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野蠻人的信使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完之心字數:5497更新時間:24/06/28 10:48:38
    正像格雷恩所說的那樣,如論如何,萊利克和他的騎士團的迴歸,對征討野蠻之地的大軍來說,都是一個最好不過的消息了。

    他們不必再擔憂來自海盜的襲擊,狼族的力量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被一支隱藏的英雄部隊削弱了。當真正的戰鬥來臨之前,還有像萊利克這般勇猛睿智的將軍站在身邊,那才是所有人都會期待着的幸運啊!

    接下來的三天裏,後續大軍源源不斷開近堡壘地區,狹小的地域一下子擠進了數萬大軍,頓顯擁擠不堪。大軍抓緊時機休整,紫竹國騎士團在開進途中丟棄的戰馬、盔甲和武器,也全部得到補充。諸王對毫不費力就佔據了野蠻人的關隘紛紛表達着不可思議的興奮。這也預示着東征的前途一片坦途,光明已現,野蠻人的覆滅已不可阻擋。可現在還不是慶祝勝利的時刻。羅阿洛德軍團又一次在前方受阻,他們已經就地安營,等待大軍的支援。所以,還未等到所有的部隊集合完畢,格雷恩等人已經帶領着阿波多利軍團和黑森林軍團出發了。

    佈滿碎石的道路狹窄,兩旁全是陡壁懸崖,呼嘯着穿過谷底的山風強勁粗暴。兩個軍團迎着寒冷的風,不敢有稍許鬆懈,一邊加強戒備,一邊加快行進的速度,終於有驚無險,在第二天深夜到底了克林戈王的營地。

    剛一見面,特林維爾就笑着問道:“好傢伙,這些野蠻人終於肯當面攔住我們的去向了嗎?”

    克林戈王和歐瑞斯將軍等人對他豪爽的性情再熟悉不過了,他們都苦笑着回答他:“如果野蠻人肯那麼做,我們也就不會這樣發愁了。事實上,我們被堵在這裏快三天了,付出了幾百名戰士傷亡的代價,可我們連野蠻人的正臉還沒看到呢。”

    特林維爾等人滿臉的疑惑。格雷恩不動聲色,問道:“克林戈王,這是怎麼回事?”

    “說來慚愧。”克林戈王說道,“我們被前面的谷口堵在這裏,我麾下的四千戰士已經發起了幾次衝鋒,可是很遺憾,我們根本無法靠近,敵人的攻擊很犀利,沒有可乘之機。爲了減少無謂的傷亡,我只得下令停止進攻,停下來等待格雷恩先生的到來。”

    格雷恩安慰他。“您做的沒錯,克林戈王。我想現在就去谷口看看,可以嗎?”

    克林戈王攔住了他。“格雷恩先生,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再說,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明天會更亮一些,不是能看得更清楚嗎?”

    於是,格雷恩沒有固執己見,他們也的確需要休息,解除一整天行軍的疲勞了。

    天剛矇矇亮,他們就出發了。天地之間,細雪飛舞,灰濛濛地,依舊冷酷嚴寒。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出行的好天氣,可即使這樣,也無法阻止格雷恩他們前往谷口一探的決心了。

    遠處黑色的山峯連綿不絕,暗影重重,讓看到它的人心情沉重。面前那一小片稍平緩的土地,遍佈碎石,坑坑窪窪。他們小心地駕馭着坐騎,馬蹄聲在幽暗寂靜的山谷迴盪着。

    他們一路前進,離谷口越來越近。

    “格雷恩先生,”克林戈王拉住了馬。“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敵人的弓箭已經能夠到我們了。”

    他們紛紛拉住馬頭。幾百步之外,兩道峭壁相夾,狹窄的谷口深邃幽暗。那些嵌在山石裏,灰濛濛的堡壘堵住了面前唯一的通道。野蠻人把守的堡壘裏,此刻卻靜悄悄地,彷彿山谷裏人喊馬嘶,那些野蠻人卻像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似的。可是眼前的平靜是虛假殘忍地。不遠處倒在開闊地的那些早已僵硬的屍體,上面插滿了弓箭,觸目驚心,讓人渾身冰涼,如陷冰窖。

    歐瑞斯將軍滿面羞愧,他低聲說道:“我們試過幾次,可是除了付出更多戰士的生命,我們也沒有太多辦法,戰士們的遺體只能曝屍荒野,實在是羅阿洛德的奇恥大辱。”

