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天人有缺、誰敵寂寞(8.067k)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一片蘇葉字數:9065更新時間:24/08/16 02:44:14
    中秋月明,一場秋雨過後,點蒼山煙嵐雜沓。

    遠望摩鷹高崖,望舒之前,正有一道黑影運劍如飛。

    鄒鬆清越是靠近崖頂,劍鳴聲越響。

    只是聽到這劍鳴聲,他便露出欣喜之色。

    駐足在崖頂下,擔心打攪到師父練功,故而等到舞劍聲停下才去拜見。

    “師父的劍法又有精進!”

    商素風古井無波:“只是初窺無影神劍,唯有真正領悟蒼鷹之勢,這門神劍才能無聲無息、無影無跡,距離大成還尚早。”

    “可是衡山論劍有消息了?”

    “正是。”

    鄒鬆清一臉佩服之色:“弟子幾番打聽確定消息沒有錯漏,這才來稟告。”

    “這次衡陽之事實在驚人,但師父您說得一點也不錯。”

    “麻雀再多,只能是蒼鷹的口糧。”

    “哦?”商素風每日觀鷹,雙目已如鷹眼,此時眼球像在脹大,極爲銳利。

    “說來聽聽。”

    鄒鬆清深吸一口氣,面帶唏噓:

    “這瀟湘劍神論劍天下,一劍衍萬法。青城泰山、崑崙峨嵋盡數敗北,崆峒神拳神掌泥牛入海,江湖奇人異士無可攖鋒,正道三大派掌舵人不敢與之敵。”

    “敗者棄劍,化衡山劍冢,江湖妙諦之一狂風劍封不平技驚四座,然敗劍神而心死,餘生爲劍神守山!”

    說到這裏,鄒鬆清喘了一口粗氣:

    “劍神的武學理解更是登峯造極,他道盡各派祖法,江湖人皆言,那些敗劍者,連他們的祖師也一起敗了。”

    他又心馳神往:“但衆多江湖人聆聽到其中奧妙,大展眼界,受益匪淺。”

    “雁城聞道千餘客,萬劍歸宗在衡陽。”

    “劍神指點了大半個江湖,現在道一句雁城客,大家便知其在衡陽聽過劍神論劍。”

    “江湖人已尊瀟湘劍神爲當世第一妙諦。”

    “……”

    商素風聽了徒弟的話,不由摸着下巴上半黑半白的鬍鬚,心頭震撼莫名。

    不僅僅是因爲劍神的實力,更是那股指點天下的魄力。

    忽然,他隱隱感受到了什麼。

    鄒鬆清又不斷講述其中細節,對應到門派與具體論劍場面,商素風默不作聲,一直在聽。

    小半個時辰後,鄒鬆清口乾舌燥,方纔將所有的話說盡。

    他發現.

    師父的臉上,竟然出現嘆詫惋傷,且越來越濃。

    這.

    鄒鬆清局促不安:“師父,您.”

    “唉~~~”

    商素風長嘆,舉頭遙望嬋娟。

    “師父,您因何而嘆?可可是”

    說到這裏,鄒鬆清頓住,似乎再往下說頗有冒犯。

    “你可是在想,爲師聽了劍神這等功力,心中畏懼自覺不敵故而嘆息。”

    鄒鬆清是個老實人,他不說話等於默認。

    商素風卻不生氣:“那是因爲你和那些江湖人一樣,只浮在表面,一點也不懂劍神。”

    “只瞧見他威震天下,卻瞧不見在這之後的寂寞孤獨。”

    他嘖嘖一聲:“我孤坐點蒼,同樣體會過這種心境,雖與劍神不同,卻沒有人比我更懂劍神。”

    鄒鬆清瞪大雙眼,不知師父言下何意。

    “他傳劍天下,乃是爲了世間能有抗手,相比於這些平庸的練劍之人,他更希望看到他們的祖師。”

    “江湖人到雁城論劍,他們論的是劍,劍神論的卻是寂寞,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商素風的話像是大壩打開閘口,閘口前的鄒鬆清如被洪流怒衝!

