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分贓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孤獨麥客字數:3202更新時間:24/06/28 10:48:38
    或許因爲銀槍軍屯駐在金墉城的關係,這一次朝廷的辦事效率很高,各種封賞很快就下來了——司馬越也沒有作梗。

    十一月二十日,正在金谷園附近行獵的邵勳見到了聯袂而來的王衍、庾珉二人,得知了這個消息。

    “現在可尊稱一聲‘陳侯’了。”快到邵勳近前時,庾珉快走兩步,趕在王衍前面,笑着恭賀道。

    王衍有些不高興,但一想到庾家和邵勳的關係,又暗歎一聲,只能堆起笑容,道:“其實就那麼幾個地方。陳郡人傑地靈,又食封五千戶,當可大展拳腳,一遂生平之志。”

    邵勳也很高興。

    陳郡這個地方不錯,治陳縣(今淮陽)。從方位上來說,西北邊就是潁川,再西邊是襄城,襄城西北則是廣成澤。

    如果將這些地方連成一片,諸事大有可爲。

    其實封地也沒多少選擇的餘地了。

    豫州本下轄十郡國,即潁川、襄城、汝陰、安豐、弋陽五郡,以及譙、樑、汝南、沛、魯五國。

    先帝時期,析汝陰郡置新蔡國——新蔡王司馬騰死在河北時,只有四子司馬確逃了回來,襲爵新蔡王。

    又析樑國置陳郡。

    又析汝南國置南頓郡。

    所以,現在豫州共有七郡、六國,總計十三郡國。

    七個郡裏面,潁川是不可能封出去的,那就只剩下六個。

    數來數去,陳郡算是這六個郡裏面最合適的了。

    “爵位之外,天子另授南中郎將(第四品)一職。”庾珉又道。

    官位裏但凡帶“南”字的將軍,如南中郎將、徵南將軍、鎮南將軍等,一般駐地都在洛陽南邊的許昌、宛城、襄陽一帶,但不一定有開府的資格。

    “許昌都督王士文找到了?”邵勳問道。

    匈奴圍洛陽之時,司馬越遣王堪、劉洽渡河北上,至汲郡,意圖包抄河內。後來覺得不保險,又令王士文率軍五千北上,增援二人。

    劉聰北撤時,與石勒夾擊,大破三人。

    王堪、劉洽率殘兵渡河南歸,王士文則不知所蹤。

    “找到了,歿於懷縣。”王衍答道。

    邵勳嘆息一聲。

    王士文是司馬越親信,出身東海王氏,即便再不堪,能力再有限,人家也是戰死在對抗匈奴的戰場上,沒什麼可指摘的。

    他一死,南中郎將就空出來了。

    “許昌都督是誰?”邵勳又問道。

    “新蔡王確,加東中郎將,都督豫州諸軍事,鎮許昌。”王衍說道:“盧志盧子道已升任豫州刺史,不日即可赴項。”

    毫無疑問,這是司馬越干涉的結果了。

    他即便默認盧志出任豫州刺史,也不會甘心把許昌的軍權讓出來。

    但其實無所謂了,許昌已無兵,空架子一個。新蔡王司馬確赴任後,只能招募新兵。

    刺史本來是沒有兵權的,但到了這會,已經沒人那麼規矩了,募兵自保的刺史一大堆。

    至於南中郎將,邵勳其實不太想要。

    材官將軍有資格督造廣成苑,南中郎將就不行。

    這種職務,也就說出去好聽罷了,沒甚意思。

    隨後,王衍、庾珉仔細說了一番“政治瓜分”或者說“政治妥協”的結果。

    左衛將軍何倫調任左軍將軍。

    賦閒在家一段時日的裴廓走馬上任,擔任左衛將軍——這個職務本來是給邵勳的,但他打死都不肯要。

    右衛殿中司馬徐朗調任左衛三部督(第六品),掌管左衛前驅、由基、強弩三營。

    左衛殿中將軍楊寶被司馬越恨得不行,欲殺之。

    最後由其姑夫、東海中尉劉洽求情,邵勳力保,調任度支校尉(第六品)。

    楊寶長子楊勤今年十四歲,前幾日已來邵勳身邊投效,擔任親兵,異日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苗願仍爲左衛殿中將軍(第六品)。

    陳眕重回禁軍,擔任左衛另一位殿中將軍。

    部曲將黃彪調入禁軍左衛,任前驅營司馬(第七品)。

    陳眕族弟陳勇任由基營司馬(第七品)。

    王闡任強弩營司馬(第七品)。

    除了這些顯眼的中高級軍官外,還有一大批下級軍官進行了調動。基本上來說,邵勳把自己在禁軍中的人脈都集中到了左衛,爲他掌控這支一萬五千餘人的部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何倫仍然尊奉司馬越的號令,但他不聲不響地派了一位名叫何離的庶子來投。

