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承澤大陸篇 第五十四章 無邊絕望

    佛門之內，掌教不動剛剛鬆懈的心神再度緊繃起來，魔童鬼眼的確已經離開，但出現的，卻是千手魔童的真身。

    “這塵世的氣息啊，當真是污濁難當！”

    不動心神皆懼，那是真正的上界魔君，也是完整的魔族肉身。

    無論是佛魔不容的氣息衝突，還是上界魔君的修爲壓制，都讓不動難以行止。唯有口中顫音“你，究竟是誰？”

    這一句話，也消耗了不動幾乎所有氣力。

    千手魔童逐漸適應在承澤大陸的身體狀況，看向不動時，眼中盡是輕蔑與冷嘲，“封禁我千年之久，卻不知我的名號，愚蠢之餘，本座甚至覺得你足夠可憐。”

    不動萬念俱灰，哪怕心中已有猜想，真正確認，還是難以置信！

    “域外…魔族…”

    “域外魔族？倒是很確切的稱謂，不過，你們凡俗世界修行百年，飛昇的地方也是我們魔界，不知你又作何感想？”

    “飛昇魔界？”

    “仙界魔界，只是稱謂上的不同。佛門自以爲清淨，未來必然進入仙界，卻不知一世修行，不過是夢幻泡影！”

    佛門掌教不動道心開裂，從來沒有人說過飛昇之後的世界，竟是佛魔一體。難道邪修術法，也能成道嗎？佛法與妖法，殊途同歸嗎？

    最本質的是，邪魔外道與名門正派，也無分別嗎？

    執掌佛門百年的不動，徹底陷入疑之中。

    “愚昧，蠢笨，執拗，可憐，這就是你們凡俗生靈的悲哀。”千手魔童終於完全掌握承澤大陸的氣息，雖然境界被壓制到神境巔峯，卻是凌駕於所有生靈之上。

    不動面色淒寒，愧疚懊悔。

    如果，他能沒有猶豫得獻祭佛嬰，千手魔童應該不會進入承澤大陸。

    禍亂蒼生的悲苦，也許就從他不動開始。

    隨着千手魔童的氣息散發，越來越多的生靈開始被席捲，神魂掙扎的同時，血肉爲千手魔童所用。

    原本還能抵禦鬼靈侵襲的佛門弟子，再也難以堅持，化作漫天血雨，成爲千手魔童的力量來源。

    “雖然太過駁雜，卻也是不得不用了。血肉之力已足，接下來，是信仰之力，才能勉強構成魔元。還真是麻煩啊。不過，相比較那些還未進入承澤大陸的傢伙，我可是佔盡了先機啊！”

    聽到信仰之力，不動更是擔憂，擁有拈花劍的玄離，是佛門唯一的希望。

    “上界的生靈，又爲何謀求我下界之物？”不動怒斥道，已經不抱生還希望的他，死也要死個明白。

    千手魔童似乎極爲不耐，“聒噪！”話語出口，是血色之掌拔山倒地而來，存續數千年的佛門，終歸是轟然倒塌，湮滅在魔修術法中，也毀於無邊黃沙之內！

    “不動明王，大悲掌！”

    怒極而發，悲極而出，不動百年修爲，配上至極悲痛之心，佛門大悲掌威力再上層樓。

    同爲神境巔峯，一者有上界魔君的道法運用。一者有佛法心境的契合。

    “轟！”

    血掌與佛掌轟然交擊，無邊荒漠像是海水受到震盪，噴薄而起塵沙，激盪萬丈之高。

    承澤大陸的修爲巔峯，境界至高，強傷對決，結果卻是高下立判。

    不動身形如斷線風箏，倒飛百里之遙，同時臟腑塌陷，胸腔碎裂，喉嚨之間不斷涌出鮮血。一招而已，生命垂危！

    反觀千手魔童，哪怕修爲被壓制，力量被分散，對於術法的掌控與應用，也遠非不動能比。

    千手魔童不僅沒有絲毫退縮，更是眉頭也不曾皺過一下。

    “不自量力雖然可敬，到底是可悲的！能在我一招之下不死，你已經足夠自傲。你，會成爲我的一部分，見證魔族大業的完成。”

    不動沒有見過掌魔的樣子，還不知千手魔童的意思。只是從心底誕生一股惡寒，似乎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需要的是血肉，那我絕不會讓你如願！”

    已經因爲猶豫，致使魔頭現身，不動決不能再讓自己成爲魔頭的力量來源。

    不動凝聚氣力舉掌，竟是欲徹底毀滅自己的肉身。他有求生之念，但相較於削弱魔頭力量，他願以死明志！

    或者也可以說，是心中的愧疚，讓他無顏苟活！

    “想死？在我面前，你的生死已經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千手魔童只是意念散發，便讓毫無抵抗之力的不動難以凝聚元力，同時雙手也被拘禁，無法印在眉心！

    “我佛門之人，寧死不做魔頭從屬，菩薩若有意，賜弟子一死。”