    所有人都下了馬,眺望着谷口關隘。野蠻人挑選了最險要最牢固的地方修築了堡壘,雖然只是遠遠一撇,格雷恩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谷口寬不過百步,峭壁陡直險峻,怪石嶙峋,犬牙交錯,意志薄弱的人即使遠遠觀望,已是目眩神飛,心生寒意,卻步不前。谷口前的開闊地帶,毫無遮擋,任誰膽敢發起衝鋒,都是白白送命而已,毫無勝算。雖然一個野蠻人的影子都沒有發現,可是格雷恩卻越看越心驚。他的心思飛速盤算謀劃着,卻一時也想不到好的辦法突破野蠻人的阻擋。而且,這種艱難是即使付出更多流血犧牲,依然令人絕望。

    賽爾從後面趕過來,他對多蘭赫爾說道:“殿下,請允許我去前面試探試探。”

    多蘭赫爾剛點點頭。特林維爾急忙說道:“還有我。賽爾先生,請讓我和你一起去吧。”

    賽爾回頭看着他,微微點點頭。特林維爾頓時喜笑顏開,看到阿卡阿卡也躍躍欲試,他伸手攔住了他。“嘿嘿。這次不用你,阿卡。你就在後面好好看着吧。”

    格雷恩也叮囑着:“特林維爾,賽爾,你們小心一點。見勢不妙就趕緊退回來。”

    “放心吧,老朋友。有我和賽爾先生一起,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他們摘下斧子和長矛交給隨身的士兵,每人又從隨行衛隊裏挑選出一面順手的大木盾。然後兩人相視點頭,一手持盾,一手持劍,猛地衝了出去。

    衆人在他們身後死死盯着他們狂奔的背影。

    他們向前飛奔了大約一百步,谷口鴉雀無聲。道路上灑滿黑色的血跡,凝結成冰,猙獰殘酷。

    他們把盾舉在胸前,再一次目光相視,卻沒有放慢腳步。離谷口已不到二百步,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身邊腳下,那些毫無生命的軀體倒臥在他們快速突進的路上,悽慘醒目。他們目不斜視,又加快了腳步。

    突然,賽爾大喊一聲:“特林維爾,小心。”

    他的話音未落,無數羽箭鋪天蓋地,黑壓壓如飛蝗般阻截了他們前進的方向,連他們想退回去的道路也給截斷了。

    不過,大個子維卡可從來沒有想過後退!

    他用木盾護住身軀頭顱,手中的劍撥打着迎面而來的羽箭。長劍觸碰呼嘯的羽箭,只聽“叮叮噹噹”的聲音,只是瞬間,他們手持的木盾上就釘滿了箭枝。

    賽爾沉穩如常,手中的劍擊落數不清的箭枝。他們來不及相望一眼,又向前推進了足足五十步。

    谷口射出的箭枝勢大力沉,特林維爾手中的木盾也感受到來自蠻族的襲擊,越來越沉重。離他們已經數百步之遙的阿卡阿卡急得圓睜雙眼,咬緊了牙關。沒人敢大聲喊出他們的擔心。這時,被野蠻人的箭雨圍在中心的兩人,只要稍一分心,後果不堪設想。

    頂在胸前的木盾上密密麻麻釘滿了餘勢未消的野蠻人的箭。特林維爾大喊一聲:“賽爾!”

    賽爾用同樣洪亮震動山谷的聲音回答着他。“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嘿嘿!那就讓我們再往前走幾步看看吧,我倒要看看這些傢伙能有多大的勁兒!”

    他們伏着身子,耳邊呼嘯而過的箭發出尖利的聲響。他們甚至已經能聽到隱藏在堡壘後蠻族拉動弓弦時的大喊大叫聲。

    猛地,“篤”的一聲,特林維爾手中的木盾被來勢兇猛的箭擊碎,一角崩碎,碎木四濺。穿透了木盾的箭正射中他手中長劍的劍柄,震得他手臂發麻。

    特林維爾不懼反怒,正要舉着殘破的木盾繼續向前衝,賽爾已經閃身擋在他面前,舉起手中的盾牌。

    “特林維爾,別犯傻!我們退!”他的聲音沉着卻又嚴厲。

    特林維爾不由自主“哎”了一聲。他彎下腰跟在賽爾身後,一邊用劍撥打着羽箭,一邊慢慢向後退。

    狼族的箭更猛更密,如狂風吹過幽暗的山谷。兩個人且戰且退,突然,特林維爾的身邊一個影子閃過,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賽爾的聲音充滿了感激和焦急。

    “殿下!”

