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飛花點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一片蘇葉字數:6797更新時間:24/08/13 08:48:15
    綠柳抱山道,瓦房傍水偎。

    平一指邁步走出天井小院,與向問天一左一右宛如門神般立在門口。

    這本是他的地界,與婆娘在此生活多年。

    一草一木不少都是他親手種下。

    此際再看周遭高樹溪流、茅草木棚,忽然有種極爲陌生的感覺。

    “向左使”

    平大夫兩撇鼠須尾端飛起,滿臉好奇:“我沒有眼花吧?方纔那人用的可是真氣隔空打穴之法?”

    天王老子望着天邊晚霞:

    “平大夫火眼金睛,怎能看錯。”

    “那”

    平一指偷偷朝後面瞥了一眼,眼睛咕溜溜一轉,低聲道:“天下間有如此功力的,應該只有南邊那位了吧。”

    天王老子面色如常:“除了他,還能有誰?”

    “了不得。”

    平一指嘖嘖一聲:“總聽江湖人提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沒想到我這破房子,也能有蓬蓽生輝的時候。”

    “好生年輕吶。”

    他感嘆一句,又旁敲側擊:

    “瞧他樣貌,當真俊逸非凡,尤其那股飄逸出塵的氣度,尋常人身上決計難有。加之武功絕世,爲當今天下第一,眼界再高的女子,恐怕也要對其青睞有加.”

    “向左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向問天直截了當:“你想知道他和聖姑什麼關係嗎?”

    平一指眼睛冒光,聲音更低了:“這可是天大的消息,我卻聞所未聞,聖姑怎會與這位相識?又是怎麼相識的?”

    向問天這些日子因爲任教主的傷情提心吊膽,這會兒才算鬆了一口氣。

    見平一指心癢難耐、洗耳恭聽的樣子,他笑了出來:

    “聖姑的事,我如何能知道?”

    “平大夫想打聽那也簡單,他們就在裏間,你自己去問便是,問完了,正好也與我說一說。”

    平一指聞言只覺胸口悶得慌。

    我敢去問,有必要問伱?

    他沒好氣地看了向問天一眼,又好奇地將耳朵高高豎起。

    聖姑竟與這位頗有牽扯,再聯想二人身份,簡直是江湖禁忌,平大夫哪能淡定得下來。

    可惜瓦房中聲音細微,他什麼也別想聽見。

    一盞孤燈靜靜亮在蓮花底座上。

    似是隨那聲“表哥”輕出的氣息,燈火微微搖晃。

    趙榮衝她微笑,又指了指任教主,將話題掰了回去。

    任盈盈湊近,不經意間拂袖將眼角淚痕拭去,不想讓他瞧見這脆弱一面。

    “我爹方纔可是在運功?”

    “嗯。”

    趙榮露出一絲認真之色:“按照平一指所說,任老先生在重傷之下是絕不能運功的。”

    “他看到我,可能有點激動。”

    任盈盈知曉老爹運功是多麼冒失危險的舉動,之前運功幾次已至極限,這次若非趙榮在此,那便有死無生。

    “我爹他在西湖牢底待得太久,有時極爲執拗,旁人之言半點也聽不進去。他聽到我要去找你,便.”

    “但我是他女兒,不能眼睜睜看他赴死。”

    趙榮輕輕頷首,明白她的意思。

    拿起任教主一隻手,找準陽池穴打入一道真氣,再順着手少陽三焦經查探他體內情況。

    片刻後,趙榮將他的手放下。

    任盈盈面含擔憂之色:“如何?”