    他順着師父的話,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

    劍神如此年輕,未來定然找不到對手。

    那又是何等寂寞?

    商素風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你方纔說的妙諦,還有哪幾位?”

    鄒鬆清頓了頓,看了師父一眼,肅穆道:“據說當世有五大妙諦。”

    “瀟湘劍神萬劍歸宗,冰白劍氣神乎其技。他迎戰正道各大派,毫無衰敗表象,可見一身內力難以捉摸,不少江湖人認爲劍神已超過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稱雄江湖已久,他身法如電,劍光似雷,但他不懂劍氣,與劍神相鬥恐怕會吃虧。”

    “傳聞華山前輩風清揚依然在世,那獨孤九劍號稱無招勝有招,極其玄妙。”

    “狂風快劍封不平以劍爲心,劍斬狂風,如今雖爲劍神守山,卻也能與劍神大戰。”

    “雁城顧老回風潑雨劍,劍藏風雨之勢,劍招淳樸自然毫無破綻。”

    “便是這五大高手。”

    道出這些高手名諱,鄒鬆清也心旌搖曳。

    他們這些用劍之人,如何能不嚮往。

    瞧見師父目光深邃,不由擔心問道:“師父,您還要與劍神一戰嗎?”

    只這一問,商素風銳利的目光直射過來!

    “哼,那自然要戰!”

    “天地廣闊,摩鷹崖上的蒼鷹馳騁雲天,搏擊風霜雨雪,若有膽怯,休想練成本門精要。我蒼山神祠自有其法,不會比這天下的高手差。”

    “伱也莫要因爲江湖傳言而喪氣,覺得那些絕頂高手高不可攀。”

    “誰不是起從微末?”

    “肉體凡胎,又有什麼不可戰勝?”

    商素風道:“爲師已窺路徑,循序而走,終得極致。”

    “待我大成,自會領教劍神寂寞。”

    鄒鬆清心潮澎湃,被種下一顆種子,他激動高呼:

    “師父~!”

    這一聲大喊,迴盪在點蒼山,讓摩崖月夜,多了三分壯闊。

    鄒鬆清下崖後,將師父的一些告誡說與同門。

    沒過不久,大理武林盛傳“唯點蒼神劍懂得劍神寂寞”。

    自衡山論劍之後,點蒼山已名聲大噪。

    如今這刁鑽角度,更是叫人讀懂劍神。

    大家順着商素風的話細細一想,果然有理!

    走南闖北多年的江湖老人們也喟嘆:“不愧是能與劍神對戰百招的存在。”

    也有大理武林人覺得點蒼神劍名不副實,想拿他出名。

    結果這些人一個個在摩鷹崖上慘敗!

    商素風本就不俗,如今烈陽功大進,又窺無影神劍的路徑,尋常人登崖挑戰,還是在摩鷹崖主場。

    大理武林就找不到一個能戰鷹而勝之人。

    點蒼山的蒼鷹正不斷在大理武林揚名,雁城的劍神則是在發愁。

    從端陽到中秋這段時間,趙榮一直在傳授門人內功心法基礎訣竅。

    可惜

    他創的陰神訣與陽神功,以一衆衡山弟子的資質,別說入門,那是連門檻都摸不到。

    “師兄,我~已經盡力了~~”

    藏劍閣大院中,向大年說話時聲音顫抖。

    他陽神功基礎練不成,便去練陰神訣,趙榮還製造一大缸冰水助他吸收寒氣。

    但除了將他凍得全身發抖外,並無奇效。

    程明義、馮巧雲,席木樞等一衆真傳全都搖頭。

    馮巧雲見趙榮沉思,不由笑道:

    “師兄何必糾結此事,本派鎮嶽訣已算上乘,如今師兄施展神奇手段,將之又推衍爲鎮心訣,這門內功已經極爲珍貴,加之又與本派相合,門人弟子無不受用。”

    “人有窮盡,鎮心訣已難練至盡頭,師兄莫要再生苦惱。”

    程明義也點頭建議:

    “我們資質雖然差了。”

    “但十五代幾個天資不凡的弟子如今正以基礎內功溫養經脈,等再長幾歲,師兄傳他們神功,也許就有機會繼承師兄衣鉢。”

    “是啊是啊!”

