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承澤大陸篇 第八十七章 橫當世之獨尊

    從最低等階的本源世界開始，向上是武道世界，體內經脈無法修行天地元力，終其一生，也只能在武技上精進。

    其後是修真界，能夠感受天地元力的運轉，能夠納入體內經脈，能夠藉此發揮術法神通，此謂之修真界也。

    修真界的生靈，一生的目標都是爲了成仙。相較於武道世界，他們顯得最爲可悲。

    因爲武道世界的生靈，從未想過自己要成仙，沒有這種奢望，也就安心長眠，百年輪迴而已。

    但修真界，分明知曉有仙，分明能夠飛昇，分明可以感受到自身的生命本質都在昇華，卻依舊是百年之壽，如不能百年之內飛昇，便是身死道消，從頭來過的結局。

    這對於修士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殘忍。

    要在百年之內修行到神境巔峯，還要有足夠的機緣，順利通過登仙道，每一步，皆是萬丈深淵。

    如此，方能脫離凡身，再不受生老病死之苦，沒有壽元的憂慮。

    數百年前，斷裂的仙劍無端落下，斬斷承澤大陸的登仙道，至此，所有體悟天道的修士，皆是在仙緣之路上，越加艱辛。

    儒道釋三宗，在之前不斷有祖師飛昇，前往上界，成就佳話。

    在仙劍墜落之後，再無一人登仙。

    只有縱橫劍道，以絕對的殺伐之力，破碎虛空，才有成仙入道之劍仙。

    張扶搖的師傅，上一任道門掌教，也是在這種壽元枯竭的盡頭，選擇了縱橫劍道一樣的方式，破碎虛空，迎接四九雷劫。

    他的結局，便是化作一團煙塵，徹底寂滅於天地。

    張扶搖有些明白了，也許，當初師傅也聽到了瀾小川的魅惑的話語吧，他渴望着長生，也希冀能夠進入上界，更是想要修爲再有精進，脫離凡塵俗世，自此天空海闊，恣意逍遙。

    可是，他內心的道德堅持，他的人性良善，驅使着他不斷迴避，不斷拒絕。

    直到那一日，他的內心再也堅持不下去，若不能登仙入道，便是沉淪慾念的結局下，亦或者是，衰老至死。

    他選擇了最壯烈的死法，以自身，強撼天道。

    他早已預料了後世的道門掌教，皆會受到瀾小川的蠱惑，所以留下了最後的遺命，“如有離經叛道者，天人共戮之。”

    而張扶搖，目睹了師傅從掙扎猶豫，到決然赴死的整個過程。

    他開始害怕死亡，害怕天劫，害怕輪迴。

    他想，活着！

    張扶搖跪在那瀾小川的身前，分明一個是階下囚，一個是宗門之主，但兩人的身份，決定了彼此的地位。

    “二十年的陽壽，竟然只是讓你覺得愧對師門，難道你承澤大陸都是這般愚蠢無知之輩嗎？”

    瀾小川語帶譏諷，他並非侮辱張扶搖，而是想誘使他墜入自己的圈套。

    張扶搖擦去面龐上的淚水，“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接受上仙的饋贈。我之所行，愧對師門。”

    “哈，與我做交易，延續了道門二十年的平和，難道不值得？你的師門，最注重的應該是傳承，你何曾辜負過他們的期望？如果你活着，可保道門長盛不衰，你還會輕易赴死嗎？”

    瀾小川太瞭解承澤大陸的生靈了，他的年歲，他的閱歷，他的見識，都遠不是小小的承澤大陸，小小的道門之主能夠比擬的。

    他太清楚張扶搖想要的是什麼，他也明白如何勾起張扶搖的慾念。

    “守護道門，便不辱沒師門嗎？”

    “放下你心中的世俗理念，想想佛門的覆滅，你想要看到道門重蹈覆轍嗎？窮盡一切力量，與我一戰，致使道門凋零，還是與我合作，我保證道門長盛不衰。你也可以飛昇上界，徹底脫離肉身凡胎。”

    最後一句，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促成交易。

    被鎮壓了千年之久的瀾小川，需要很多，很強大的力量來確保計劃的順利進行。

    張扶搖顫顫得伸出手，已經一百二十歲的他，依舊有着少年人的肌膚光澤，只是血肉略顯乾癟，好似太過瘦弱而脫相。

    “如果拿走我的全部功體，上仙是不是可以脫困而出？”

    就此張扶搖即將接觸到瀾小川時，卻又突發此問。

    “哈，你是疑慮我會反悔，以仙人之軀，向道門報復對嗎？”瀾小川笑道。

    張扶搖想要活着，否則他也不會來到這鎮壓之地，可是他也想守護道門，否則早已與瀾小川達成交易。

    “當初道門先祖無法與上仙和解，我必須慎重。”最後一絲神智，是張扶搖對道門的守護之心。

    “我降臨承澤大陸之後，並未與道門先祖有過衝突，相反的，我還指點過他們修行法門，讓他們皆是有飛昇之機。”

