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小固子

    林陽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裏，他連忙翻身而起，卻感覺脖頸處一陣生疼。

    “老家夥，你還真是在下死手哩，看我不找你算賬！”林陽立馬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當即脫口而出。

    “你要找誰算賬呢？”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緊接着，門被推開了，白慕蘭快步走了進來。

    “母親。”林陽此際已經清醒了過來，想起自己在慕容家與白慕蘭說的話，以及說話的態度，他心中懊悔不已。

    “母親，對不起，剛纔在慕容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有控制好我的情緒。”林陽第一時間向白慕蘭賠禮道歉。

    “傻孩子，母親哪裏會捨得怪你。”白慕蘭來到林陽的身邊，一臉關切地看着林陽，道：“陽陽，你檢查一下，看看你的身體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林陽一愣，連忙說道：“異常？母親，我的身體好得很，沒有什麼異常啊。就是脖子有點疼，高外祖方纔下手可不輕。”

    白慕蘭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嚴肅地說道：“方纔若不是你高外祖出手，你可就要釀成大禍了！”

    “釀成大禍？母親，慕容家的人是罪有應得，殺他們天經地義。”林陽沉聲迴應。

    “慕容家的人的確是有過錯，但是，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殺念太過熾烈了麼？你甚至向你高外祖揮起了劍！”白慕蘭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緊緊地盯着林陽。

    林陽想起，自己當時的確操控着短短劍斬向了白玉樹，而且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此刻，短短劍和紫芒劍正並排放置在牀邊。

    想到這裏，林陽的心中一陣後怕，臉色陡然發白。

    “陽陽，你的體內現在堆積着大量沒有煉化完全的元獸力量，它們蟄伏在你的體內，隨時都會對你進行反噬。今天幸好有高外祖在場，不然，你很可能會失去控制，成爲只知道殺戮的怪物。你不要隱瞞，老實跟我說，你到底修煉了什麼功法，需要利用元獸精血來修煉。”白慕蘭出聲逼問。

    林陽先是一愣，他沒有料到自己的一個祕密竟然被白慕蘭給知曉了。

    “母親說得沒錯，我的確修煉了一門體修功法，它的名字叫《狂血霸體訣》，是我無意中獲得的，它可以幫助我安全地吸收元獸精血入體，快速地增強體魄。”林陽知道已經瞞不住了，便將自己如何獲取到《狂血霸體訣》的經過簡單地講述了一遍，但卻將狂血珠給隱瞞了下來。

    狂血珠的神奇和重要性，不亞於天合葫，林陽決定暫時對白慕蘭進行隱瞞。

    “《狂血霸體訣》，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道功法。陽陽，你暫時就不要修煉這門功法了，若是再修煉下去，你會嗜殺成性，徹底迷失自我的。你一定要聽母親的話，母親好不容易見到你，不想再失去你。”白慕蘭緊緊抓住了林陽的手，眼中泛起了淚光。

    “母親放心，我會牢記你的話，暫時中止修煉《狂血霸體訣》。”林陽趕緊點頭，並伸出衣袖擦去了白慕蘭滑出眼眶的淚水。

    其實，不用白慕蘭告誡，林陽也是會決定暫時停止修煉《狂血霸體訣》的。

    那瘋狂的殺念實在太過恐怖，在沒有找到化解這些殘存在體內的元獸之力的辦法前，他是不敢再將元獸精血吸入體內的。

    “陽陽，你也不用太擔心，高外祖會想出解決辦法的。”白慕蘭見到林陽答應下來，心中大鬆一口氣。

    “母親，父親現在怎麼樣了？”對於林正鋒的事情，林陽早就想問白慕蘭了。

    白慕蘭止住了眼淚，喜聲道：“陽陽，我正要告訴你呢，你父親現在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他身上的鱗片已經在脫落，頭上的犄角也在縮小，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人身了。”

    “真的！”林陽欣喜出聲，同時，他故意問道：“是高外祖找到三紋融魂丹了麼？”

    白慕蘭搖了搖頭，道：“你高外祖也不知道你父親突然好轉的原因。”

    “興許，是父親自己用大毅力戰勝了鼓浪蛟。”林陽假裝不經意地接了一句。

    白慕蘭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要你父親能復原，就是天大的好事，我們就不去糾結原因了。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的父親，不準，他此刻正清醒着呢。”

    林陽猶豫了一下，道：“母親，我現在還不能去看父親，我還是要去一趟慕容家，魅兒還在慕容家呢，她的事情，不能就此了結。”

    說完，林陽擡腳就要往外走。

    “陽陽，我已經把魅兒姑娘帶回來了，我帶你去看看她。”白慕蘭微微皺起了眉頭，緩步走出了房間。

    很快，白慕蘭便將林陽帶到了一間地底冰室，冰室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幅楠木棺材。

    林陽走到棺材旁，看到戴魅兒的遺體就放在棺木當中，而且還被化過妝，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回想起與戴魅兒從相識到永別的點滴，林陽心中有些發酸。

