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坦誠與神戰

    “姐還能不信你是人類嗎？”

    緊緊地注視着季星半晌，許勝男臉上的驚色難消：“如果研究出異能藥和妖魔檢測方法的李禾是對人類心懷不軌的妖魔，那大家只會希望這樣的妖魔更多一些……

    季星也沒有任何劣跡，甚至救過易南，救過湯弼神獵，一直是神獵們主張爭取的一位神，只是找不到他罷了，也怪不得找不到。

    可我無法理解這兩者會是同一個人，到底是爲了什麼？！憑季星的力量，你直接站出來幫助人類就好了，何必僞裝這麼多年？！只是爲了給我們一個‘驚喜’嗎？！”

    和李禾相識十幾年的經歷在腦海中閃動，她理所當然地會有被欺騙的憤怒，但更多的是疑惑，甚至即使季星這樣當面表明身份，她內心還有一半不信，這實在是荒唐！

    “因爲我不是從最開始就有現在這樣強的。”季星道。

    “故事的開端和塗紅紅的故事有些相近，二十多年前，東都區域最南端的楊柳村裏，普通人季星被一隻下級妖魔吞噬了。”

    許勝男一愣：“普通人？”

    季星頷首：“普通人。那只下級妖魔很弱，就像塗紅紅一百萬分之一的分身一樣，而我的求生慾望很強。我不想變成妖魔，我也不想被殺死，於是穩住了人類意識，而且人類意識始終佔據着上風。”

    “……會有這種事？！”

    “我是天才嘛。”季星道。

    許勝男無法反駁。

    但人被妖魔吞噬，她有聽說過憑藉某些支撐，如常一般困住妖魔幾年乃至十幾年的例子，永遠活下來的卻無一例，這豈不是說季星以一介普通人之身做到了神獵才……

    “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那時直接完成了神獵轉修的步驟，那時候也沒有心情去思考其它。每一天我都在跟妖魔的食慾鬥爭，我知道只要吃下一個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除了略去七星珠，季星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實話：“也許是因爲那時便擁有了轉修神獵的天賦，我修行的速度很快，快速地擁有了一定自保的能力，妖魔食慾的控制也初見成效，但一個突發的事件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你知道的。”

    “……易南的媽媽？”

    “嗯。那時候其實我還只是一個上級獵人、上位妖魔，暴露了自己，自然得跑，後續兩個月左右的山林逃亡，應該算是我迄今爲止經歷過的最危險的一段時間了。”

    爲了救易南而暴露自己，才使季星第一次出現在了大家面前嗎？

    一直以爲那時的季星已經是轉修妖神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被欺騙的憤怒緩緩消去50%，許勝男知道季星那時只有隱瞞自身情況一個選擇，且掙扎求生的時候還能爲易南站出來，很了不起了。

    命只有一條。

    “在山林中的兩個月，我擁有了靈力也擁有了魔力，走出山林後再次見到的人類，就是剛剛收留塗紅紅的勝男姐你了。我裝作前輩獵人向你詢問附近是什麼地方，想找個有一定規模的城市隱藏安居，卻沒想到被勝男姐你給識破了。”

    許勝男面部肌肉抽動：“那家夥是你？！竟然是你！連累我‘謊報’敵情，讓神陽城以及周邊城市戒嚴了一個月的假前輩是你？！”

    這些年間一直困擾着她的一個疑惑解開了，她此前一直懷疑是那妖魔看出自己的識破，沒按原定計劃去神陽城，結果就在我身邊？！

    怒氣值上升10%。

    季星嗯了一聲：“是我。也是因爲被你識破，我決定選擇‘燈下黑’，喬裝容貌住進了金輝城。

    爲了防止楊柳村的情況再現，我覺得自己得找一個靠山、實力足夠的獵人成爲朋友，而識破了我身份的勝男姐你，恰恰很可靠。

    再後來，我爲了金錢、提升名望以防被發現、穩定人類的意識等原因，開始搞發明，從那個太陽竈開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具體的內容勝男姐你大概都知道了。

    哦，來中都的那段路上，我已經是差一步成爲神的水準了，所以塗紅紅把我誤認爲前輩，二選一暴露時，她只能站出去，我成爲神的當天，就去找獄火之神較量了。”

    許勝男沉默了一會兒。

    “小哀呢？小哀知道嗎？這個藍染又是怎麼回事？”