    邵勳將其收入公府,擔任舍人。

    至於老何爲啥不派嫡子過來,大概是太扎眼了吧,可以理解。

    另外,邵勳還遞上了一份立功名單,給垣喜、高翊、秦三、鄭東、章古等十餘人解決了官身問題——曾經彷彿天塹一般的鴻溝,在你能接觸到核心權力之後,似乎都不算事了,當然這也和時局有關,朝廷威望越低,得官越容易。

    “天子這幾日連連召人問對,振作之心十分明顯。”談完權力分配的事情後,邵、王、庾三人找了間帳篷坐下,繼續談事。

    帳篷外,一大批銀槍軍、牙門軍以及禁軍的將校們正在興高采烈地射獵,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這是武人培養感情的方式,一般人學不了。

    “太尉得抓緊了。”邵勳笑道。

    王衍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在提醒他別大意。若司徒幕府的人被天子拉攏了過去,卻不太妙。

    “這幾日,我去了一趟司徒府。”王衍沉吟道。

    “如何?”邵勳問道。

    “司徒自感大勢已去,卻又有些不甘心。”王衍說道:“據老夫觀察,他現在似乎有些想通了。心中恨你,但又不敢太過得罪你。唉,說穿了,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你到底曾是越府家將……”

    邵勳點了點頭,這符合他的猜測。

    說到底,邵勳是東海人,又曾在司馬越手底下幹過,他再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對王妃、世子不利。

    相反,他還答應過要護得二人周全。

    這份承諾,對如今的司馬越來說,價比千金。

    當然,司馬越也可以把妻子送到長安或建鄴,一樣能得到善待。

    他確實還有別的選擇。

    再者,他或許還做着讓兒子繼承他幕府的春秋大夢,這從他還在與邵勳爭搶禁軍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司馬越可能失算了。

    洛陽是個大火坑,禁軍難道就不是麼?

    明年的糧食危機必定會到來,到時候數萬禁軍上門討錢糧,你怎麼辦?

    老大不是那麼好當的,你得解決底下人的衣食住行啊。

    糧食不是上嘴脣碰下嘴脣就能弄來的,這也是邵勳不敢扒拉太多禁軍到手下的主要原因,伱養得活麼?

    如果洛陽缺糧,又沒有外州賦稅送來,禁軍也不得不外出就食。

    明年,保不齊司馬越就要帶人去其他地方討飯——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今年的大旱,對大晉王朝的打擊真的非常深遠。

    明年如果蝗災如期爆發,則會大大加速大晉的衰亡。

    說難聽點,老天爺對大晉朝可比匈奴人狠多了,他老人家是真的下了重手,做到了十幾萬匈奴兵做不到的事情。

    “禁軍右衛萬人,太尉當握牢了。”邵勳看着王衍,說道:“王秉出任右軍將軍之後,職位不宜久懸,處仲何時歸京?”

    “快了,這幾日應該就要出發了。”王衍說道。

    揚州刺史王敦被徵爲右衛將軍,爲王衍掌控禁軍右衛。至於效果如何,還要再看。

    左軍尚有萬餘人,右軍五千上下,這是司馬越的鐵盤,他不會撒手的。

    驍騎軍有輕騎一千五百左右,具裝甲騎只剩三百餘了,他們還是中立,只聽朝命。

    “我聽聞司徒欲召河北乞活軍入京,倚爲臂助。”庾珉突然說道:“消息可靠,子嵩(庾敳)透露的。”

    “司徒可真能折騰。”邵勳無奈苦笑。

    嚴格來說,乞活軍是司馬越之弟司馬騰的遺產。

    從幷州東入冀州時,人不算太多,發展幾年後,人數漸衆,戰鬥力不強,但也並非不堪一擊。

    司馬越召他們入京,大概是想多些自己人吧,畢竟是弟弟曾經的老部下。

    由得他折騰吧!

    只要他能養活,能解決糧食問題,不是什麼壞事。

    乞活軍留在河北,早晚被石勒吞併。現在弄來洛陽,也多一分抵抗匈奴的力量,至少他們比臨時徵發的丁壯能打,不是麼?

    “你幾時離京?”庾珉問道。

    “最遲臘月中。”

    庾珉看着邵勳,琢磨着有些話要不要提。

    “侍中放心,過完年我會去陳郡,半路順道去一趟鄢陵。”邵勳說道。

    庾珉放心地笑了。

    其實,邵勳這個回答不是很讓他滿意。

    時局喪亂,文君侄女一家已經搬回鄢陵庾氏的老宅居住。

    過完年侄女就十四歲了,難道還不能娶回家嗎?須知夜長夢多啊。

    但——也行吧,人家能答應上門拜訪就不錯了,庾珉不好強迫他。

    這小子把盧志推上了豫州刺史的位置,自己的封國又在潁川旁邊的陳郡,還在京中掌握着一支禁軍,名氣如日中天,不知道多少人在傳播他是神人降世的消息……

    這樣一個人,不是方伯,卻又勝似方伯,誰能強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