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內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光榮小兔字數:3188更新時間:24/07/05 09:15:58
    袁熙帶着呂玲綺站在船頭,海面上若隱若現的魚羣倏忽往來,碰到船隊劈出的波浪,便紛紛遠遁而去。

    一同遠離船隊的,還有數十小漁船,他們怕擋住船隊路線,早就遠遠避開,只在離船隊數裏的地方捕魚。

    徐州地界因爲數年承平,加上袁熙水軍定時巡邏,沿岸海盜水匪基本絕跡,所以這些漁民看到戰船也不害怕,不然早就逃的無影無蹤了。

    漢末時候,雖然漁業已經相當發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漁船的,能夠出遠海打魚的,需要的船隻價值不菲,家裏至少是個地主才買得起,而一般的平民百姓,只能想方設法蒐集木材,自己打造一人多長的舢板,選擇在近海捕魚。

    雖然彼時沿海魚類資源遠比後世豐富,但捕魚是個靠天吃飯的行當,運氣成分很大,如果天時不好,顆粒無收也是常有的事情。

    遠處的海岸線上,有數百人頭攢動,袁熙拿起望遠鏡看去,見是不少婦孺在沙灘上撿拾貝殼,以作飽腹之用,家中男主人打魚若沒有收穫,這些貝殼便是他們當日的所有口糧了。

    所以說要是家裏有土地的,誰也不願意將打魚作爲主業,畢竟海里的危險和不確定性,可比陸地上大多了。

    一些大膽的孩子站在摸過大腿的海水裏摸魚,他們將頭埋在水裏,過不多時便猛一挺身,雙手高舉一條海魚出水,大聲歡呼起來。

    有的孩子興致起來,漸漸往深水裏面去趟,他們的母親見了,連忙將其拉了回來,還在其屁股上狠狠打了幾下。

    袁熙看的笑了起來,這是母親擔心孩子溺水的關心舉動,畢竟水性再好的人,遇到大海這種喜怒無常的存在,也是要存着七八分敬畏的。

    唯獨有幾個水性極好的孩子,他們手裏提着竹槍,潛入海中,過了一盞茶時間,才猛然浮出水面,手中的竹槍上,多是插着魚兒,甚至還有手臂粗的海蔘的。

    袁熙心道以這些孩子水性之好,要是拉入軍中,也能成爲優秀的兵士頭目,總強似在海里冒着生命危險,從老天爺嘴裏搶食吧?

    他隨即啞然失笑,心道自己真是荒唐,世上還有什麼職業,能比當兵還危險的。

    呂玲綺看袁熙嘴角浮現出笑意,不由心中好奇,“夫君在看什麼?”

    袁熙將望遠鏡遞給呂玲綺,說道:“你看看他們捕魚,很不容易啊。”

    呂玲綺舉着望遠鏡看去,說道:“那些孩子倒是挺厲害的,妾記得小時在九原的時候,家裏的孩子也是在外面瘋跑,甚至還有去抓野馬的,各家族不僅不阻止,還引以爲榮呢。”

    袁熙笑道:“幷州那邊崇尚武風,下一代的悍勇,代表着家族的前途,自然是要多加褒獎。”

    “但這些漁民如此做,還有些無奈處在裏面,畢竟靠海吃飯,目的還是在生存。”

    呂玲綺微微點頭,她望遠鏡看到遠處岸邊的婦人們時,不禁驚訝道:“以前還沒注意,海邊的女子,風氣比北地還開放?”

    袁熙明白呂玲綺指的是那些只在關鍵處圍些布條,露出大片肢體,形如赤裸的女子,便解釋道:“這也是無奈之舉。”

    “海水腐蝕性強,多含鹽分,衣服泡久了容易爛不說,曬乾之後都是鹽漬,也不好穿,打溼水的衣服也會影響行動。。”

    “所以海邊漁民爲了方便,多隻穿寸縷遮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種穿衣風格,也是實屬無奈。”

    呂玲綺聽了,不禁感嘆道:“夫君真是博學多才,什麼懂呢。”

    袁熙嘆道:“只是因爲我說的事情,恰好是我懂的東西而已,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知識,所以我不會對不瞭解的事情妄發評論。”

    呂玲綺跟着袁熙久了,知道關於袁熙那所謂的觀星傳言,實在是有些誇張了,畢竟她從來都沒見過袁熙真正觀星。

    不過她也不在乎這些,只低聲說道:“妾跟着阿母的時候,說的都些家長裏短,阿父更不會對妾多,只有跟着夫君走遍天下的時候,妾才知道這個世上,有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事情。”

    “妾每每想起,都覺得遇到夫君,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呢。”

    袁熙笑道:“咱們看到的風景,不足這個天地的萬分之一。”

    “等將來天下平定,我帶着大家一起遊歷天下,看看這大好河山。”

    呂玲綺噗嗤一笑,“夫君這就是說假話了,到那時候夫君便是日理萬機,哪還有空陪妾?”