    “筋脈受損,這身功力保不住了,但體內真氣我可以將之化去,也等於消除了吸星大法帶來的弊病,後續叫平一指調理,便能逐步養好傷勢。”

    趙榮看了她一眼:“性命無虞,只不過功力全失,以任教主的脾性,不知能否承受。”

    聽了他的答覆,任盈盈鬆了一口氣。

    “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其餘不必再求。”

    “只是叫你爲難了”

    她道“爲難”二字絲毫無錯,哪怕任教主江湖遲暮,依然與正道有着死仇。

    作爲如今的正道魁首,趙榮出手救命,屬實不合身份。

    平一指先前曾言“劍神能救命”,又說太難,便是有這等原因。

    趙榮聞言,側目一笑。

    見她臉上無有往日活潑神氣,像是暴雨打過的嬌花,耳鬢幾縷青絲因淚貼於面頰,又露出倦態,清麗之餘尤叫人憐惜。

    任盈盈見他飛來目光,心下微有慌亂,立時將視野移到別處。

    又聽耳旁傳來話音。

    “有甚麼爲難的?”

    “我幫表妹做些事,這天下間又有誰能置喙?”

    此刻這話說到任盈盈心中,她聽罷分外欣喜,卻因臉皮薄,對他的目光便更加躲閃。

    屋中安靜得很,安靜到只有兩人的呼吸,似乎連燈火灼燒的聲音都能聽得清。

    趙榮再去看任教主。

    感覺蠶蠱已經起效。

    這蠱蟲能叫人假死,常人吞下,便如同死過一次。

    希望任教主能藉此醒悟,莫要執迷不悟。

    任盈盈想上前幫忙,趙榮示意不用,他手上輕輕一託便讓任教主坐在牀上,跟着伸手朝他後心按去。

    假死狀態的任教主無法控制真氣,一身內力囊括異種真氣逐漸被他抽走。

    雖然只是散功,可這異種真氣錯綜複雜,互相衝撞,想散掉也是極難。

    不過

    一碰到趙榮的陰陽氣旋,這些異種真氣便如百川入海,從任我行的經絡湖澤中流出,進入一片汪洋。

    任教主功力深厚,可體如沙漏,越漏越快,直至乾涸。

    趙榮從運功到收功,只片刻之間。

    肉眼可見,任教主的頭髮更白了。

    數十年的功力一朝散盡,身體上的虛弱難以避免,往後練一些養生功夫,配上藥膳,或能有所彌補。

    解除他身上的穴道,再以內力刺激氣血。

    任教主的氣息越來越平穩,顯是擺脫了假死狀態。

    任盈盈想問話,趙榮示意她安靜。

    兩人便坐在牀邊等候,外邊越來越暗,蟋蟀昆蟲的叫聲越來越響。

    夕陽滑下山,漫天星月。

    終於,沉睡中的任我行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眸時,先是迷茫。

    但出乎趙榮意料,任教主很快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眼神一如從前犀利霸道。

    什麼假死一遭,似乎沒有對他產生影響。

    拒絕女兒幫助,他雙手撐着牀板,朝後邊一靠。

    那雙眼睛,飛快從女兒身上掠過,凝視在趙榮身上。

    “好俊的內功。”

    任我行由衷誇讚:“難怪東方不敗在內力拼鬥上不及你,老夫這一身異種真氣,竟能被你輕鬆化去。”

    趙榮微微抱拳:“方纔多有得罪,任前輩莫怪。”

    “沒有什麼得罪之說,倒是我又輸了一場。”

    任我行表情複雜:“老夫突然運功,還能被你打穴止住。”

    “這份功力,天下人望塵莫及。”

    他雙目凝在趙榮身上:

    “想我任我行曾經橫行江湖,自問什麼樣的人物都已見過。後來被東方不敗算計,囚居西湖十多年,這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就等着重出江湖復仇的那一日。”

    “誰能想到武林大變,江湖詭異莫測,叫我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如今有你這麼一號人物,一統江湖的美夢,老夫是做不成了。”

    任我行看了女兒一眼,又對趙榮道:

    “老夫蒙你相救,天大的恩情絕不會忘。”

    “日後你若想成爲武林盟主,一統江湖,黑木崖上上下下,都不會反對。”

    趙榮不禁搖頭。

    “任前輩,我對一統江湖,並沒有什麼興趣。”

    任我行聞言哼了一聲:

    “你小小年紀,怎能沒有野心銳氣。”

    “以你的本事,就是問鼎天下又有何難?對這份權欲,你就半分也不心動?”

