，”

    女子順勢接話道，“昨晚上救下我的是你們嗎？”

    她雖然看上去是說詢問嘉茜，但是目光一直飄向何奧。

    “是呀，”

    嘉茜點點小腦袋，她擡頭看了一眼何奧，發現何奧沒有說話，才繼續說道，“所以姐姐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

    尹希亞的語氣再次頓了一下，她被嘉茜這充滿童真而直接的反問問得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話，她還以爲自己要波折一下才能得到對面的確認的。

    此刻她其實已經確定眼前的老人就是昨晚上救下她的人了，即便不說那一模一樣的聲音。

    在聖喬恩市，如此輕鬆就能殺死污染怪物，並且她又一點信息都不知道的神祕老者，估計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在短暫的思索過後，她很快組織好了語言，“我可以請你們吃頓飯嗎？而且，”

    她低下頭，看了看地上的怪物屍體，又看向何奧，“老先生你昨晚上接觸過那個維特異變的怪物，身上其實已經沾染了怪物的氣息，不知道你以前接觸過這種怪物沒有，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可能需要瞭解一下。”

    這一次嘉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擡頭看向了何奧。

    何奧注視着尹希亞散發着些許期待的光輝的棕褐色眸子，他將手中的手絹收好，沾血的那一面摺疊，放回正裝內袋，然後低頭看了一眼地面，“可以稍等一下麼？我還有一些東西需要處理一下。”

    “當然！”

    尹希亞立刻點頭，然後她試探性的走到了房門口，小心的說道，“我來幫您？”

    這一次何奧並沒有回答她，此刻何奧已經低下頭，繼續在廢墟中翻找了起來。

    站在何奧身側的嘉茜看着她有些拘謹的表情，對着她悄悄的眨了眨眼睛。

    看到小女孩的眨眼動作，尹希亞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的越過了門扉，走進了屋子。

    何奧注意到了這一幕，但是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在廢墟裏尋找着還完整的東西。

    尹希亞鬆了口氣。

    而這個時候，嘉茜也轉過身，在地上尋找起來。

    尹希亞看了一眼何奧，又看了一眼嘉茜，小心的走到了嘉茜身旁，她一邊跟着嘉茜翻開地面上的廢渣，一邊用溫柔的語氣問道，

    “小妹妹，我們要找一些什麼啊？”

    “爺爺說，找一找看還有沒有完整的，沒有被燒壞的東西。”

    嘉茜將一塊燒的還剩下一小節的木炭拿開，從地上撿起了一個被染上了黑色的不鏽鋼勺子。

    她看了一眼這個勺子，在短暫的糾結之後，拿着勺子走向了屋子角落，放在一堆被煙燻黑的金屬件中。

    尹希亞看向那堆金屬件，裏面有折彎的金屬支架，燻黑的刀叉和湯勺，還有一些沒被燒壞的金屬玩具。

    能在火災中保留下來的，基本上都是金屬件，或者一些幸運的被擠在某些無氧的角落裏，躲過了火焰的物品。

    這些都是很常見的家用品，並沒有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

    不過讓尹希亞有些驚訝的是，嘉茜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了遠超出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應該有的水平，甚至超過某些成年人了。

    與此同時，她也看清楚了嘉茜白嫩的肌膚下結實的肌肉。

    “小妹妹，你速度好快啊。”

    她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從小跟着爺爺一起鍛鍊的！”

    嘉茜興奮的點點小腦袋，然後她揮揮小胳膊，“學校裏的同學都打不過我。”

    “真厲害，”

    尹希亞笑着給嘉茜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和嘉茜一起在地上幫着翻找起來，“其實我剛剛一直想問，你看到剛剛的怪物不害怕嗎？”

    “不害怕，”

    嘉茜一邊翻找着地上的各種殘骸，一邊搖頭，“爺爺在呢，就是有些噁心。”

    “真厲害啊，”

    尹希亞感嘆了一句，“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怪物的時候，害怕死了。”

    “每個人不一樣嘛，”

    嘉茜將一個金屬青蛙玩具從廢墟中翻了出來，“學校裏有很多小朋友不怕蟲子，也有很多小朋友害怕蟲子。”

    聽到這句話，尹希亞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

    她意識到，在嘉茜的世界觀裏，剛剛的怪物，其實就和突然出現在路邊的蟲子沒什麼兩樣，只是更大，更兇勐，更噁心。

    害怕往往來源於無能爲力，而嘉茜對於蟲子的第一印象，就是被‘爺爺’輕而易舉的撕裂了。

    對於這個小女孩來說，大蟲子和小蟲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當然，或許這也和天賦有關，有的人天生就比別人更不害怕怪物。