    衆人應和,艾根才道:“師兄莫要再將心思放在我們身上。”

    大家又齊聲喊:“是啊是啊!”

    嘴脣發白的向大年也喊得相當大聲。

    神功雖好,但命更重要。

    一衆真傳互相用眼神示意,想要打消小祖師的決心。

    起初大家聽聞小祖師傳功,各都迫切欣喜。

    練武之人,多半抵擋不住神功妙法的誘惑。

    小祖師獨鬥各大派高手,遊刃有餘,他自創的神功,恐怕就是當世第一神功。

    然而.

    練着練着,衆人就發現不對勁了。

    不僅一絲一毫摸到門檻的跡象都沒有,反而備受神功摧殘。

    翻涌不止的氣血、竄動不休的真氣、冰凍徹骨的寒氣,那真是在冰火兩重天之間翻滾煎熬。

    更要命的是.

    一番折磨過後,還是入不了門徑。

    衆人感受到小祖師傳功執念頗深,於是鼎力配合。

    但這一大段時間下來,大夥真想喊小祖師住手,別再傳授神功了。

    那真不是大夥能練的。

    趙榮的眼睛從他們身上掃過,又看了看發抖的向大年,不由笑了出來。

    師兄弟們愣了一下,也跟着哈哈笑了。

    這件事,總算是告一段落。

    馮巧雲向大年等人陸續告辭,藏劍閣的亭子中,只剩下大師兄與小師妹了。

    “榮哥,你摸摸。”

    她伸出一隻纖細修長的手來,趙榮輕輕一握,只覺冰冰涼涼,這是練功練的。

    “有沒有其他不適?”

    “這倒是沒有,”曲非煙緊接着道:“這門神功雖然厲害,可我練得極慢,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練成。”

    她撲閃着大眼睛,全盯着趙榮臉上:

    “榮哥,這功夫能青春永駐?”

    趙榮微微搖頭:“你練的那個陰神訣不太行,需練我的明玉真經,可你入不了門。”

    他微微蹙眉:“這門功夫門檻太高,等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你的天資已經很出衆,除了下一代的幾個小娃娃沒嘗試,本門能練得陰神訣入門的唯你一人,總算驗證了我這功夫是能練的。”

    曲非煙沒在意他誇獎,只是笑道:

    “當年的衡山老祖師一定和你有同樣煩惱。”

    趙榮眉頭一皺:“等我再閉關推衍一番。”

    他才說這話,手上就傳來涼意。

    原來是被小師妹雙手握住取暖。

    “大師兄,小師妹給你送飯好不好?”

    她一雙眼中全是期待,眼波如水晃動,俏臉帶着一分祈求,顯得我見猶憐。

    在她的視線中,一隻手越來越近。

    “哎呦.”

    小師妹撅着嘴,從我見猶憐變成不滿之色,單手捂着被戳了一下的額頭。

    “下次吧。”

    趙榮笑了笑,忽然聽到外邊傳來一陣匆匆腳步。

    來人正是全子舉。

    “師兄,川西傳出一件大事!”

    “哦?什麼事。”

    全子舉將一封信紙遞到趙榮手上:“青城山鬆風觀,江湖除名!”

