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崩潰

    曹休把胯下戰馬催動到了極致，他的手下只能勉強跟上，數百虎豹騎如同奔雷，鐵蹄踏的地面震動不已。

    他曾經多次憑藉虎豹騎的衝擊化險爲夷，這次也是信心滿滿，對面人多又能怎樣，晉軍最厲害的幽州鐵騎不在，在江淮這地方，虎豹騎就是無敵的！

    正在此時，曹休卻看到對方的大將張弓射來，瞄的卻不是自己，而是他胯下的戰馬，曹休反應也是快，當即將刀面一橫，當初了飛來的箭矢。

    當的一聲響，長刀抖動不已，曹休驚訝不已，對面這一箭力道好大！

    發箭的正是黃忠，他現在年紀不小了，自然不會上來就跟敵人肉搏，而是以拿手弓術消磨敵人氣力，曹休剛擋下一箭，還沒來得及擺好架勢，黃忠卻是把手一撒，崩崩崩三箭，再次籠罩了曹休和戰馬。

    曹休見無法全部攔住，只得優先護住射向馬身的兩箭，用前胸盔甲硬抗了一箭，箭矢的力道打的他血氣翻涌，一口氣差點沒回上來。

    他心中大怒，心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射幾箭！

    當即他打馬前突，直奔發箭的黃忠，文聘見狀，也是催動戰馬迎了上去，黃忠卻是撥轉馬頭，從陣前橫跑起來，一方面是讓開文聘擋住的視線，一方面是離開中軍方向，方曹休難以抉擇。

    果然曹休被噁心到了，他要是先去殺黃忠，勢必就不能再去衝擊晉軍帥旗，但要是不管黃忠，就等於把後背讓給對方，而黃忠的弓術，曹休自忖是沒有把握完全躲開的。

    一瞬間曹休心裏做出了決定，吼道：“全軍突擊，把他們殺了！”

    虎豹騎紛紛大吼出聲，近千人分散開來，對着文聘黃忠圍了過去。

    文聘黃忠一見，心裏暗道對面不愧是主將，根本不做單挑舉動，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勝利！

    卻在這時，晉軍陣中發一聲號響，文聘黃忠聽了，趕緊往側翼跑去，將中路讓了出來。

    曹休見狀也來不及細想，當即一聲呼喝，再度領兵衝向晉軍前陣，隨着虎豹騎急速逼近，晉軍前陣的陸遜發出號令，十幾座弩車推了出來。

    這些弩車是這段時間壽春集合工匠材料，根據諸葛亮的圖紙打造出來的，用了江淮地區最好的工藝材料，如今便是檢驗成色的時候了。

    弩車後方的士兵，已經提前往冒着火光的鐵爐裏面扔進了一筐煤塊，眨眼間熊熊火光升起，帶動着一座小巧的蒸汽機輪盤緩緩轉動起來。

    不同於以前用於行車行船的動力蒸汽機，這座小型蒸汽機上，裝着的連桿裝置，連接着弩車最前方的弩盤。

    前方兵士將弩車準星對準了衝過來的虎豹騎，便向後方的陸遜報告，陸遜舉起令旗，猛的一揮，喝道：“放箭！”

    十幾座弩車的兵士同時打開機括，前方操縱弩車的兵士踏下連桿開關，弩箭的弩盤開始急速轉動起來，將一隻只鐵箭暴雨般彈射出去！

    這批鐵箭進行了改良，只有一尺長短，筷子粗細，卻有三四寸的破甲箭頭，數百支裝在弩盤之中，在蒸汽機提供的動力下，以一眨眼十數支的速度，經由弩盤射出！

    衆人的耳中，瞬間充斥着撲撲撲的聲響，如同夏日的密集冰雹，劈頭蓋臉砸向幾十步外，即將衝入進來的虎豹騎。

    下一瞬間，在衆人的視野中，最前面的數十虎豹騎身上綻放出星星點點爆開的血花，他們身體被肉眼幾乎看不見速度的弩箭穿透，多出了一個個血洞。

    曹純正帶着衆人衝鋒，卻見自己前面的人莫名其妙撲跌而出，同時耳邊響起了危險致命的低沉聲響，那是弩箭穿透人體的聲音！

    驀然他大腿一麻，曹純低頭看去，卻見一支鐵箭穿透了自己膝蓋，箭頭從後方膝彎透了出來！

    他忍不住慘叫一聲，擡頭望着前方那些奇形怪狀的弩車，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對方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東西？

    他舉起長刀吼道：“散開，散開！”

    但已經來不及了，十幾座弩車持續發出了低沉的吟唱，彷彿是給曹軍送葬的輓歌，只幾十個呼吸，最前面的數百名虎豹騎連人帶馬被射成了篩子，甚至沒有發出多少哀嚎，就此倒地斃命。

    曹純強忍着痛，察覺對面箭矢變得稀疏，醒悟應該是射沒箭了，當即吼道：“衝過去，衝過去才能活下來，快！”

