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神劍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完之心字數:5799更新時間:24/06/28 10:48:38
過了一會兒,石靈王子回來了,他臉上的神色讓他們都暗暗鬆了一口氣。他說:“雖然你們沒有受到邀請,可是我們的王還是願意接見你們。請跟我去覲見石靈王吧。”
格雷恩躬身施禮,說道:“多謝王的恩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他們停留在離石靈王的寶座還很遠的地方,特特利卡獨自一人走了過去,在石靈王耳邊細細低語。石靈王坐在寶座上,一動不動。還有幾個石靈肅立在王的兩邊。
許久,石靈王才低聲開口講話。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如擊山石:“如果說我不高興見到你們,那也許不是真話。除非你們能告訴我,你們來到石靈的洞府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們已經很久很久都不再和外面的人來往了—不管是人,還是精靈。現在,你們可以說話了。”
格雷恩上前一步,對着寶座上的石靈王深施一禮。他大聲說道:“如果不是因爲人類和石靈在過去就有過非同一般的友好往來,那麼我們也許就不會這麼冒昧的前來打擾尊貴的石靈之王。可是,我不得不說,我們來到您的洞府,不只是來延續我們曾經的友好歷史。事實上,我們還有更加重大的請求,我們希望能得到王的幫助。”
石靈王又開始了沉默,他面無表情地環視着周圍,石靈們都默不作聲。
他沉默了許久。然後,他擡起一隻手,說道:“既然你們已經來了,而我也給了你們機會,讓你們說出此行的目的。我已經聽到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格雷恩看着他的眼睛說道:“難道,王不想聽我們把話講完嗎?”
石靈王淡淡地說道:“我不想再聽到你們說什麼了。我活的太久,也見過太多你們都未曾想到過的事情。我們的族人和人類在一起,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石靈還很強大,還有衆多族人。如果說我們曾經和人類並肩作戰,不如說是人類求懇我們的保護。他們總是要石靈幫助他們,就像今天你站在這裏,不也是爲了同樣的原因嗎?石靈聽到過很多這樣的話,現在已經不想再去那樣做了。
已經沒有了邪神的威脅,人類就像曾經預言的那樣,沒了共同的敵人,就開始忘掉了曾經的苦難,背棄了榮辱與共的我們,不再需要我們的幫助,甚至開始自相殘殺。一個國家建立,然後會被同樣身爲人類的你們毀掉。還是你們人類,又會再次建立一個國家。可笑的是,在鮮血和枯骨壘砌的廢墟上,這樣的事情一次次地重複着。可那是你們人類的事,我們已經對此不感興趣。”
格雷恩向前走了幾步,以便石靈王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眼睛裏的誠懇和堅毅。他躬身一禮,說道:“王也許說的沒錯,以前是有那樣的人。是的,以後也還會有。可王還沒有看到更多的都是心地善良誠實的人,他們並不健忘。當他們受到邪靈魔神的威脅時,他們曾請求過並且得到過你們的幫助。但不可否認,當我們更強大時,也曾同樣對石靈伸出過援手。在過去的神聖聯盟和邪神的戰爭中,精靈和人類同樣付出過巨大的犧牲。如果王只看到你們幫助過我們,卻忘記了石靈同樣得到過他們的幫助。王這樣說是有失公允的。”
石靈王慢慢說道:“我們曾經建立過的功勳,是我們當之無愧的。神賜予我們超出人類更久的生命,這還不是最好的證明嗎?我們沒有疾病,只有戰爭和殺戮才能讓我們的生命終止。我們很高興看到,人類逐漸成長起來,並且不再需要我們。
可是,莫非我聽錯了嗎?剛纔還在質疑我們忘記了受到過人類的恩惠,難道你們就想聽到我對此感激涕零嗎?要不,你們又怎麼會一邊大談如何幫助過我們,一邊又開口求助呢?”