    曲非煙也被驚得湊上來看。

    全子舉略帶感慨,又在趙榮旁邊說道:“這餘滄海自作自受,江湖人修煉辟邪劍譜有成的人幾乎沒有,唯他鬆風觀,一連出現好多陰譜高手。”

    “當初林家之禍,便落在了他們身上。”

    “這餘矮子過於囂張,沒有自知之明,他鬆風觀可沒有師兄庇護。”

    “據說是魔教所爲。”

    說到“魔教所爲”四字,全子舉不禁搖頭,他可不會信這些鬼話。

    趙榮將紙上的消息看了一遍,除了少數分派在外的青城弟子,鬆風觀中沒有一個活人,餘滄海更是被斬去首級。

    “鬆風觀練了辟邪劍法的弟子應當不少,能將他們團團滅掉的勢力屈指可數。”

    “魔教根本不需要辟邪劍譜,多半是左冷禪幹的。”

    “他倒是心狠手辣。”

    全子舉點頭,他心裏也是這般想的。

    “師兄,要不要明面派人去鬆風觀瞧瞧?”

    趙榮搖了搖頭:“不必了。”

    “左冷禪既然盯上鬆風觀,這時去川西,路上不太安全。”

    全子舉覺得有理:“那便叫魯師叔那邊派人暗中打探吧。”

    趙榮看向中嶽方向,眼中閃爍厲色。

    左大師伯,看來你雄心未死啊。

    趙榮又對全子舉叮囑一番,幾日之後,他又登山去了天柱之巔。

    僅一個月過去。

    全子舉又帶來了新的消息。

    “師兄,你猜得果然不錯!”

    天山峭壁之上,全子舉的臉上浮現驚異之色:

    “鬆風觀遭逢滅門之禍,不少門派去青城派探望,興許也有覬覦陰譜之心。”

    “只是沒想到,正道各派派出去的人,竟多半死在去鬆風觀的路上!”

    “外界傳言,是魔教所爲。”

    “嗯?各大派派出去的人都死了?”

    “是!”

    “雖然大多只是普通弟子,卻少有活着出青城山的。”

    趙榮有些疑惑,左冷禪想挑起正邪大戰?

    不對,這豈不是把各大派當成傻子。

    以目前嵩山派的處境,恐怕會陷入衆矢之的,左冷禪絕對不會如此愚蠢。

    “可有人看到是什麼人動的手?”

    全子舉滿臉不解:“幾名少林僧人說,出手之人是魔教天風堂的莫長老,還有一位練了鐵布衫的薛香主。”

    “少林僧人應該不會說謊,難道真是魔教做的不成?”

    趙榮聽罷也露出狐疑之色。

    “先觀望吧,水再渾也有清的時候。”

    “好。”

    自川西鬆風觀滅門之後,武林陰雲再起,不少門派受到波及,糊里糊塗捲入廝殺。

    魔教頻繁行動,加上任我行現身中原。

    鄭州大道上,更是爭鬥不斷。

    亂局,一直持續到年關之前。

    年關前一天.黑木崖上。

    “鐺啷啷~~!”

    一串鎖鏈聲迴盪在一條長殿之中。

    這長殿縱深三百來尺,彼端高設一座,模模糊糊坐着一個長鬚血衣老者,正是日月神教衆教徒眼中的‘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身前只點兩盞油燈,火焰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他身邊站着數位紫衣侍從,靠下邊有資格坐在此地的人,自然是楊蓮亭。

    八名執槍武士壓着一名頭髮白了一大半的高大漢子。

    正是風雷堂主童百熊。

    長殿之外,還有一衆魔教長老堂主,此時都遠遠看着這一幕,衆人心中無不生寒。

    “東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一衆武士跪地喊道。

    可那童百熊盯着高座上的東方不敗,傲然擡頭,他手腳帶着鐐銬,頭髮披散,瞧見那楊蓮亭時,肌肉不住抽動。

    “東方兄弟!”

    童百熊大喊一聲:“當真是你派人將我捉拿嗎?”