    趙榮笑了起來:

    “我劉師叔金盆洗手之前曾被我多次勸說,但他並不聽勸,言道身心皆不可在江湖,才能沉心音律。”

    “當時我難以理解。”

    “此時任前輩一問,我反而體會到劉師叔的感受了。”

    “權欲權欲,乃是無窮無盡之物。我身在江湖,若以這二者累身,如何喜樂隨心,自由自在,笑傲江湖。”

    任我行搖了搖頭,“衡山派都是你們這些奇人妙人。”

    “不過你話語真誠,是個真君子。”

    “只是年紀不大,心卻比我還老。”

    他言到此處,緩了兩口氣對任盈盈說道:

    “盈盈,這小子雖然天下第一,功參造化。但心如野老,隨遇而安,並不是什麼良配,你鐘意於他不見得是妙事。”

    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任盈盈,腦海中還迴盪着趙榮所講的“自由自在,笑傲江湖”。

    任教主一番話叫她一怔。

    登時隱現羞急之色:“爹~,你不懂!”

    “我與表哥皆好鳳管鸞笙,一道彈絲品竹,乃是琴曲之交。甚麼野老良配,你傷還沒好,說話不清醒。”

    任我行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

    他不願再看任盈盈,也不想再和趙榮說話。

    “去將你向叔叔還有平一指叫來。”

    任教主似乎認清現實,在失了功力這事上情緒穩定。

    趙榮聞弦知雅意,便與任盈盈一道離了房間。

    守在門口的向問天與平一指很快走了進去,再朝瓦房外邊瞧,原本徘徊在附近的魔教教衆早已不見蹤影。

    那些堂主香主早被向問天給遣散了。

    向問天與平一指來到任我行身邊後,平大夫立刻伸手把脈。

    下一刻,他滿臉驚異之色。

    “教主情況如何?”向問天問道。

    平一指目中閃爍興奮:“不愧是天下第一,這手段難以想象,教主體內異種真氣全消,這一過程竟然對經絡毫無損傷,實在是神乎其技。”

    他又檢查了一下任我行前胸後背掌傷。

    “大嵩陽手的後勁也被他化掉了。”

    平一指連贊:“劍神出手,果真非同凡響。”

    “不知這到底是何等功力啊”

    他嘖嘖兩聲,又頗有自信地說道:

    “教主只需用藥靜養,輔以針療,我有十成把握讓教主無恙。”

    任我行點了點頭,又出聲叮囑:“我功力散去之事,莫要朝外張揚。”

    “是!”

    “向兄弟,你傳話各堂口,就說兩日後返回黑木崖。”

    “教主不宜顛簸,不如在此多調養幾日。”向問天建議道。

    “我還沒有那般脆弱,”任我行目光如炬,“端陽節前務必返回,你照我安排去辦。”

    “明白。”

    向問天不再多話,他知曉教主還在安排三屍腦神丹解藥一事。

    屋內又傳來一陣商議聲。

    不多時平一指的老婆回來了,夫妻二人攬下了聖姑之前做的活計,在天井院中搗藥。

    瓦房之外,夜色愈深,蟲鳴聲越響。

    此時月色遠不如太室山大戰那夜,不過天空澄澈,無雲遮擋。

    月光伴着星光灑下,山景朦朦朧朧,飄着煙霧水汽,遠處的山道瞧不清楚,但朝着山上走,溪流聲清晰可聞。

    趙榮跟着任盈盈的步伐,沿山道所行不過一裏路。

    這時晚風一吹,溪流處泛起一片白光,原來有一方溪潭。

    二人靠近,聽到撲棱撲棱聲。

    有鳥雀夜鶯受驚,扇着翅膀飛走了。

    任盈盈顯然是來過不少次,輕車熟路在溪潭岸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她手上拿着一節竹枝,連着上面的竹葉伸入溪潭中作圓攪動,晃出一圈圈紋理。

    “你那日真的受傷了嗎?”