    袁熙有些頭痛,“皇帝確實沒有那麼好當,尤其是開國皇帝,哪個不是步履維艱,我確實有些理想了。”

    “除非朝中有套和我理想相同的班底,我可能才會安心當個太上皇吧。”

    呂玲綺笑道:“太上皇?”

    “這名字倒是新鮮,不過夫君親征,總不會是爲了看這江山風景的吧?”

    袁熙苦笑道:“當然不是,其實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事事親力親爲,人誰不怕死呢。”

    “但不如此的話,便不足以服衆,不足以讓天下信服啊。”

    自春秋戰國到秦漢這上千的時間裏面,一國之君親臨戰陣,尤其是開國君主爲什麼要親手打天下,這裏面有着非常復雜的原因。

    這裏面有着王權的因素,王奪取的是自己的天下,自然要親力親爲,以宣示奪取天下的正當性,似乎從春秋早期開始,便成爲了一個約定俗成的默契。

    到了戰國時期,由於戰爭烈度和專業性的升級,國君開始遠離戰場,秦始皇作爲第一個大一統皇帝,終其一生只上過一次戰場,算是最少的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秦朝很快就覆滅了,然後到了秦末,劉邦項羽的出現,給後世樹立了一座榜樣,就是開國君主,一定是親臨戰場,面對敵人最能打的那個。

    劉邦最後取勝,也是因爲他一直坐鎮前線,打下了的威名。

    而且不同於史記中的記載,他面對項羽不勝的記載,真實的歷史中,劉邦面對項羽只真正大敗過一次,其他時候都是項羽在吃癟。

    初期項羽還能依靠騎兵壓制劉邦軍,但後期劉邦組建了自己騎兵後,項羽就再沒有贏過,任憑史記如何吹噓相遇,但地圖不會造假,實際上的戰線,一直朝着項羽的老家平推。

    彭城之戰確實是劉邦敗的最慘的一次,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彭城是楚國國都,項羽都被打到老家了,他之前記載中所謂的連戰連捷,頗有後世殲敵百萬,虎踞臺灣的荒唐。

    彭城一戰後,戰術勝利掩蓋不了戰略失敗,最終項羽兵敗身死,劉邦建立漢朝。

    從劉邦起兵開始,到劉邦之後平定七國之亂,都昭示了其善於用兵的本領,這也爲漢朝獨尊儒術,給皇帝披上天子神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既然是天命所歸之人,必然是承天之名掃蕩六合之人,你連戰場都不敢上,打仗都打不贏,哪來的臉面說自己奉天承運?

    於是這漢朝傳下來的傳統,也堅定了之後兩千年的基調,開國君主一定是最能打的,不然就無法服衆,這尚武情結裏面糾葛着的天命學說,也成爲了華夏傳承的脈線,這也是爲什麼華夏民族以漢爲名的原因之一。

    呂玲綺只知道劉邦劉秀,卻不知道在後世的歷史中,從李世民到趙匡胤,從成吉思汗到朱元璋,再到後世,哪個不是軍事能力遠超同儕的?

    不管是迷信還是巧合,不通過武力手段奪取天下的,多少都會留下重大隱患,前有王莽,後有司馬氏的晉朝,最後是宋朝,晉朝宋朝,更是差點讓華夏族滅。

    所以袁熙於情於理,都不會趟司馬氏的老路,他雖然名爲晉王,但走的還是劉邦那一套路子,這套親征的做法,能夠最起碼保證立國百年內的大致安定,這就夠了。

    至於是晉王齊王,亦或魏王吳王,都不重要,只要能讓天下天平,安居樂業,便是身爲華夏一員的心之所在。

    袁熙指着遠處的大海,對呂玲綺道:“如果順利的話,天下再次一統,應該不到十年了。”

    “到時的海船,可能比現在我們腳下的船要厲害多了,我一定會帶你看看海外諸島的風景。”

    呂玲綺喜笑顏開,咧着嘴道:“夫君說的話,妾記在心裏,到時候可要向夫君討債的!”

    兩人正說着話,卻有探子過來,給袁熙遞上了一封密信。

    袁熙拆開一看,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呂玲綺湊過頭去,看上面是檢事府官員寫來的。

    上面說陳登臥牀,讓步騭代管政務,但徐州官員士族心有不滿,到檢事府告狀說步騭勾連江東,一時間竟有幾十封信之多。

    步騭同樣去過檢事府,報說徐州官員有人通曹,但並未指名。

    袁熙拳頭攥了起來,他雖然不知道步騭是不是冤枉的,但在他的地盤全力對抗曹操的時候,徐州作爲最爲安定的後方,竟然在這個時候集體搞內鬥!

    他傾向於以步騭的人品,斷不可能此時通敵,但是他也不能無證據的下定論。

    事情要查,但是如果光明正大去查,只怕喲人心早就毀滅了證據,怕是很難再查出什麼。

    袁熙想了一會,問身後的孫禮,“還有多長時間到廣陵?”

    孫禮道:“還有大半日。”

    袁熙斷然道:“我們提前下船,去看看廣陵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