    “那，最終爲何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張扶搖繼續問道。

    瀾小川並不急於一時，仙魔一日，承澤千年，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消磨張扶搖。

    “因爲，現在的我，與當初的我，計劃有所不同。“

    “所以，上仙現在的謀劃是什麼？”

    “很簡單，我需要一名天賦足夠強大的承澤大陸生靈，幫我天一府取得想要的東西。而我，會傾盡一切力量，送他去往仙魔大陸天一府境內。所以，我需要施展上界神通的力量。”

    張扶搖道：“上仙可能看出，我還有多少時日？”

    瀾小川沒有隱瞞，也不曾誇大其詞，“三日後，沒有我的仙源滋養，你大限將至。”

    “三日嗎？哈哈哈……我明白了上仙。”冷靜下來的張扶搖，緩緩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三日，三日內，上仙會見到兩名少年天驕來此。選擇誰，皆看上仙自己。至於我，如果我還是看不破生死這一關，必然會再來。”

    瀾小川沒有阻攔張扶搖的離開，即便沒有張扶搖，他也能汲取到足夠的力量，不過是多花費些功夫罷了。

    “張扶搖，我很期待你能帶給我怎樣的驚喜啊。“

    ……

    道門之內，最終劍道印證，勝負將分。

    滿懷憂慮的蒼玄，維繫着術法結界，盡力保證兩人的劍招，不會波及無辜。

    “李劍尊，最後一招了，你的劍尊劍意已經被破，還有別的底牌嗎？”霽月手握天一劍，天外飛仙劍訣的威力還留存在結界內，散發着攝人的威壓。

    同樣的，李庭君以橫劍道誅仙，也徹底擋下了霽月的全力進攻。

    接下來的一招，將是兩人的勝負關鍵。

    李庭君平淡道：“如果沒有這種實力，我又如何能從佛門變故中安全脫身？”

    “哈，早就猜到了，所以，天外飛仙劍訣的最終式，第一次使用，就對上劍尊，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求之不得，也讓我看看，所謂的上界的仙術，又能有何玄妙之處。“

    術法結界內，對峙的兩人，清逸脫塵，瀟灑恣意，一個是道門絕世天驕，一個是劍道魁首，今朝，勝負劃分。

    “海上生明月！”

    天外飛仙劍訣最終式，霽月合東海之勢，凝天地異象，在無邊浩瀚的東海之上，蒼茫無極的天穹之中，赫然浮現一輪圓月。

    氣氛陡然清冷起來，好似空氣都被凝結在一起，細微的行動，都像是在劍鋒上劃過。

    就在李庭君全神戒備之時，第二句劍訣再起。

    “霜華覆滿天。“

    月輝清冷，遍灑大地銀白，霜華晶瑩，倒卷天穹雪亮。

    本該是上對下，仙對凡的衝擊，卻在接觸的剎那，融合，轉化，伴生……

    在天地之間，形成太極兩儀圖，正中，是與天一劍並列的霽月。

    “月，冷了。”

    最後一語，是殺招急出，如花開剎那，如雨露瞬晞，如雷霆霹靂……

    面對天外飛仙劍訣的最終式，李庭君如何敢大意？雖然只是劍道的印證，雖然只是切磋的形式，但拿出全力，才算是對霽月的尊重。

    更何況，有蒼玄道人在一側，絕不會允許出現生死之事的。

    “縱往來之英傑，那麼，橫呢？“

    對於李庭君來說，能夠施展的手段，除了劍尊劍意，削弱劍修實力，但是面對上界劍法，依舊失去效用。

    還有底牌劍境，哪怕只是身前兩三寸，也足夠自保了。

    可是，要如何與天外飛仙劍訣正面一戰呢？

    這時，李庭君想到了劍靈，想到了在對付劍神程宇諾時，劍靈所使用的一招，“縱往來之英傑。”

    那麼，橫呢？

    縱橫劍道，縱橫劍道，既有縱，何能輕忽橫也？

    劍神程宇諾，爲了打敗縱橫劍道，將所有敗在他手下的劍修神魂，都封禁在劍內，也由此引發了劍靈，縱往來之英傑的劍招。

    不僅是霽月可以根據情勢來改變劍招，他李庭君，也可以。

    “橫當世之獨尊。”

    臨陣悟道者有之，臨陣悟招者，少有。

    漫天而下的月輝，沖天而起的霜華，凝成巨大的太極兩儀圖，而在天穹之外，大地之下，太極之內，陰陽之中，卻有一道身影，負劍而立。

    無論天有多高，地有多廣，吾之所在，即爲界限。

    “劍尊，縱橫！”

    最強大的殺招，最恐怖的劍壓，讓芥子乾坤也轟然崩裂，蒼玄道人，神境巔峯的強者，竟然不能攔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