    實際上，林陽與戴魅兒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對於戴魅兒這個多災多難的女子，林陽更多的是同情與責任。

    “陽陽，魅兒姑娘自斷心脈，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慕容家的逼迫，但最大的原因則是她不想讓你爲難。丹霞派和歡情谷之間的恩怨，我是知曉的。上一輩的恩怨可以不去計較，但你要和魅兒姑娘走到一起，丹霞派再如何遷就你，估摸都不會同意的，難道你會因爲魅兒姑娘和丹霞派斷絕關系麼？”白慕蘭輕輕出聲。

    林陽沒有說話，這些道理，他何嘗沒有考慮過。在這之前，事情未到眼前，他想走一步看一步。

    看到林陽沉默不語，白慕蘭又說話了：“魅兒姑娘已經走了，你若是想要讓她走得安心，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對於四大家族的事情，你高外祖已有安排，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出來。陽陽，聽母親的，你這段時間就留在白家。一來，可以等你父親完全復原；二來，你也好生調整心情，壓制心中的殺念。”

    林陽輕輕呼出一口氣，道：“母親，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林陽將戴魅兒從楠木棺中抱出，擡腳便向冰室外走去。

    “陽陽，你不要太任性了！”白慕蘭連忙出聲，她生怕林陽仍舊要去慕容家尋仇。

    林陽回過頭看着白慕蘭，輕聲道：“母親的話，孩兒會聽的。我不會再去慕容家，我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

    話音落下，林陽快速轉頭，身形一晃，不見了人影。

    ……

    天乾城外城，一座無名的山峯之上。

    林陽徒手挖出了一個深坑，親手伐倒一株巨大的柏樹，再用紫芒劍切割出一口棺材來。

    將戴魅兒輕輕放入棺木後，林陽又將木雙清送給自己的《歡情圖》也放入了其中。

    “魅兒，你的苦難皆因你的出身，就讓這本《歡情圖》隨你一起安眠於此，讓歡情谷因你而終，再不能釀出苦難與悲劇。”林陽最後看了一眼戴魅兒，緩緩合上了棺木。

    整整三天的時間，林陽盤膝坐在戴魅兒的墳前，任憑風吹雨打，他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第四日，當太陽從海平面上探出頭時，林陽睜開了眼睛，緩緩起身。

    “魅兒，再見了。”林陽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跡，展開身形，御空而去。

    ……

    天乾閣內，一個極其重要的會議正在進行。

    除開十七位閣老出席，還有四大家族的四位家主，更有白玉樹，李朝東，以及一位滿頭雪白頭髮，模樣與葉羣有幾分相似的老者。

    老者乃是葉羣的父親，葉固，三十多年前宣佈閉死關，今日竟然也現出身來。

    “今日將你們召集於此，其原因，想必你們都很清楚。天乾城流弊甚多，四大家族更是病入膏肓，再不根治，只有死路一條。”白玉樹乃是今日會議的召集者，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和面子，將葉固從死關中喊出來。

    “我們四家，源自當年修建天乾閣的大能修士，他們立誓世代守護天乾城。但時過境遷，我們四大家族現在竟然成了天乾城的蛀蟲，成了天乾城人們心中的洪水猛獸！白家糜爛至今日之境地，白西川爲罪魁禍首。”白玉樹冷冷地掃了一眼白西川，接着說道：

    “白家在天乾閣的閣老之職，不再由白西川擔任，改由白慕蘭擔任。白慕蘭乃是老夫的曾孫女，也就是林陽的生母，她生性善良，才智過人，唯一不足的是，她修爲稍稍低了一些，只有天輪境六重的修爲。不知道諸位閣老可有意見？”

    白玉樹把話說完，擡眼看向了衆位閣老。

    白家佔據天乾閣一個閣老席位，這是近千年來形成的規矩和默契，白家內部換人，是白家自己的事情。

    而且，府靈境的白玉樹親自開口，衆位閣老哪裏敢有什麼意見，紛紛舉手贊同。

    白西川似乎早已知道會有這個安排，他臉色發白，緩緩從閣老的位置上起身，垂首退到了一邊。

    接着，白玉樹繼續說話了：“白慕龍從今日起，不再擔任內城禁海衛總領一職，對於此職位的空缺，我提議由林正鋒擔任。林正鋒乃是林陽的父親。我只是提議，你們自己拿主意。”

    聽到白玉樹這個提議，天乾閣的衆位閣老的臉色發生了變化，因爲內城禁海衛總領可不是白家的專屬。當初，白家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白慕龍當選。

    如今，白玉樹說要換掉，而且換上了白家的女婿，很有將內城禁海衛總領變成他們白家專屬的趨勢。

    這是在損害大家的利益，衆閣老有意見是正常的。

    白玉樹看到衆位閣老猶豫猶豫的樣子，冷哼出聲：“你們還不同意，不情願？我實話告訴你們，天乾閣閣老也好，內城禁海衛總領也罷，我還真不稀罕，更別提有想將這兩個職位牢牢抓在手中的想法。