    尹希亞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嘉茜閒聊着。

    窗外的陽光一點點的升起，又一點點的暗澹，

    太陽已經從這個方向離開，而時鐘也走向了中午一點。

    三個人基本上將整個屋子都翻找了一遍。

    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小套二的屋子，並不大，只是翻開細碎的燒燬的殘渣有些麻煩。

    最終衆人翻出來的都是一些金屬小物件，還有被徹底毀壞的老舊電子產品，並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

    而在這個過程中，尹希亞再次驚訝的發現，個子小巧的嘉茜在整個搜索的過程中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疲憊，即使她來來往往跑了很多次，但是都沒有休息，似乎也沒有感覺到勞累。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尹希亞感覺嘉茜行動的速度比她最開始見到嘉茜的時候，還要更快一點了。

    而且那位看上去已經年紀很大的老先生，似乎動作也更快一點了，雖然那位老先生沒有展現出剛剛撕碎怪物的時候敏捷，但是好像比最開始翻找廢墟的時候更快一些了。

    尹希亞感覺這或許不是錯覺，但如果不是錯覺的話，這兩個人這忙活一會兒，力氣不光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了，多少有些離譜了。

    此刻三人正在最後清理的地方，也就是這個屋子的主臥。

    在尹希亞胡思亂想的時候，何奧從燒的只剩下金屬框架的雙人牀的牀腳，翻出來一個嵌在金屬相框裏的照片。

    原本鋪滿潔白的白漆的金屬框面，已經完全被燻黑，透明的玻璃也染上了茶色。

    不過幸運的是，不知道是因爲這個相框全金屬的原因，還是因爲這個相框落在角落裏。

    相框裏面的照片幸運的保留了下來，只有四邊有些碳化，但是照片裏的人像還是保存完整了的。

    在這個相框中，一個戴着方框眼鏡，看上去文雅樸素的青年，挽着身旁穿着潔白婚紗的妻子的手，他看着鏡頭，而挽着他的妻子看着他，兩個人臉頰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這是兒子的婚紗照。

    這張照片拍的並不那樣唯美，因爲當時去的那家攝影工作室並不是什麼高檔工作室。

    但是攝影師很好的抓住了兩個人最幸福的那一個剎那，留下了這張影像。

    兒子一直很喜歡這張照片，所以買了一個貴的合金相框將它裝表起來，一直將它擺在了牀頭。

    何奧收起了相框，再次掃視了一眼這個空曠的屋子。

    然後他緩緩起身，提起了靠在門口的手提箱。

    “老先生，弄完了嗎？”

    站在門口附近的尹希亞擡起頭，看向他。

    “嗯，”

    何奧輕輕點頭，他看着尹希亞，“餐廳可以由我來選嗎？”

    “當然！”

    尹希亞連忙點頭。

    在即將離開之時，三人做了一些善後工作。

    何奧帶着嘉茜將從廢墟中撿出來的東西堆在了牆角，只帶走了那個相框。

    而尹希亞則是在徵求何奧同意之後，打了個電話，聯繫了‘同事’來處理客廳裏的怪物屍體。

    ——半個小時後——

    巨美多快餐連鎖

    尹希亞看着身前老舊的窗戶，佈滿油漬的桌面，色調暗沉的地板。

    “有些驚訝？”

    何奧看着她，露出一個微笑。

    “嗯，”尹希亞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我還以爲像老先生你這樣的強者，會選一個高檔餐廳，或者高檔酒店餐廳。”

    “這家店開了很多年了，”

    何奧擡頭看了一眼店裏的裝飾，雖然已經接近下午兩點，但是店裏的客人依舊不少，大多數客人點的都是能呈上一大盤的炸雞漢堡套餐。

    他把目光收回來，繼續說道，“在我還小的時候，我母親就在這家店裏工作，那時候這還是一家新店，還不屬於這家連鎖快餐企業，當然，那時候依舊賣的是這種炸雞漢堡。”

    “三位，需要點什麼可以自選，”

    這時候，一個服務員拿着電子菜單走了過來，放在三人面前，隨即離開。

    “老先生，小妹妹，你們要點什麼？”

    尹希亞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何奧和嘉茜。

    “我要一個大雞腿，漢堡，還要甜筒冰淇淋。”

    嘉茜立刻舉起了手。

    “好。”

    尹希亞選了嘉茜想要吃的東西，然後將菜單遞給了何奧，“老先生，你想吃什麼？”

    “一個基礎炸雞套餐就可以了。”

    何奧接過了菜單，做出了選擇，然後將菜單遞迴給了尹希亞。

    “那我也來個基礎的漢堡套餐，一杯咖啡。”