    這一下運足功力,他的聲音響亮至極,在整個大殿中不住迴盪。

    長殿外的日月神教高手各都看向童百熊。

    沒想到這位功勞極大、武功高強的童堂主,竟也戴上鐐銬,被持槍武士帶入成德殿。

    大殿之上,楊蓮亭冷冷說道:“童百熊,在這成德殿上,你竟敢大呼小叫。”

    “你這有罪之人,見了教主爲何不跪下?又膽敢不稱頌教主的文武聖德!”

    童百熊憤怒擺動鐵鏈,發出錚錚聲響。

    此時他再無任何顧忌:

    “我與東方兄弟說話,豈容你插嘴!我與東方兄弟在太行山上出生入死之時,你不知在哪裏!”

    “大膽!”

    兩名紫衣侍者上前踢童百熊雙腿,聽得咔咔兩聲響,卻是他們自己的骨頭斷了。

    “哈哈哈!”

    童百熊哈哈大笑,他這一身功力也極爲駭人,不是等閒之輩就能對付的。

    若不是東方不敗下令來抓,給他戴上手足鐐銬那也極難。

    殿外的上官雲等人沒有得令哪敢上前。

    靜靜瞧着這爭鬥多年的兩方勢力,東方教主既然無動於衷,那童百熊多半要敗了。

    衆人看向楊蓮亭,敬畏之色更濃。

    這時七八道破空聲響起,那些持槍武士紛紛用槍尖將童百熊架住,只待教主下令便將他刺死。

    “教中多人看到你被任我行向問天抓住,他們豈能讓你活着回來。”

    “分明是與任我行勾結,企圖叛教,無須狡辯。”

    楊蓮亭冷冷地望着童百熊。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人竟然毫無懼意:“我童百熊從不背叛兄弟,怎麼可能勾結任我行。”

    “你這狗賊胡說八道!”

    童百熊一雙眼睛瞪大如銅鈴,惡狠狠看向楊蓮亭,恨不得將他吃掉。

    轉頭又對東方不敗道:

    “東方兄弟,如果你要殺我,童百熊眉頭不會皺一下。今日在此地,只要東方兄弟你開口,我立馬赴死!”

    可是,高座上的東方不敗紋絲不動。

    “東方兄弟,你開口啊!是不是楊蓮亭這個小人將你毒啞了!”

    他的話語焦急暴躁、又帶着關切。

    楊蓮亭眉頭一皺,朝旁邊東方不敗拱手說道:“教主,是否要將這狂徒賜死?”

    高座之人聞之點頭。

    “嘿~!!”

    那八名持槍武士見狀,一槍刺出。

    他們沒想到,童百熊竟敢在成德殿上反抗。

    他用手鐐中間的鐵鏈猛地一擺,捆住兩柄刺來的槍刃,聽得嘣的一聲,那鐵鏈中間帶鏽的地方被他硬生生震斷。

    長殿外的人不敢有動作。

    教主在殿上,哪有童百熊放肆的份。

    童百熊搶過一柄長槍,片刻間將八人全部打倒。

    “東方兄弟!”

    他銀髯戟張,運足功力大喊:“我不要你點頭,兄弟你出一句話,童百熊立刻死在你眼前!”

    可東方不敗依然不敢出聲。

    童百熊察覺有異,兩腳一蹬衝上高臺。

    長殿外的衆人幾乎看呆,只聽得一聲慘叫,楊蓮亭倒飛出去,跟着又有一聲大吼:

    “他媽的你不是東方兄弟,你到底是誰?!”

    童百熊近前才發現,這人五官樣貌與東方不敗相似,可此時一臉慌張,哪有東方不敗平素那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神態。

    盛怒之下一掌劈出,直接將假貨打死。

    殿外衆人衝上前時,童百熊已經打斷了楊蓮亭一條腿。

    沒想到楊蓮亭是個硬漢,竟然一聲不吭。

    “說,我東方兄弟被你藏在哪裏?”

