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魂鎖典獄長

    剛幹掉三名船長兩天，不是所有人都會心甘情願聽莎拉的安排。

    可比爾吉沃特的老海盜水手們至少親眼見到過黑霧的危險，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能，在季星算出的黑霧降臨日，順從地離開了南海岸。

    哪怕黑霧一年比一年籠罩得範圍更加寬廣，這可能將會是一場席捲整個比爾吉沃特的災難，但至少得離開首當其衝的位置，天塌下來要由高個兒的去擋。然而總有些人與其他人腦迴路不太一樣，或者堅定地認爲自己才是對的。

    比爾吉沃特以南幾十公裏外的海域，一艘漁船上，水手帶着幾分不安地對老皮特船長道：“船長，天已經快黑了，我們不返航嗎？”

    “急什麼，距離太陽徹底落下海平面起碼還有半個時辰，今天的漁獲只夠給鬍子女士繳納的什一稅和船隻的保養費，現在就回去，你們是想要一起餓肚子嗎？！”

    水手回頭望了一眼船艙中滿滿的漁獲，一個字都不帶信的。

    他知道貪心的老皮特是看今天的漁獲太棒，不想這麼早回去，但厄運小姐一早送來的提醒實在是讓他感覺很害怕，今天南海岸出海打漁的似乎只有我們一艘船？

    但他知道說服不了船長，也同樣有些不忍放棄這種漁獲，老皮特雖然語氣很兇，但每一次都會按照漁獲的多少來給水手們分利，這是老皮特最得人心的一點。

    他暗自安慰自己最多半個時辰肯定就要返航了，因爲沒有人敢在夜間的比爾吉沃特打漁，那累累的暗礁會教每一個貪心的船長做人。

    見水手被自己勸退，老皮特望向遠方海平面盡頭，暗哼了一聲。

    厄運小姐？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罷了，也想指使我做事？

    黑霧？確實危險，但作爲一名三十年老船長，他太清楚蝕魂夜降臨的日期往往在11月15日左右。

    而今天，只是11月10日！

    黑霧會在今晚降臨？

    開什麼玩笑。

    提前五天封鎖南海岸，不過是彰顯她‘女王’的權威，順便搜刮一些財富罷了，等黑霧過去，回到南海岸的蠢貨們會發現他們的錢財船隻都已經不見了，去找厄運小姐？她大概會說被亡靈搶走了吧。

    “呸——”

    站在船頭，不屑地向海里吐了一口口水，再擡頭的老皮特忽然一怔，見到了一片濃郁的黑暗。

    “黑霧……”蒼老乾癟的嘴脣蠕動，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身後的水手們也一個個發現了這一幕，絕望地睜大了眼，還伴隨着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的聲音。

    “不……不！”

    “救命……”

    “鬍子女士，深淵之母，娜迦卡波洛斯……請救救我們……”

    沒有人謾罵做出錯誤決定的老皮特，或者也只是沒有空閒，但一股無窮的悔意早已籠罩了老皮特。

    他來不及做任何事，黑霧一眨眼便來到了面前，其中帶着迫人的寒冷，一接觸到他，他就覺得自己蒼老皮膚下的血管在快速壞死。

    “對不起，孩子們……”

    一向兇巴巴、獨斷專行的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發出了道歉，然後一對帶着鎖鏈的彎鉤便穿破了他的胸膛，鉤尖上醒目的鮮血滴成了一條溪流。第三把鉤子捅穿了他的肚子，隨後脖頸鑽出了第四把。第五和第六把剜進他的雙手。

    沒有慘叫，死亡降臨，但死亡似乎卻只是苦難的開始。

    浮現在他身前的錘石提了提手中的燈籠，觀察着裏面新增的痛苦哀嚎的靈魂：“一個劣等的靈魂，但卻是錘石今晚收穫的第一個。”

    周邊一位位水手哀嚎而死，又重獲新生，加入了亡靈大軍，繼續向着比爾吉沃特方向進發起來。

    ……

    “那個老皮特？確定嗎？”

    南海岸，莎拉蹙眉向來稟報的手下確認，得到肯定回覆後有些不爽地咕噥了一句：“管他去死，我又不是他們的老孃……切。”

    撇了下嘴，她提起音量：“黑夜就快降臨了，告訴大家都珍惜着點兒自己的小命！我們不能跟不死的亡靈硬拼，目標是延緩他們進攻的腳步，熬過這個蝕魂夜！

    再提醒一遍，如果今夜之後我發現少了誰，讓我得到了普朗克一樣的名聲，說我在用你們的命去填黑霧……就算你們成了亡靈，明年的今天我也絕對饒不了你們！”