    見趙榮也坐了下來,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

    “東方不敗打我一掌,當然會受傷。”

    “只不過嵩山那些人低估於我。”

    任盈盈道:“左冷禪倒是有手段,也足夠無恥,他們想要將你除掉,只剩那一個機會了。”

    “我看不是低估,而是破釜沉舟。”

    話罷,她停了手上的動作:“你練功速度太快,簡直一日一個樣子,嵩山派選你作對手,真是寢食難安。”

    趙榮換了一個話題:“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要先回黑木崖。”

    “可自從我去了洛陽綠竹巷,就不喜歡黑木崖上的一切,哪怕我爹拿回教主之位,我也不會在黑木崖上多待。他喜歡的那些東西,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話音比往日柔和:“只等他身體好轉,我便.”

    “便去江南隱居.”

    “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很好,”趙榮笑了笑,復而追問:“只是江南很大,你要去何處?”

    任盈盈內心期待,有好多想法,可她卻是個靦腆面嫩的,若是尋常,絕不願意說出口叫人笑話。

    此時

    在最是無助的時候,她又得了最想見的依靠,便一邊攪動水花,一邊低聲細語。

    “當然是太湖之畔,姑蘇燕子塢”

    “我爹說你是野老之心,其實這心我也有一些,退隱江湖,我不要再做聖姑,就養花撫琴,閒雲野鶴,寄情山水,順便”

    似是瞧見某人臉上笑得燦爛,她話音重了,發出輕輕的鼻聲。

    “哼,順便等一個無恥小賊,不知他可有膽量到太湖之畔,與我一鉤香餌,垂釣斜陽。”

    趙榮知她說會稽山釣魚一事,不由又笑了起來。

    “無恥小賊沒有,不過,表哥準有一個。”

    表妹聽罷,嘴角洋溢着喜悅,手上擺動的竹竿都輕快許多。

    她將那竹竿從水中抽出,滴答答一些水珠濺到趙榮身上。

    旁人或許難以會意,趙榮卻明白。

    順手摘下一片竹葉,任盈盈也摘下一片。

    他們各執竹葉,放在嘴邊,互相對望一眼。

    任盈盈起了一個曲調,趙榮略顯生疏得跟上。

    正是輕快的飛花點翠。

    月色溶溶在一汪溪潭中,樂聲透過竹葉傳出,叫水面晃動,於是倒映在溪水中的星月,像是伴着樂曲起舞一般,隨着漣漪晃動。

    山風懶慢,拂人眉發,那樣輕柔。

    可表哥的技藝到底差了一些,竹葉又是隨手之器,連錯了數個調子已叫人忍俊不禁。

    等他一發勁力,竹片崩散成了兩片。

    他隨手一擲,那兩片竹葉如箭矢一般朝水面呼嘯,將水中的星月全部打散。

    任盈盈歡快地笑了。

    “天下無敵的劍神,也有氣急敗壞的時候。”

    她心情疏朗,極爲放鬆。

    瞧着面前水潭,不由想到了之前在衡山上發生的一幕幕。

    鬼使神差地.

    將岸邊石頭朝溪潭邊移了移,藉着夜色掩蓋,背身脫鞋除襪,理好裙裾,雙足快速探入水中。

    夏夜暑氣隨着腳上傳來的涼意,頃刻間全消了,好生舒服。

    不過趙榮本就靠在溪潭邊,她方纔背身還好。

    此時正身過來,與他靠得很近。

    就像當日在會稽山上釣魚那般。

    雙足入水,任盈盈就有些後悔了,只覺太過放鬆,有些唐突。

    不知道表哥在想些什麼,盯着水面,忽然不說話了。

    氣氛旖旎,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她本是個心思靈敏,能言善道的,這會兒稍有緊張,便隨口說道:“我記得你水性極好。”

    趙榮瞅了她一眼:“要不要我教你?”

    任盈盈想拒絕的,卻忍不住道:“怎麼教。”

    “學會踩水就行了。”

    “怎麼踩?”