    其他教衆見狀也紛紛衝入殿內,但看到此間事後一個個心中冰涼,又全然摸不到頭腦。

    那位舉報童百熊的青龍堂杜長老氣沖沖朝前走。

    之前與杜長老一道下崖的孫堂主後退一步躲入人羣。

    “教主呢,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杜長老大吼一聲,站在了童百熊身旁。

    楊蓮亭嘴角掛着血,他喘着粗氣,從腰間取下鑰匙丟給嚇倒在一旁的紫衣侍者。

    “去去喊教主過來”

    那紫衣侍者聞言趕忙拿着鑰匙朝成德殿後的長廊奔去。

    大殿中的衆多高手一時茫然,他們愣在那裏,反倒由着紫衣侍者去了。

    片刻之後

    成德殿上的衆多高手在恍惚中齊齊後退!

    不知什麼時候,大殿中已多出一道血紅色的妖異身影。

    快,實在是太快了!

    沒有人能看清這人是怎麼來的,又是何時來的。

    他就像是一個鬼魅,毫無徵兆,忽然出現。

    是.是東方教主!

    杜長老嚇得往後連退,唯有童百熊依然站在原地。

    他傻傻地看着血衣人:“東方兄弟,你.你到底在幹什麼啊?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然而.

    東方不敗根本不理會他。

    “蓮弟~!”

    他瞧見了地上的楊蓮亭,魔教一衆高手在須臾像是只看到一道血影,扭頭過來,東方不敗已經來到了楊蓮亭身邊。

    這等詭異高絕的武功,讓成德殿中的魔教高手脊背發涼,汗毛倒豎。

    東方不敗伸手朝楊蓮亭胸口一摸,一張臉瞬間扭曲。

    幾乎就在那一剎那,一股狂暴冰冷的殺意像是一整條冰川砸在成德殿上!

    “呼啦啦~~!!”

    那件妖異至極的紅衣無風自掠,在大殿中狂舞。

    “東方兄弟,楊蓮亭叫一個混蛋冒充你,任意發號施令,胡作非爲!”

    “你可知道,他還想殺我!”

    東方不敗沒有說話,他眼中帶着哀傷之色,而楊蓮亭的目光則是盯在童百熊身上。

    他如何不懂楊蓮亭的意思。

    “童大哥”

    童百熊聽到這聲童大哥,雖然那妖異的聲音讓他發毛,卻也很是高興。

    “東方兄弟,你終於說話了,那個狗賊假扮你,從來不敢說話。”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聽過你的聲音了,應該好好挈闊才是。”

    東方不敗點了楊蓮亭胸口兩處穴道,微微搖頭:“童大哥,你”

    “你該死!”

    他忽然變了語氣,森然無比!

    衆人只見一團紅影閃過,東方不敗的身體像是動了一下。

    聽得童百熊身上“轟”的一聲爆響。

    跟着像是有絲線牽動,童百熊整個人直接炸開,血肉血雨在成德殿橫飛!

    一時間,到處都是童大哥!

    成德殿中的人來不及反應,楊蓮亭又看向方纔冒犯喊話的杜長老。

    “轟~!!”

    東方不敗的身影再一動,又一道雷轟之聲響起。

    血雨再灑!

    一時間,到處又都是杜長老!

    杜長老沒有童百熊那麼狂妄,他是站在一衆魔教高手方向。

    可是

    一衆長老堂主都沒有看清教主如何出手。

    他如電閃、如雷轟,無有半分徵兆。

    但這一陣血肉血雨他們感觸深刻,不少人滿臉鮮血,沐浴在杜長老之中。

    所有人都忍不住顫抖。

    這.這就是東方教主!

    紅衣如血,天下第一!

    成德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不敢擡頭去看。

    “東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在上官雲帶頭下,心驚膽戰的魔教高手們一齊大喊。

    聲音久久不絕,也不知喊了多久。

    東方不敗離開成德殿後,他們依然跪在那裏,不敢有任何動作.

    紅梅綠竹,青松翠柏,鴛鴦在池塘中悠遊,四隻白鶴齊飛,又發出輕輕鶴鳴。

    花圃盤繞假山,爭芳鬥豔,嬌麗無儔。

    “蓮弟~~!!”