    而且，慕蘭丫頭願不願意進天乾閣，正鋒願不願意成爲內城禁海衛總領，我都還不確定，因爲我還得做他（她）們的思想工作。若是你們不同意我的提議，倒是能省去我的一番口舌。”

    “我同意！”

    正在衆位閣老還在猶豫的時候，張源濟卻是突然開口了。

    張源濟之後，李朝元和慕容巖幾乎同時舉手贊同。

    其他閣老俱是疑惑不解，尤其不理解李朝元和慕容巖兩人的做法。想當初，與白家競爭內城禁海衛總領最爲激烈的就是他們兩家。

    “諸位，若是林統領的母親入駐天乾閣，父親成爲內城禁海衛總領，林統領想必對我們的怒意會減輕很多。留名天乾碑者，不能成爲我們天乾閣的敵人！”張源濟緩緩出聲，解去了衆人心中的疑問。

    於是，陸陸續續地，所有閣老一致同意白玉樹的提議。

    “白老前輩，說服白慕蘭還有林正鋒的事情，還請您多多費心。”張源濟朝着白玉樹深深地一拱手。

    其他閣老見狀，也齊齊向着白玉樹行禮。

    “我只能盡力而爲，能不能成，我不能打包票，你們也不要抱着太大的指望。”白玉樹高擡着下巴。

    “李朝元卸任天乾閣閣老之位，由我出任。”李朝東在確定白玉樹不再說話後，淡淡出聲，不是和天乾閣商量，而是決定。

    “我請辭天乾閣閣老一職，請諸位閣老另選賢能。”慕容巖緩緩出聲，語氣中滿是疲倦和無奈。

    四大家族，已經有三位閣老換人的換人，請辭的請辭，其他閣老們立馬猜測到，四大家族在開會之前，肯定通過氣。

    不過，葉家的閣老葉羣卻是有些搞不清狀況了，四大家族的確提前碰過頭，但是代表葉家去碰頭的是他的父親葉固。

    白西川、李朝元和慕容巖都被拿去了閣老的位置，葉羣此際有些忐忑不安，他把目光投向了父親葉固。

    只是，葉固一直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全然沒有開口的意思，似乎天乾閣內正發生的事情與他沒有半分的關係。

    白玉樹突然開口了：“小固子，你不會以爲沒你葉家的事了吧？”

    聽到“小固子”的稱呼，天乾閣內的衆人齊齊石化。隨即，他們一個個的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想笑不敢笑，憋得好生難受。

    葉固當即不淡定了，一張老臉立馬紅成一片，他很是氣惱地瞪了白玉樹一眼，但明顯又奈何不了白玉樹，只得沒好氣地說道：“不是已經說好了麼？我葉家沒和你那寶貝疙瘩起衝突，葉羣可以繼續擔任天乾閣閣老。”

    “閣老的事情已經說完了，得說說其他的事情，你來起個頭。”白玉樹一臉笑意地看着葉固。

    葉固橫了一眼白玉樹，輕輕開口說道：“外城禁海衛九營，我葉家不再染指，同時，我葉家在外城的產業縮減七成！”

    葉固此話一出，全場再次震驚，他如此做法，等於是自斷一家一臂。

    不過，還未等他們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便聽李朝東說話了。

    “我們李家同樣不再插手外城禁海衛九營之事，李家在外城的產業也縮減七成。”李朝東淡淡出聲。

    “我們白家已經在收縮在外城的產業，並將安插在外城禁海衛中的族人撤回。”白西川接下來話頭，同時把眼看向了慕容巖，道：“你們慕容家也是一樣。”

    “全憑白老前輩做主！”慕容巖慌忙點頭答應。

    “小湯山一事，根源在慕容鑫和城巡軍，慕容鑫已死，再追究已經沒有意義。但是，城巡軍該如何處置，諸位閣老可有想法？”白玉樹將目光從衆位閣老的身上一一掃過。

    衆位閣老面面相覷，俱是把目光投向了張源濟。

    張源濟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而後又朝着白玉樹拱手行了一禮，道：“事關小湯山，事關林統領，城巡營如何處置，全憑白老前輩定奪！”

    ……

    天乾城接二連三地爆出了大新聞。

    其中有兩件事與外城密切相關：其一，四大家族紛紛收縮了在外城中的產業；其二，城巡軍就地解散，城巡軍留下來的空缺由精忠營頂替。

    這兩個消息傳開來之後，外城一片歡欣鼓舞，其高興程度，不亞於先前的元獸退兵。

    外城的各大街道上，人們喜氣洋洋，相互道賀。

    此際，林陽頭戴着斗笠，緩步行走在外城的街道上，感受到身邊人羣的歡快，他的心情也漸漸地開朗起來。

    他先回了一趟百草堂，與韓家姐弟見了一面，報了一聲平安，讓姐弟倆放心。林陽數日前從小湯山下來，滿身殺氣地抱着戴魅兒幾乎橫穿了外城和內城，韓家姐弟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隨後，林陽離開了百草堂，徑直去到了內城，去到了丹霞派駐地。

    他已經探聽到，朱海佛今日回了駐地，他要去見朱海佛，要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