    特林維爾剛剛聽到阿卡阿卡的笑聲,一面木盾已經擋在了前方。

    “賽爾,”多蘭赫爾同樣用木盾遮擋着漫天飛蝗,緊緊護住了賽爾。“我們一起退!”

    “主人,”頭頂四周數不清翻飛的羽箭沒有阻擋住他忠心的僕人衝過來的腳步,當然也別妄想能他讓停止不失時機的埋怨和嘮叨。“別忘了你曾經說過,到哪兒都要帶着我的!這次你又食言了。”

    特林維爾和他躲在同一面盾牌下,心中感動,卻粗聲粗氣地說道:“還用我帶着你嗎?你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聽過我的話?你這不是自己又跑過來了嗎!”

    飛射的羽箭漸稀,又有幾個人舉起盾牌把他們接應回安全的地方。

    格雷恩的臉上漲得通紅,滿是焦灼的眼神讓特林維爾感到朋友的關切。他把手中的破盾扔在地上,張開手臂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個子維卡這不是安然無恙地又回來了嗎。”

    那邊多蘭赫爾也焦急地問道:“賽爾,快仔細看看,有沒有受傷?”

    “怎麼回事?”格雷恩急忙問道。

    “格雷恩先生,”他舉起特林維爾的一隻手臂,“你看哪,太危險了。早知道有今天,從高山國出發時,就應該把那面銅盾一起帶來就好了。”

    原來,特林維爾的肋下和手臂,各被箭穿了一個窟窿,幸好沒有傷到皮肉。賽爾卻毫髮無傷。

    特林維爾一把甩開紅了眼的阿卡阿卡,大聲說道:“大驚小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下次說什麼也別想甩下我一個人去闖蕩,休想!”阿卡阿卡說着,抱着巨人的手臂,不放心地又仔細檢查着。

    特林維爾大聲說道:“瞧你欲哭無淚的樣子,別的人還以爲,我可能早就被那些傢伙們的箭在身上穿了幾百上千個窟窿了呢。”雖然他臉上全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可是朋友們都知道,他的心中也早爲朋友的關懷所感動,如果不大喊大叫幾聲,只怕也會和眼前的小夥子一樣,眼圈都要紅了呢。

    野蠻人的堡壘又恢復了平靜。箭雨也停止了。

    格雷恩看到衆人雖然經歷了一次箭的洗禮,好在都沒有受傷,方纔心中稍安。

    他擡頭環視着四周尖尖的陡峭的山峯,牽過馬飛身而上。“我們先回大營吧。這裏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

    狼族的防禦堅固,箭雨兇猛,衆人都看在眼裏。一路上大家都心事重重,都在盼望着格雷恩開口講話。可是連他也一言不發,只是面無表情不住地暗自點着頭。很多人看不到能衝破山谷隘口的可能,心中暗自焦急,卻沒人敢說出口。

    回到營寨,格雷恩說他要好好想一想,找到一個打破狼族嚴密防守的辦法。但是他們都知道,以賽爾和特林維爾的勇猛和身手,連他們兩個聯手也休想能衝破箭雨的封鎖闖入谷中,千軍萬馬即使付出慘重的代價,也只可能在谷口就損失殆盡。

    他們嘴裏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格雷恩看到了他們的憂慮。

    多蘭赫爾和賽爾留在格雷恩他們的營帳裏。格雷恩低頭沉思,他們也一句話都沒有說。終於,特林維爾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大家都看着他,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笑了起來。

    萊利克和他的騎士團迴歸的消息雖然振奮了人心,但怎麼想辦法通過野蠻人嚴密防守的山口,才是他們面臨的最緊迫的任務。

    可這談何容易啊。連特林維爾和賽爾這樣的猛士,竭盡全力也只能衝擊到距谷口百步的位置,就不得不被迫返回。難以想象成千上萬的士兵擁擠在狹窄的谷口,會造成什麼樣的慘重傷亡。

    就像特林維爾說的那樣,“用不了幾次衝鋒,只怕連野蠻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就不會剩下多少能衝鋒的戰士了。”