    “都知道。他們是我在偶然中結識的摯友、幫手、部下，都可以信任，具體情況涉及他們的祕密，我就不跟勝男姐你解釋了。”

    “摯友、幫手和部下？”許勝男看向季星：“小哀和你……”

    “最初是摯友。”季星輕咳了一聲：“因爲我怕妖魔的慾望傷到她。不過在同居大概半個月後，友誼就開始變質了……咳，就像最初我接近勝男姐你是找靠山，後來我們逐漸變成了摯友一樣。”

    “……切。”

    許勝男怒氣值再次下降50%。

    她向來是爽快的人，季星的這些解釋在她看來可以接受，一路艱辛守住人類本質、爲人類做出了前無古人的貢獻，甚至讓人感動。

    但今天的衝擊屬實太大了。

    一直以爲塗紅紅是看走眼收養的半個女兒，結果是自己爹媽。

    一直以爲手無縛雞之力需要她保護的人類功勳老弟，從初識就比她強，現在更不知強到哪去了。

    要是讓服用異能藥晉升的獵人們、奉李禾爲偶像目標的年輕人們如果知道李禾一度是半隻妖魔，也會產生與我同樣的想法。

    這個世界……也太瘋狂了！

    而若是季星失敗了，真的成爲了妖魔，那人類的士氣絕對會跌入谷底，就連自己都會崩潰吧？作爲從微末一起走來的摯友，李禾小哀在她的心裏可比塗紅紅重要！

    想想又有點氣，怒氣值再次上升10%，許勝男道：“你是17年前成神的吧，中間足足17年，孫勤會長他們已經知道你的情況了？”

    “沒有，知道李禾就是季星的不過五指之數，現在剩四個了。而知道我是人類的，只有兩個，藍染和小哀。”季星搖頭道：“至於這段時間爲什麼隱瞞，一爲方便，第二，則涉及到妖魔存在的真相。”

    “妖魔存在的……真相？”

    ……

    同一時間，中都城東北方千里外，高空，白羚、樹，炎龍之神與人類正呈三方分立的姿態對峙。

    其中人類一方除了鋼鐵之神王旭外，還有包括湯弼、袁雨在內的七位頂級神獵，此刻卻有四人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迷茫。

    “朱靈吟教授？！”

    “吳森教授？！”

    他們接到警報後，就追着王旭留下的信號一路疾飛至此，能感知到除了王旭外還有三個極其強大的傢伙，直到現在才看到對方的臉。

    但這不是改良了靈獸繁育法的朱靈吟教授和改良了許多農作物種子的吳森教授嗎？！

    他們的功績都足以記入人類的歷史，這些年來裨益良多，雖遠稱不上全民知名，但至少在特定的圈子裏，他們的崇拜者無數。

    這是怎麼一回事？遇害了？！

    “誰？教授？”沒有近處見過東都來者的王旭偏頭：“你說這兩個沒有建立妖魔聚居地的傢伙混成了教授？中都、西都還是東都？”

    沒有建立妖魔聚居地的傢伙？是除了後起的雷霆之神季星外，一直遊散在人類和妖魔戰爭之外的兩位神，古樹之神和白羚之神？！

    “他們……”湯弼輕喃：“不會吧？這可真是荒唐！他們是東都最知名的教授之二！都是近十幾年前才成果頻出的教授！”

    “這樣嗎？”王旭凝目望向二人：“二位難道是願意在接下來的戰爭中選擇人類的立場？”

    炎龍之神亦沉默地盯着二者，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內容。

    白羚和樹對視一眼。

    忽然笑了。

    對了，就是這個感覺！

    加入人類，成爲人類中了不起的人物，在這之後的某一天，突然讓他們知道自己妖魔的身份，欣賞那份震驚與愚弄人類的快感。

    季星的想法真棒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夫感覺瓶頸瞬間鬆動了。”

    “我好像還差了些，但等消息傳開、傳回去，應該就可以了。”

    兩人的對話沒人能聽懂，彷彿對暗號般交流一句，白羚又有些遺憾地看向炎龍之神：“可惜被這白癡破壞了，沒有做到完美，送二丫一程，恐怕也錯過了。

    唉，真是越想越讓我生氣。樹前輩，你陪這些人類玩會兒？我想抽這條老龍幾巴掌。”

    “要讓他知道那個祕密嗎？”

    “這也是迫不得已，而且只剩幾個月，他這種笨蛋成不了自主半魔，想必監管者會理解的。”