    這一聲淒厲大喊從滿是脂粉香氣的閨房中傳出,那樣的妖異與悽婉。

    東方不敗趴在楊蓮亭身上,感受到他的心跳越來越弱。

    他本就不懂什麼武功,童百熊含怒一掌,已斷了心脈經絡。

    任憑東方不敗武功再高,也救他不得。

    “蓮弟,我沒用,我也救不了你~!”

    “誒~!”

    楊蓮亭喘息一聲,臉上忽有紅潤之色,說話也有力許多:“休要婆婆媽媽的,這世上誰人不死。死便死,有什麼大驚小怪。”

    “你在此隱居多年,已不通江湖事。”

    “我往日與你說殺這殺那,等我死後全都罷了。”

    “媽的,沒想到童百熊這王八蛋這麼有種。”

    楊蓮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

    “我一死,旁人要害你,下毒也能毒死你。你趕緊離開黑木崖,找.找個地方隱居吧。”

    他話音一落,立刻合上眼睛,躺在那張滿是紅綢的牀上,再也不說話了。

    “蓮弟~~!!!”

    東方不敗趴在他身上,不住地流淚。

    他的淚珠如同涓涓溪流,無論如何也不會停下。

    臉上、嘴脣上塗抹的胭脂在淚水的沖刷下越來越淡。

    悽悽哀音,斷斷續續卻永不停歇。

    不知夜深幾時,東方不敗停止了哭泣。

    屋中一盞燈火,在一股怪風下左搖右擺,牆上映着妖異恐怖的影子。

    他在扭曲晃動,如同鬼魅!

    東方不敗身有缺漏,哪怕知曉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要道,他早年留下的缺漏,依然無法補足。

    此時,身有缺,心也跟着缺了一塊。

    缺漏與缺漏相合,天人有缺,再化作無瑕。

    他歷經陰陽,也有己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捏着蘭花指的手印在身前翻覆,帶着諸般幻影,他每動一次手,都有幻影在後方追尋。

    東方不敗不斷練功,不知又過去多少時日。

    原本他在臉上施以粉黛,才有那股不男不女的妖豔媚態。

    一段時間過後,這張臉卻發生了極大變化。

    他已不施胭脂,粗獷的那一面像是消失了,變得更加細膩。

    分不清到底是男還是女,像是他本來就該長這樣,而非有什麼變故,非要去說的話,那就唯剩一個妖字了。

    此時舉手投足之間,貼近自然。

    身上的血衣更爲豔紅,一柄長劍掛束腰間。

    “蓮弟。”

    東方不敗來到鴛鴦池旁,楊蓮亭被他葬在此處。

    “我該聽你的話,離開黑木崖尋一個地方隱居,這江湖實在沒什麼值得我掛牽。”

    他摘下一朵花來,掰下一片片花瓣,輕輕丟在楊蓮亭的墓上。

    “那些江湖人追逐的東西,我一點也不稀罕。”

    “蓮弟,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自你死後,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好生寂寞。唯有做些你喜歡看到的事情,再來此地說給你聽,這算是我的樂趣了。”

    “我前些日子下了一次黑木崖,將鄭州大道上的那些和尚、道士,太保全都殺了。”

    “那六合門曾經惹你不高興,我一個都沒放過。”

    東方不敗又摘了一朵花,繼續掰着花瓣,妖異一笑:“蓮弟,他們連一招都接不下。我說我是天下第一,可有吹噓?”

    “這個江湖實在寂寞,我還是會聽你的話找個地方隱居。”

    “但在那之前”

    他輕笑一聲,雙手朝上一擡。

    花圃上所有的花瓣齊齊飛上天,他舉掌輕震,那些花瓣碎裂飛上高空。

    等它們再落下時,如一場爛漫花雨.

    “蓮弟.”

    “我要讓這個江湖,都爲你陪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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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