    沒有人懷疑大個子巨人也會膽怯,可是做爲向谷口衝鋒過的兩個人中的一個,他說的話自然有更大的說服力。

    大軍被困在進入野蠻之地最後的關口,盲目地派出那些年輕的士兵衝上去,試圖從鐵桶般牢固的防守中殺開一條血路,除了白白犧牲戰士們的生命,到頭來只會把自己逼入絕境。

    可如果一旦陷入與狼族的僵持,曠日持久之下,最先崩潰的也一定是無險可據,暴露於冰天雪地中的東征大軍。這是格雷恩完全不能考慮的。可是,他苦思焦慮地策劃着種種可能打破狼族對谷口封鎖的辦法,緊接着又被一一否定。

    眼前的形勢一目瞭然,清晰無比。信心滿滿,誓要掃除野蠻人的東征大軍,陷入了前進不能,後退不甘的境地。天神也不再眷顧正義的人們,再也不會有神兵天降。天寒地凍的野蠻之地的峽谷中,一切都要靠自己!

    諸王的後續部隊接連趕到,攜帶的糧食補給卻已不敷使用。四萬多人馬困在原地,無以爲繼。格雷恩心急如焚。

    難道費盡千辛萬苦才到達了野蠻之地,就這樣無功而返嗎?

    伊美雅公主爲了支持他的遠征,甚至不惜以白銀公國爲代價,才組織起這樣一支強大的軍隊。可是,他們卻要再最後的關頭,放棄這次遠征了嗎?

    他們來到野蠻之地,是爲了殺死那個篡位者和荷提流斯的幽靈,讓他們罪惡的靈魂和肉體一起永遠消失。可他們離目標只隔着一座山,那條唯一連接着希望和勝利的道路,卻被野蠻人死死卡住了!

    後面還有更多的人在源源不斷地涌向野蠻之地,不論他們抱着何種目的而來,都將面臨着和格雷恩他們一樣的困境。

    諸王的大軍中已經因爲眼前的形勢,產生了動搖。流言引起了不安,也許用不了多久,甚至那個誘餌也將失去吸引力。在失敗和死亡來臨前,所有的高尚和執着,都會變得蒼白無力。

    營地中最大的帳篷裏,帶兵前來的諸王和他們的將軍們都在等着他最後的決斷。即使眼前的這些人到底有多少是爲了純粹的正義而戰,又有多少人抱着不可見人的目的而加入,其實所有的人都心照不宣。

    可是,做爲數萬大軍的統帥,格雷恩心中的信念堅定如鐵。他和朋友們不僅要與嚴寒和蠻族作戰,也要聚攏起人們心頭的榮譽,爲了正義和光明而戰!

    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同意退兵。而且,雖然沒有把握,他決定冒死一搏。

    明確支持他的除了他的朋友,還有克林戈王,黑森林的王子和他的護衛賽爾,以及紫竹國騎士團長萊利克等人。其他諸王和將軍們,雖然沒有堅持退兵,卻都把衝破谷口防禦的擔子,拋在他一個人肩上。

    可誰又能理解他心中的掙扎和艱難呢!

    營帳裏議論紛紛,卻沒有更好的提議。在這艱難時刻,他必須做出正確的決斷。

    就在此時,衛兵急匆匆走進大帳,大家頓時安靜了下來。

    “諸位王上,大營外狼族派出了信使求見。”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人人露出驚訝不解的神情。

    格雷恩的心中瞬息間閃過無數種可能。他冷靜地問道:“信使有幾個人?現在在哪裏?”

    “狼族的信使和他的二十名隨從,現在就在營門外等候。”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大帳中響起一片低沉的嗡嗡聲。

    “讓他們進來!”衛兵轉身離去。

    大家都看着林登王。他問道:“格雷恩先生,不知道野蠻人此時派出信使是何用意?”

    格雷恩心中反而平靜了許多,他笑着回答了林登王:“等見到這位信使,我們就會知道了。”

    林登王點了點頭,特林維爾卻忍不住說道:“我還以爲野蠻人只是一羣嗜血如狂,蠢笨不堪的傢伙,它們又是從哪兒學的這一套呢?”

    看着特林維爾和衆人不解的樣子,格雷恩微笑道:“那是從前了,特林維爾!自從有條毒蛇混進了它們的行列裏,今天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我倒是一點兒都不感到詫異呢。雖然我們還猜不到狼族的信使是來做什麼的,不妨先看看他們打的什麼鬼主意吧。”

    威武的士兵排成兩行,火把將大帳燒的火紅明亮。

    賬外傳來腳步聲。可是進來的卻正是他口中剛剛提起過的那條毒蛇,這倒也讓他深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