    趙榮道:“就和那時在衡山上的水潭中一樣,不過這裏水太淺。”

    他說話時,潭水晃盪得更厲害。

    任盈盈雙腳正撥弄水波,叫趙榮朦朧間看到白色,不知是水花在月光下泛白還是腿白腳白。

    在他眼中,這無疑是悠閒放鬆的姿態。

    或許是因爲夜色掩蓋,沒瞧見她臉上絲絲紅暈。

    趙榮又摘來一片竹葉,重新吹奏那曲飛花點翠。

    他一人獨奏,享受着夜色山風,聽着耳旁水聲,心情好極了。

    雖有些磕磕絆絆,但認真投入其中,倒能將曲子富有情感地吹出來。

    任盈盈在音律上是大行家。

    她很輕易地聽出其中一些錯漏。

    可是此時在她耳中,這用窄窄竹葉吹出來的曲子,就是人間仙樂,能讓她身心都安定下來。

    雙腳輕輕晃着水,像是趙榮說的踩水,又踩在飛花點翠的調子上。

    雖與趙榮的曲調並不同步,或快或慢,但這份輕鬆閒適的體驗是絕無僅有的。

    若是時光能停駐在這一刻,或是在這一刻前後不斷輪迴,在她想來會是無比爛漫美好。

    不知不覺,表妹的目光全凝在身旁表哥身上。

    隨着曲調,心中的情感就像是溪潭中被不斷撥弄的水,波瀾起伏。

    就在某一刻,她臉如火燒,在一瞬間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星月之下,一道苗條身影慢慢歪斜。

    最後後腦枕在身側之人的腿上。

    此時仰望星空,聞着一股叫人心安的味道,聽着竹葉之曲,葉片上偶有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面頰上,清清涼涼,消去了一抹紅霞。

    任盈盈小心臟快要跳出來,她後悔想要起身,卻好像沒了力氣。

    但某人似是沉浸在曲調中,讓她急促的呼吸稍有平復。

    只不過.

    等一曲罷,那雙目光從上頭落下時,四目相對,她頓時驚慌喊了一聲:“不許看!”

    而後雙手捂着發燒的臉蛋,絕不看他一眼。

    掙扎着要起身,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雙足譁啦一聲離了水,卻比那些飛走的鳥雀撲騰得厲害,打出了一大串水花。

    任盈盈從無法思考中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溫暖的懷抱之中。

    趙榮低着頭,瞧見了一張清豔絕倫的臉蛋,此時紅霞遍佈,在朦朧夜色的籠罩下,叫天上的星月都要失色。

    不過,那雙瞪大的眼中,除了羞澀,還有顯而易見的慌亂。

    對視了幾秒鐘,便覺得胸口一痛。

    卻是兩個拳頭。

    “你你不可輕薄於我。”

    她話音慌亂,表達卻清晰:

    “自東方不敗下崖開始,我跟隨爹爹就從未心安過。這一路從登封奔波過來,身心疲倦,我.我只是累了,借你身體靠一下。”

    “方纔失禮,但.但你不可借.藉此輕薄。”

    她說着說着,已滿臉羞紅。

    趙榮像是見到一隻慌亂小鹿,不由笑道:“你枕得我腿痠,我換個姿勢讓你靠,別錘了,我這就放你下來。”

    他手上一鬆。

    可是

    胸口的錘頭沒了,又來了一張略燙的臉蛋。

    任盈盈聽了他的話,又不捨得走了。她將頭一埋,輕輕靠在他身上。

    溼漉漉的雙足,正懸空滴着水。

    總之,看不到臉,就沒那麼害羞了。

    趙榮雙手不知怎麼放,任盈盈伸手在地上一摸,又拽起一片竹葉朝他手中一塞。

    頓了幾秒

    懷裏響起一道柔柔細細的聲音,就如那日在梅莊風雪中的吳儂軟語。

    “表哥,你繼續吹”

    趙榮輕笑搖頭,又拿起竹葉。

    他越吹越亂,不知是飛花點翠,是鴻雁梢書,是碧霄吟,還是一江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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