    縱然身軀無法行止，不動的神魂意念卻是堅定。

    似乎能夠感受到不動的決絕意志，高天之上有倒坐的菩薩虛影，雲霞有如被嘆息拂弄，露出天光浩蕩。

    佛有成人之美，今日，遂不動之願。

    “哼，即便是仙界無妄府，不敢有真身面對本座。一道菩薩虛影，術法而成，試圖逆天嗎”

    千手魔童一聲冷哼，由術法形成的菩薩虛影竟然像是活物一般，遇到了天敵在前，竟爾消散。乾坤復歸混沌，佛門再彌死氣，無邊絕望。

    當千手魔童降臨到承澤大陸之後，已經代表着不可阻攔，不可匹敵，不可勝之。

    佛門掌教不動，雙目血淚斑斑，他已經做到了一個凡人能夠做到的所有，只可惜佛門面對的，是上界魔君，即便自戕也做不到。

    “可敬的魄力，可惜選錯了路。現在，成爲我的血食吧。”

    只見千手魔童血口一張，凜冽之風席捲，將死去的佛門弟子，包括重傷的掌教不動皆是吸納而來，眼見就要吞入腹中。

    “師兄！”

    一聲呼喊，一道劍光，從封禁之地逃回地面的劍僧不了終於來到。

    “佛有菩提立淨土，劍有仁心護衆生！”

    菩提劍意，淨土無垢，魔氣潰散，佛光燦然。

    即便是千手魔童，感應到這股強大的劍意，也是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動作，回身面對。“何來如此多的劍修？既然如此，你也成爲我的血食吧。”

    千手魔童一邊繼續吸納不動，一邊再展雙臂，直接捏住了劍僧不了的脖頸。

    在承澤大陸中，可以隔絕任何氣息的菩提劍境，一瞬被破。

    “師叔！！！”

    玄徹玄賜驚呼出聲，難以想象在他們心中近乎無敵的師叔，爲何會輸得這麼快。

    “不要管我，你們快走。”

    劍僧不了青筋暴起，劍意再展，“菩提無塵，劍意無拘！斬！”

    身形遭制，劍意不止。菩提樹下，一柄沾滿佛氣的長劍巍然現世，聖潔之光，清淨之氣，轉眼掃蕩魔氛，爲玄徹玄策玄寧開闢安全之地。

    “有點意思，竟然能短暫摒除我的魔氣，施展佛法劍招。不過，一個是我生平最惡的佛，一個是攔阻我千年的劍，你着實惹動了我的殺機啊。”

    千手魔童說着，竟是再出魔招，天際似乎出現無數荊棘，纏繞菩提劍界，仔細看去，那些類似枝條一樣的東西，都是血肉手臂。

    千手魔童，無愧於其名號。

    劍僧不了的實力，絕非如此不濟，只是爲了守護玄字輩的弟子，不得不留心固守，如此方給了千手魔童機會。

    此刻面對千手魔童的攻擊，劍意配合神念，上下翻飛劈砍，試圖抵消。

    但是，只需要用很淺顯的力量，就能發揮巨大的威能，這是魔君的強大之處。

    縱使佛門大地已經佈滿了短臂血肉，卻還是有無窮盡的荊棘涌上來。

    “快走啊！”

    劍僧不了以最後的氣力呼喊，試圖保住佛門最後的希望。

    玄徹緊閉雙眼，依然止不住淚水的決堤，“玄賜玄寧……我們，走！”

    玄賜修爲最低，拗不過師兄玄徹。

    但是，擁有劍意的玄寧，卻是站到兩人身前，“師傅如果覺得自己應該死在這裏，那麼傳承您劍道的我，自當陪葬！佛劍佛劍，如果佛能渡世，吾爲佛主！倘或佛有不能知事，吾當執手中劍，一戰天下。劍，起！”

    棄佛從劍的玄寧，竟是甩開玄徹的雙手，以自身爲種，生化萬千劍光，道道佛光璀璨，一一對上魔功荊棘。

    千手魔童沒料到一個小小的劍聖境，也能發揮如此戰力，切斷他的血肉化生之手臂。雖然還不如劍尊李庭君，卻依舊是驚世駭俗。

    “很好，只有這樣的天驕，才是我最好的血食。”

    千手魔童說着，不顧被斬斷的血手造成的傷勢，徑直撲向玄寧。這一次，他要全力以赴。

    “玄寧！！！”

    被束縛的劍僧不了窮極最後之力，打破血肉枷鎖，“一劍拈花，萬物終而復始！玄寧，如果你真的能明白我的道，就要應該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在玄寧睜開的目光中，劍僧不了身化劍光，瞬間穿入玄寧眉心。

    “落紅無物，劍僧不了，帶着我的劍意，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不是現在與千手魔童拼個你死我說，不是任性得死戰不退，不是倔強得以爲這才是棄佛從劍。

    “玄寧師弟，走啊！”

    菩提劍界的消失，讓三人再無庇護，玄徹聲音嘶啞，妄圖喚醒玄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