格雷恩微微一笑,說道:“是的。我們出於對石靈族的尊重和信任而不是依賴,才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的理由。我仍然會說,這不是爲了人類自己。我們所做的,是爲了這個大陸上所有的生靈。人類,精靈,還有你們。”
石靈王嘴角抽動着,他擡起眼睛望着洞頂的石壁,慢慢說道:“可惜,我們生活的很好,很安詳。我的族人們都已習慣了這樣的平靜。我們不想再聽到戰場上戰鼓轟鳴,刀劍相交的撞擊聲,傷者的慘叫和死者冷冰冰的軀體都不能再打動石靈的心。我們也不再去想着征服這片大陸,不再去想着書寫屬於自己的歷史。那一切都離我們太遠。我們不會再參與任何外部的紛爭了。我們只要過自己平靜的日子。”
石靈王的冷漠和慢吞吞地固執,早就讓特林維爾沉不住氣了,他也走過去,直視着石靈王蒼老的眼神,大聲喊道:“你口口聲聲想要過自己安寧的日子。好吧,你願意這樣,沒有人能指責你。可是你也要明白,這絕不取決於你!黑暗拒絕承認失敗,試圖奪回他們失去的一切。如果神聖聯盟瓦解,我們的失敗就會不可避免。當荷提流斯的幽靈復活,徘徊在這片大陸上,你們即使躲在這個昏暗的地洞裏,也不可能做到獨善其身。我早就看出來了,從我一進到這個昏暗的洞裏就看出來了。你們也看看吧,看看他們的眼睛。誰能告訴我,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們吧。我看到的是一片絕望!他們還沉浸在輝煌的影子裏,因爲祖先的功績卻枉自坐享遠比人類更加長壽的生命,因不會受到傷病的困擾,就在這裏沾沾自喜。卻忘了災難也同樣會降臨到你們的頭上—你們會看到的。如果你們喜歡,那你們就坐在這裏發呆吧。而我們不會—我們會奮起,會拼搏。我們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把所有的厄運都趕走。那怕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我們也絕不會坐等那一天的到來。”
格雷恩一反常態,竟然沒有試圖阻止他說出這些激烈的而且肯定會激怒石靈的話語,反而讚許地點着頭。阿卡阿卡樂得合不攏嘴。他恨不得在這麼多石靈面前,爲他的主人伸出雙手鼓掌。
石靈王受到難堪的指責,毋寧說是譏諷,可他還是不動聲色。看不出他的臉上是憤怒,還是平靜。
他仍舊低沉着嗓音,慢慢說道:“我已經讓你們說的夠多了。現在,請讓我的兒子送你們出去吧。”
特林維爾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他說:“我真後悔曾來到過這裏!虧我把石靈想的那麼偉岸高大,甚至爲能見到真正的石靈一族而激動狂喜。可是,我錯了!那個傳說中勇敢質樸的石靈族早就不存在了。他們已經變得連創造了他們的天神都認不出了—他們懦弱,冷漠,甚至不敢爲了自己而戰。好吧,隨你們去吧!
我要再看一眼,我要記住這些毫無靈魂、毫無希望的軀殼。你們原本就不配享有藍天白雲、和風細雨。就讓你們在卡夫拉卡山的黑暗中慢慢煎熬吧。快帶我離開這裏,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黑乎乎的洞裏了。”說罷他轉身就走。精靈王子和阿卡阿卡也輕蔑地掉頭而去。石靈王和他的族人們依然沉默如昔,特特利卡看了族人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他很快追上了格雷恩他們,滿面通紅地說道:“請不要責怪我們。我們的族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石靈的心也不再爲了洞窟之外的波瀾洶涌而起伏。”說着,他嘆了一口氣,
格雷恩笑問道:“那麼,王子殿下,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我們遇到你時就在洞口附近,可離你口中所說的外面的世界卻還是很遙遠。暗無天日的卡夫拉卡山絕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你真的應該走出去去好好看一看呢。”
石靈王子嘆息了一聲,沉默着一時沒有回答,可他們也看出他的遲疑。他突然問道:“我只想知道,外面的花兒除了豔麗的色彩,是否真的都有香味呢?”
特林維爾剛纔還氣哼哼地,轉眼就被他的問題給逗樂了。他又裂開嘴樂呵呵地說道:“難道石靈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嗎?你們連花香都忘記了嗎?何止呢!即使石靈再孔武有力,大個子維卡也絲毫不會羨慕了。原來,我竟還擁有連石靈族的王子也想都想不到的更美好的這一切呢。”
石靈王子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就是我想知道的。請你們等我一會兒。”
他轉身跑了回去,精靈王子笑了:“這算什麼呢?”
格雷恩望着他的背影,說道:“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這位石靈的王子明顯與他的族人不太一樣呢。”
可是過了很久,仍不見他回來。特林維爾等得心焦,不由擔心地說:“石靈王不會真的那麼小氣吧?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如果我們就這樣走了,那可該怎麼辦呢?格雷恩,你不會怪我吧?”