    “知道了，莎拉船長！”

    “不過船長……南港斷崖方向不用埋點炸藥嗎？按照方位看，那邊很可能是最先接觸黑霧的吧。”

    “已經埋了。”莎拉道：“一顆絕對能給黑霧迎頭痛擊的炸彈！你們都給我管好自己的那攤事，南港斷崖方向不用增援！”

    坐在海岸探伸的、距離海平面起碼有100米的斷崖邊，季星已經能隱約看到海平面盡頭的陰暗。

    “來了啊。”

    將手中把玩的卡牌收回懷裏，季星起身拍了拍褲腿，凝望着那向這邊卷襲過來的漆黑霧氣。

    開始找‘雷同點’。

    之前十幾個世界的侵入讓季星有了太多太多的經驗見識積累，而太陽之下並無新鮮事，新鮮事在他這裏也總會有跡可循。

    很快的，他就找到了和那黑霧帶來感覺相近的東西——龍珠世界暗黑魔界無處不在的暗黑魔氣。

    簡單來說，就是場域效果，那種力量應該會無時不刻地侵蝕身入其內的生者，直到將其轉化爲亡靈才停止，而若無有效的抵禦手段，普通人大概是熬不過一夜。

    當季星不躲不避地被那黑霧捲入內部後，他有了新的體會，並讓他的眼睛隨之亮了起來。

    “哈哈，本質是一種打破精神能量和物質能量界限的場域魔法？又或是類似的詛咒？”

    這一次，果真是來對了！

    季星已經好幾個世界沒涉獵過物質能量、精神能量、其它能量融合的手段了，上一次還得是火影世界的仙術？但或許這一次，在這個存在靈魂死後世界的世界，他又有機會整點‘仙魔法’之類的東西了。

    這些思緒轉動過，他才正眼看向對面的亡靈大軍與那道暗影。

    “原來是我最喜歡用的輔助。”

    黑霧中浮現的錘石帶角的頭顱四周縈繞着翠綠色的火焰，手提燈籠中迴盪着聲聲亡魂的哀嚎，身上散發着最純粹的惡意，那翠綠空洞的雙眼早已鎖定在季星的身上。

    沒有像對付老皮特一樣，擁有生者智慧的錘石自然能看出眼前從容矗立在黑霧中的男人並不簡單。

    “凡人。”錘石聲音囫圇不清，彷彿嘴裏正咂摸着一塊鮮肉，“你想將靈魂奉獻給錘石嗎？”

    “嘿。”這個世界能殺死季星的傢伙或許還有不少，但能收走他靈魂的一定不存在！

    他擡起右手，熾烈的雷光在其中醞釀，然後轟然擴散！

    那向他涌來的亡靈、遊魂乃至惡靈騎士一瞬間便被熾烈的雷電蕩清，化爲灰燼！方圓百米的亡靈大軍在同一時間煙消雲散！

    錘石也被籠罩在了雷光中，淒厲的慘叫聲從他的嘴裏炸裂開來，但兩秒之後，那慘叫卻化成了陰森邪異的大笑，只見錘石周身一道晦暗的光輪轉動，將雷電隔絕在外！

    “原來是一個三流的法師，不清楚死亡和苦難的強大，妄想着做這座島嶼的救世主？”他低笑道：“這次的收穫不錯，剛開始就得到了一個鮮活的靈魂，錘石很期待接下來還會有驚喜。”

    他手中的鉤鎖甩動，如子彈一般洞射向季星的脖頸！就在即將擊中之際，被一隻手握在了掌心！

    噗嗤——

    血肉之手被彎鉤刺入，鮮血在至暗中迸濺，季星笑了笑，彷彿不覺疼痛地看向錘石廢毀的臉。

    “不好不好，被你勾住了我的魂，靈魂要被你拖走啦。”

    錘石空空如也的眼眸定格着，沉默着。千年的歲月中，他生前的所有經歷都不再有任何殘留，沒有同情，沒有仁慈，更沒有恐懼。

    但這一刻感受到的東西卻似乎喚醒了他作爲人類的情感，恐懼！

    這是什麼？

    一個……至高無上的靈魂？

    “用力一點，讓我的靈魂稍微脫離我的肉體一分，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季星輕鬆的聲音迴響，錘石空洞胸口中的恐懼，洶涌澎湃。

    ……

    “比預料中更難對付啊！”

    另一邊，莎拉帶着自己的手下們且戰且退，盡力阻礙着亡靈們的前進，沒什麼空餘力氣去統籌指揮各方，逐漸退到了一處廣場上面。

    似乎是被他們擊退了一大波亡靈，知道遇到了困難，黑霧有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暫不上前。