    剩下的五六百虎豹騎發出一聲吼，當即拼命打馬，但下一刻發生的景象，卻讓他們通體冰涼。

    晉軍士兵擡出一個個鐵箱，然後往弩盤上一卡，隨即弩盤轉動，再度射出箭雨，前後還不到三個呼吸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也只能讓虎豹騎多衝出七八步，然後再度沐浴在箭雨的籠罩之下。

    冰冷冷酷的聲響整整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也最多只有半盞茶的時間，戰場便再度陷入了平靜。

    弩車前面百步範圍內，已經沒有了能夠站着的虎豹騎，倒在地上的絕大部分人馬，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息，靜靜躺在那裏，只有幾個人微弱的呻吟聲隨風飄來，這是僥倖沒有當場死亡的，只不過他們遭受的痛苦，可能比死去的人更多。

    遍地的人馬屍體上，插滿了鐵箭，流出的血像小溪一樣四處流淌，秋風吹來，將血腥氣帶入晉軍兵士們的鼻腔。

    戰場上一片安靜，連晉軍兵士也忍不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他們看着層層疊疊的屍體，暗暗咽了口吐沫，心道這麼可怕的虎豹騎，就這麼沒了？

    文聘黃忠也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們本想着像往常一樣斬將立功，沒想看到的卻是如此一副場景。

    他們突然記起出發前袁熙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時代變了。

    文聘苦笑着對黃忠道：“你說以後，還需要咱們這些將領衝陣嗎？”

    黃忠想了想，開口道：“那是後人的問題了。”

    “咱們至少能看到這場終結，不是嗎？”

    兩人縱馬過去，踏過曹軍屍體，在陣型中央看到了曹休的屍體。

    第二波箭雨他衝在最前面，所以也中箭最多，其身上密密麻麻插着幾十根鐵箭，在落馬之前，就已經氣絕斃命了。

    他們扭過頭去，看向虎豹騎後方，那是跟着衝上來，卻衝到半路上因虎豹騎全軍覆滅而陷入大亂的曹軍步兵。

    如今他們惶恐不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主帥曹休戰死，剩下幾個曹氏將領，已經是萌生退意。

    隨着陸遜一聲令下，晉軍兵士開始操縱着弩車緩緩退進，那邊曹軍見了，終於是陣型崩潰，開始四處逃散。

    陸遜見狀，便令人吹響全面追擊的號角，文聘黃忠當即帶兵追擊上去。

    戰事持續了不到半天就結束了，曹軍雖然潰敗，但畢竟有上萬人，弩車行動不便，還是很難追不逃兵，最後黃忠文聘領着騎兵四處追殺，將大半曹軍殺死俘虜，其他人則是四處潰逃而走。

    袁熙也沒多餘時間打掃戰場，而是命令陸遜稍作休整，便即往北急速行軍，去汝陽接應魏延。

    路上陸遜感嘆道：“主公，你說要是將來晉軍打造出上百甚至上千弩車，這個天下豈不是唾手可得？”

    “好像之前做的一切，都意義不大了啊。”

    袁熙聽了，正色道：“伯言，你要記住，武器技術再改良進步，關鍵還是發明它，操縱它的人。”

    “武器是人造出來的，兵法是人寫出來的，無論多麼先進的東西，還是要人來操縱。”

    “我們有的東西，將來敵人未必不會沒有，而我一路走到現在，固然有兵甲精良之功，但我認爲，從上到下，從底層士兵到軍師主帥，上下用命，因爲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才是最關鍵的。”

    “之前我給孔明伯言提過一個問題，我們打天下是爲了什麼，我認爲，要是大家只有私心而沒有共同目標，是走不到今天這一步的。”

    “希望將來伯言能給我一個好答案。”

    陸遜聽了，應道：“主公放心，遜一定會好好想想。”

    樂進正在汝陽城外五里處紮營，他現下心中有譜，城內的魏延，堅持不了兩天了。

    等明日調集的五千人一到，他便集合手下兩萬多人，在四門猛攻，城裏幾千守軍即使是張良在世，也絕對擋不住這種飽和式進攻！

    卻在這時，有探子急匆匆衝了進來，說道：“將軍，大事不妙！”

    “南面晉軍援軍反攻，曹休將軍中伏身死，所帶萬餘人幾乎全軍覆沒！”

    “殘兵逃回來報信，說晉軍正往這邊趕來！”

    樂進大吃一驚，忽的一聲站了起來，揪出信使的衣領，“你說什麼，曹休戰死了？”

    那信使踮着腳尖，出聲道：“南面消息傳來，晉軍祭出了奇怪的弩車，曹將軍帶領虎豹騎衝鋒時中箭身亡，虎豹騎全軍覆沒！”

    樂進聽了一陣暈眩，曹休武力在曹營中也是排的上號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就這麼死了？

    他猶自不信，“弩車？”

    “什麼弩車這麼厲害？”

    “能殺死上千虎豹騎，對方莫不是有幾百上千輛弩車不成？”

    那探子無奈道：“這小人就不知道了。”

    樂進鬆開手，頹然往營帳外走去，他必須要馬上作出決定，是繼續打城，還是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