格雷恩笑道:“雖然我以前還從未見到過一個石靈的王,可我看到的和我所想的也沒有多少區別。石靈王是個倔強的老人,說不定已經這樣倔強了幾百年了。指望心平氣和的幾句話就能打動他,我原來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特林維爾,說不定石靈王就喜歡聽你那樣說話呢。”
特林維爾聽了哈哈大笑。
不過他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不一會兒特特利卡就跑了過來,他說:“請相信,我已經盡力了。我的父親答應聽聽你們的請求。但願,你們不會讓他太爲難。”
格雷恩笑道:“也許恰恰相反。我們的請求,對你們來說也許不值一提。”
他們再一次回到大廳。和之前一樣,石靈王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態。他和旁邊的人低頭交談着,看到他們,他擡頭說道:“我完全是爲了我心愛的兒子,才答應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你們得到滿足,就謝我的兒子吧。”
格雷恩躬身說道:“謝謝王肯再次接見我們,”他又對着石靈的王子同樣施禮致謝。
石靈王看了一眼站立在格雷恩身旁的特林維爾,說道:“請先告訴我—你們想方設法只爲了見到石靈的王,到底是爲了什麼?”
格雷恩說道:“我們要奪回被邪神佔據已久的勇敢城邦鳳凰城,重建聖壇。我們誓言,要讓聖火重新在東方的天際熊熊燃燒。我們也正是爲此而來。”
石靈王喃喃地說道:“我還不知道那座英雄的城池,竟然一直都在邪靈的手裏。你們想讓石靈出兵幫你們攻打邪神嗎?恐怕只能讓你們失望了。”
格雷恩笑道:“我們也不想那樣做。所以,我們只是想能求得石靈王手裏的一件東西。”
石靈王頗感意外,他疑惑地問道:“是什麼能讓你們不避艱險來到這裏?我實在想不到,你們會向我們借什麼。我也想不起,我們還有什麼。”
格雷恩走上前去,手撫胸口說道:“我們想求的,是石靈王的佩劍。”
“什麼?”石靈王不由前傾着身子問道。
“是的,石靈族的聖物。那把石靈王一直佩在腰間的神劍。”
石靈王久久地沉默不語。
格雷恩看着石靈王的神情,苦澀中夾雜着一縷哀思,還有痛心。他感到很奇怪。按說,雖然王的佩劍一定很珍貴,可他已經說過,只是借用而已。爲什麼石靈王會如此爲難呢?
石靈王終於開口了。他緩緩說道:“對於你們的請求,我愛莫能助。請你們回去吧。”
特林維爾大聲說道:“我們都知道,那把劍對於石靈族來說,是神聖的存在和光榮的象徵。可是,事關鳳凰城的安危存續,難道連這樣一件小事,石靈王都不肯幫助我們嗎?”
石靈王平靜地說道:“你們爲什麼會想起,來借那把劍呢?”
格雷恩回答道:“我們在進攻鳳凰城時,霍思敏王屬下的阿薩瓦將軍被邪靈的頭領殺死。它之所以能殺死阿薩瓦將軍,並不是憑藉他的勇力,只是依仗着他那身刀箭不入的邪惡盔甲。”
石靈王點點頭,說道:“哦,是那副綁縛反叛的天神時用的鐵鏈打造的盔甲嗎?”