    尹希亞也很快做出了選擇，然後付了款。

    這種連鎖快餐店大多數時候都是無人操作的，付款結束之後，訂單就會發到餐廳後臺，餐食做好了就會發消息到這個電子菜單上，提醒顧客去櫃檯取餐。

    等餐還需要一段時間，而在等餐的間隙，尹希亞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菜單價格上，“我才發現，這裏的巨大漢堡居然要6聯邦幣。”

    巨大漢堡是巨美多這家快餐連鎖品牌的招牌菜，以便宜實惠量大着稱。

    不過由於各地的物價和稅費不同，巨大漢堡的售價也會有所波動，大概售價在4到7聯邦幣之間。

    某種意義上，巨大漢堡的價格，也反應了當地的物價水平。

    7聯邦幣只是極少數景區或者偏僻地區的價格，在普通城市的普通餐廳裏，6聯邦幣已經是最高的售價了。

    “剛來這邊？”

    何奧看着尹希亞，笑着問道。

    “嗯，我才從暮光市那邊調過來，”

    尹希亞點點頭，隨即有些感慨的說道，“暮光市那邊巨大漢堡的價格只要4.8聯邦幣，我還以爲聖喬恩市作爲糧倉城市，這種食物的售價會更便宜一點的。”

    “是會便宜一點，”

    何奧緩聲說道，“不過是在差不多三四十年前，那時候這座城市有很多糧業公司，因爲本地銷售沒有運輸成本，所以這些糧業公司賣給本地的經銷商的糧食價格往往要低一些，那時候聖喬恩市的合成麪粉，合成肉之類的價格都很便宜。

    “像是這種巨大漢堡，在那時候的售價大概是4聯邦幣左右，當然，”

    何奧笑了一下，“那時候還不是最便宜的，十幾年前接近二十年前的時候，各種糧食價格都更加的便宜，那可能是聖喬恩市有史以來糧價最便宜的時候，那時候這種巨大漢堡價格甚至能低到3.5甚至3.3聯邦幣。”

    “這麼便宜？”

    尹希亞一愣，“這個價格已經低於成本了吧？怎麼會做的這麼便宜？”

    “那時候凱傑特集團剛剛崛起，正在大範圍擴張勢力範圍，他們用了很多方法試圖快速佔領聖喬恩市的市場，低價傾銷就是其中之一，當時聖喬恩市幾乎所有的糧業企業，都被捲入了那場殘酷的戰爭，”

    何奧扭頭，看向窗外聳立的工廠大樓，大樓陰影下暗澹朦朧的街道，“那時候，這座城市的高樓還沒有這麼多。”

    西託當初所就職的特威集團，就是整場糧食戰爭的重要參與者之一。

    “那後來呢？”

    尹希亞聽得有些入迷，她接着追問道。

    這位衣着筆挺的老先生似乎知道很多關於這座城市的故事，此刻她有一種向歷史親歷者本身詢問歷史的感覺。

    “後來啊，”

    何奧收回了目光，回看向尹希亞，“後來凱傑特集團打死了所有的糧業公司，收購了他們的工廠，成爲聖喬恩市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糧業集團。”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菜單，“然後巨大漢堡就要6聯邦幣一個了。”

    迄今爲止，聖喬恩市這座全城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參與到糧食生產的糧倉城市，仍舊是全聯邦糧食價格最高的城市之一。

    尹希亞呆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話題以這樣一個形式回到了她最初的問題。

    她的目光掃了一眼老舊的窗戶外面。

    一個個行色匆匆的消瘦人影在被陰影鋪滿的暗澹的街道上行走，他們的肌膚都泛着一點點稍顯病態的白。

    高聳的工廠大樓遮蔽了一切，將陰影鋪滿了每一條道路。

    現在是太陽最炙熱的午後，但是在這座城市最底層的生活的人，甚至沒有享受陽光的資格。

    叮鈴鈴——

    就在這時，電子菜單響起了警報聲。

    尹希亞從思索中驚醒，她那起菜單緩緩起身，“餐食好像好了，我去取。”

    “我們一起吧。”

    何奧和她一起起身。

    嘉茜也跟着起身，跟在了他們身後。

    他們所坐的位置就在距離櫃檯不遠的地方，很快就去櫃檯前將餐點取了回來。

    嘉茜將自己的餐點擺在桌子上，興奮的捧起冰淇淋。

    而何奧則一邊打開炸雞盒子，一邊向尹希亞問道，“來聊聊我應該知道的東西吧，比如剛剛襲擊我的那個怪物，”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冒着騰騰熱氣的炸雞完全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比如你背後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