    在這簡短的對話中，有許多炎龍之神和人類無法理解的內容，根據詞句慢慢推導，或許能獲得一些信息，但現在沒有那種時間了。

    在交流結束的那一刻，古樹之神直接對人類一方出手！

    它右手前舉，掌心伸展出樹幹枝條，並瞬間開枝散花！剎那間數以萬計的被神力包裹的木槍締結成陣，如一隻巨獸張開無邊巨口，遮天蔽日悍然撕咬向八名人類強者！

    鋼鐵之神王旭眼神微沉，雙手向外支撐，神力調動。

    數百薄鐵片滋生，密密麻麻地籠罩了八人周邊，極速旋轉，然後漫天飛舞！當速度突破音障，達到幾倍音速，再纏繞神力以作兼顧，這些鐵片的切割力量將超越一切。

    短短的半秒之間，那數萬根木刺便全被撕碎，漫天飛舞的鐵片打着飛旋，如鳥歸巢一般涌向古樹之神的身體，又頃刻間撕碎了它！

    但，滴血未落。

    被撕碎的木枝如同遮擋晴空的沙塵，被切割的樹也融入其中。

    所有的木屑便如有了生命。

    它們圍繞八人狂舞，讓八人激發力量防禦，有如18級狂風一般勾連天地，當被八人擊破之後，又向四方漂流，構築起數十道蜿蜒幾十裏的木屑之河，層層疊疊，危險流轉，把白羚和炎龍之神推遠，也把八名人類強者裹纏在其中！

    “屑木之國。”

    樹的身影再次在八人的身前凝聚，道：“順水推舟嗎？看來你們願意陪老夫切磋切磋啊。”

    是的，順水推舟。

    鋼鐵之神加上七名最頂級的神獵，剛剛完全有機會在樹成招之前破壞衝出，但在鋼鐵之神王旭的示意下選擇了等待。

    對方三神明顯不是一心，這時候強自接戰三人殊爲不智，既然白羚之神願意獨自對陣炎龍之神，那人類也樂得八人收拾古樹一個！

    遠方。

    順從着樹的力量遠離，炎龍之神眺望着那個方向，哼道：“每一粒木屑都是一顆種子，每一顆種子都是古樹。身化千萬，無處不在，如果不一次性泯滅四分之三以上的木屑，很難對樹造成損傷，這傢伙的屑木之國進步了啊。

    但人類數量衆多，配合起來想要毀滅四分之三並不難，是知道完全被我剋制，失心瘋了麼？

    還有你這小輩……”

    “停，停，停！”白羚一臉頭疼地舉起了手：“太蠢了，直到現在還這麼自信。我改主意了，扇你幾巴掌不夠，我想想……嗯，讓你給靈豬配一下種？不太好，那會讓下一代靈豬變得更笨的，我朱靈吟教授的名望豈不要毀於一旦？”

    “……”

    嗡——

    驟然之間，烈火熊熊！

    炎龍之神站在那裏沒動，但神力中的怒火似乎就能點燃天空！

    數十裏的空氣熊熊燃燒，大氣溫度瞬間拔升到恐怖的程度！下一刻，那火焰如穹頂扣壓，海水倒灌一般，焚向處於火焰中心的白羚！

    “嗯～很熱，很熱。”

    白羚右手前伸，右手食指在被神力隔絕的火焰上輕輕一點，帶回來一朵小火苗在指尖跳動。

    然後火海就熄滅了。

    沒有任何預兆，甚至炎龍之神都沒有感知到白羚神力的擴散，他的火焰，就這樣突兀消失不見了！

    “……嗯？！”

    “很奇怪嗎？‘最強’？”白羚旋轉着食指，那朵火苗亦如小流星一般在她指尖轉動，“如果實力要按照年齡排列的話，那誰最早出生就是一輩子的最強了。

    可惜不是。天賦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雖然比樹前輩更晚邁出這一步，雖然一直稱他前輩，但實際上我比他走得還要更遠。

    所以說如果真要排列名次，世界最強者也得是我啊。蠢龍，想找你的火嗎？還你了。”

    呼——

    她的嘴巴用力一吹，指尖的火苗便向炎龍之神飛騰！

    一米，化作火球。

    三米，化作大火球。

    五十米，便如一顆隕星！

    凝實如固體一般、直徑幾百米的火球映紅了炎龍之神的老臉，映出了一副震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