    莎拉也擡起了手，示意手下們暫緩腳步，凝神盯着黑霧。

    只見黑霧的深處有東西在翻滾，帶得霧氣痙攣似地抖動。

    忽然之間，一個鬼火形態的骷髏頭從黑暗中探出來，眼窩空空，尖牙利齒。它的下顎拉開到任何關節都無法做到的地步，喉嚨裏刺出一聲聲哀慟的嘶叫。

    莎拉的子彈瞬間傾瀉而出，全部鑽進了骷髏的眼眶。只聽得一聲不甘的利叫，骷髏便散去了形體！

    於是莎拉甩開手槍彈倉，極其利落地又裝滿了子彈。

    突然一瞬間，一切死寂。

    緊跟着，黑霧猛地炸開，無數亡靈尖叫着涌進了廣場。

    “王八蛋！這些亡靈竟然還會積攢一波兵力發起總攻？！”

    莎拉發出一聲喝罵，帶領着手下們再退再打，一個幽魂伸着爪子，滿口冰冷的尖牙，從滾滾涌動的亡靈中衝出來。莎拉反應及時，一顆子彈正中它面門。幽魂化作一陣煙塵，被風吹散了。

    又一槍過去，另一個亡靈也退散無蹤。

    說實在的，莎拉的心裏也有些害怕，在接觸亡靈的瞬間也有過遲疑懊悔，是不是沒必要和這些東西拼命？或者躲在後方一點？

    但真正到了這種危險時刻，她臉上卻帶着一縷微笑，飛快地竄到一根繫纜樁後面換子彈。

    石頭樁子歷經風雨侵蝕，上面刻着河流之王的雕像。不知哪來的衝動，她傾過身子，在它咧嘴大笑的臉上印下一個吻。

    除了娜迦卡波洛斯，既然你這惡魔也存在，就保護一下大家嘛。

    莎拉是堅決的實用主義者！

    砰——砰——

    不斷有亡靈在她的火槍下消散於無，又有前赴後繼着涌動上來。

    人類的體力是有限的，她敏銳地注意到已經有幾個部下漸漸撐不住了，在抱團勉強防禦。

    抵擋了大約十分鐘，在這十分鐘裏讓黑霧蔓延減緩了許多，差不多夠用了，該轉下一個防區了，打擊完亡靈的先遣軍，不出意外塞維爾也該來匯合了，那時就安全了！

    “後撤！”

    她的命令聲迴盪，就在同時，她忽然看到一個頭戴兜帽的身影從一間米店的屋頂上跳進了廣場。

    他優雅地落在地上，陳舊的皮風衣在他身後翼展開來，握着一對手槍，黃銅顏色的金屬箍着幾塊像是刻石的東西，莎拉從未見過。

    突然間，廣場被雙槍狂射而出的電光照亮了！男人旋身動作快如鞭擊，瞄準和射擊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電光所至，霧氣便燃燒起來，亡魂紛紛在尖叫中散於無形！

    “這傢伙……”莎拉面露驚訝戒備，哪裏來的這麼強的援軍？！

    男人將手槍順進槍套，轉過頭來看着厄運小姐。他掀起兜帽，露出一張英氣勃發的黝黑臉龐，還有一對漾着愁苦的眼睛。

    “我的名字是盧錫安，是黑霧的敵人。”盧錫安說道：“您就是厄運小姐嗎？您有效的組織延緩了亡靈軍隊的擴張，但只憑槍支炮彈是無法抵禦亡靈的，我們還需要足夠的光亮，請讓我助您一臂之力。”

    很有禮貌，也很有對付亡靈的專家風範……莎拉道：“果然不是比爾吉沃特人，黑霧的敵人？”

    “魂鎖典獄長殺死了我的妻子，我是追逐他而來。”盧錫安簡明扼要地解釋，快速轉回了身。

    經過盧錫安一波清理的黑霧並未放棄，涌動着積攢着更多兵力。

    眼看着便要爆發，盧錫安的聖槍已經填充好了能量，他卻驀然見看到一道雷霆從天頂擊落，筆直地錘打進了黑霧裏面！

    “嗯？”

    黑霧瞬間被驅退了百米。

    盧錫安露出了驚愕表情，莎拉則面露輕鬆：“回來了啊。”

    回來？盧錫安側目望去，只見一名英姿勃勃的青年從黑霧的方向走出，向着這邊走來。

    雷電？強大的法師？盧錫安自也曾見過這樣的人，但眼前所見卻讓他瞬間瞳孔收縮，僵在了原地。

    只因那走來的人手上正提着一隻燈籠，無比眼熟的鬼火燈籠，其內還有些靈魂的影子在翻滾！

    “那是……錘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