“正是。”格雷恩說道。
“嗯,我聽到鳳凰城落入邪靈手裏時就應該想到,它們會擁有那副盔甲了。”
格雷恩和精靈王子及特林維爾相互對視,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爲什麼?”格雷恩問道,“據說,那副盔甲也已經有幾百年消失不見了。
“那麼,你們知道它去了哪裏嗎?”石靈王反問道。
“不知道。”特林維爾搖着頭,“只聽最後見到它的人說,邪神的鎧甲遺落在鳳凰城。”
“沒錯,”石靈王說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光亮,“那是一個偉大的見證。我們的先王—托拉託王,用石靈神劍打敗了身穿黑暗盔甲的邪神頭領。那副盔甲也成了石靈的戰利品。石靈族曾經想把它毀掉。可是,我們石靈都是心靈手巧的工匠,黑暗盔甲雖然邪惡,同時卻也讓我的族人們感受到它的神奇和匠心。
石靈幾次三番想那樣做,卻最終也沒能毀了它。托拉託王說,既然盔甲在石靈手裏,我們的敵人就不會利用它來傷害我們。那麼,毀與不毀,就沒有什麼區別。就這樣,黑暗盔甲一直保藏在石靈的手中。”
格雷恩他們都靜靜地聽着。這是他們從未聽說過的,久遠年代發生過的真實的歷史。即使七聖會所收藏的典籍中也毫無記載。那是只屬於石靈的歷史。
石靈王繼續說道:“在後來歷次與邪魔的戰爭中,石靈一如既往參加了保衛鳳凰城的戰鬥,從來沒有推脫過,更沒有落後於他人。我們是邪神和蠻族的死敵,總是衝在戰鬥的最前面。一次次的勝利,也帶給石靈數不清的光榮。
在又一次勝利後,石靈、精靈和人在鳳凰城舉行了一次盛宴。他們暢飲勝利的美酒,把手言歡。當他們離開時,鳳凰城當時的城主,蘇曼王拉住了也將要啓程迴歸的石靈王阿伊的手。他流着眼淚,捨不得王的離開。
他說,鳳凰城的力量在衰弱。他對此無能爲力,卻因爲肩上的責任,苦思良策而不得。他向阿伊王請求,如果鳳凰城有危險時,希望石靈像從前那樣幫助他們,幫助他們抵抗邪神。
阿伊王也是一位大英雄。他慨然允諾,他說,捍衛鳳凰城是所有神之子的職責,石靈族義不容辭。他爲了讓蘇曼王相信他的至誠,和他定下了永世不變的盟約,並且把黑暗鎧甲送給鳳凰城以作信物。他告訴蘇曼王,當看到黑暗盔甲出現時,石靈就會出現在鳳凰城。從那以後,那副盔甲一直就留在鳳凰城。這是只有歷代鳳凰城城主和石靈王才知道的祕密。”
格雷恩他們這才知道,爲什麼黑暗鎧甲又落入了邪靈手裏。雖然早就該毀掉它,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可是,它的身上又同時承載着定下盟約時的誓言。所以,才會一直被保藏在鳳凰城。
他說:“既然石靈和鳳凰城有過這樣的盟誓,現在黑暗盔甲又重新出現了。難道不是石靈王踐行曾經的諾言的時候了嗎?”
石靈王苦笑着站起身,他的身軀一下子也顯得高大了許多。他走到衆人面前,俯身看着他們說道:“你們看。”
長明火照耀下,格雷恩他們這才發現,石靈王的腰際並沒有那把光芒閃耀的神劍。也沒有任何一把其它的劍。
特林維爾不由失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那把劍呢?”
石靈王悲慼地說道:“現在,已經沒有那把劍了。”
格雷恩的心沉了下去。他吃驚地問道:“難道關於那把劍的傳說都是假的嗎?托拉託王用石靈神劍殺死邪神頭領的傳說,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石靈王看了他一眼,他說:“那把劍的傳說是真的。只是現在,那把劍也已經變成了傳說。”
格雷恩大失所望。他們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難道他們千辛萬苦追尋的希望,到此就要完全破滅了嗎?他們又該怎麼去面對鳳凰城下,還在苦苦等待的莫妮德公主呢?
精靈王子走上前去,問道:“那麼,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嗎?”
石靈王低着頭,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說道:“要是說起來,甚至連我們也不知道。幾百年來都是一件讓石靈痛心疾首,卻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憾事。如果不是爲了石靈曾經的誓約,讓你們相信石靈的拒絕是事出有因,我也許什麼都不會說。石靈並非忘記了那誓言,更不想背叛那誓言。石靈也是珍視榮譽,執守信念的種族。我們不願意再去回想石靈族曾經遭受過的苦難,你們將要聽到的,只是爲了證明石靈所言非虛。”
格雷恩從王的語氣裏,聽出這件事非同小可。
石靈王緩緩轉身又走回到寶座前,他坐了下來:“到我這裏來,我的兒子。”
石靈王子走到他身邊,手扶石靈王的雙膝跪了下去。石靈王撫摸着他,慈愛之情讓格雷恩等人都爲之感動。他說:“我的兒子,你那麼愛看書,可曾看到過有關那把石靈神劍的任何記載嗎?”
特特利卡搖搖頭:“沒有。我從沒見過隻言片語是關於父親您口中所說的那件事的。”
石靈王的臉上又現出苦澀的神情。他長嘆一聲,說道:“是的,當然沒有。因爲,整個石靈族,包括那之後的石靈的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才讓石靈永遠失去了它。”
石靈王子也吃驚地問道:“難道,父親也一無所知嗎?”
石靈王擡起頭,望着長明之火,對他們講述起那段沒有記載,也不願再被提起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