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承澤大陸篇 第二十二章 佛孽

    術無正邪，修有順逆，道有無爲，儒有尊卑，佛有漸頓。

    在承澤大陸上，有正常的登仙道羽化飛昇，也有劍修的破碎虛空之道。儘管殊途同歸，卻有先後之分。

    就像如今的修真界，儒道釋三宗的修行並未失去飛仙希望，但劍道，無疑是更快的方式。

    既然哪一種修行方法，都沒有好壞對錯正邪之分，那玄寧棄佛從劍，玄徹也沒有勸阻的理由。

    佛門佛門，雖然有達摩劍意的傳承，卻終究是以佛法修行爲主。招攬劍道天驕李庭君，也不過是爲了墜落的仙劍之祕，打開登仙道罷了，絕不會就此走上劍修的途徑。

    劍道的強大，讓修真界開始崇尚劍修，甚至背離之前的法門，投身劍道之中。

    “唉，小師弟如此執迷，只怕會給自身帶來浩劫啊。”玄徹看着玄寧遠去的背影，深深嘆息一聲。

    玄賜道：“玄徹師兄，玄離與玄彬兩位師兄也是修習劍道，並不見您有擔憂之色。爲何玄寧師弟修習劍道，會讓你如此煩惱？”

    玄徹道：“玄寧師弟早有修爲境界在身，不似劍修能夠從小領悟劍道。劍乃剛強之器，強行參悟，只會損傷己身。玄寧師弟對成仙有太強的執念，只怕會傷人傷己啊。”

    “原來如此，劍道雖然強橫，但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道路要走，玄寧師弟未來，的確讓人憂心。”佛門弟子無不對小師弟玄寧充滿關懷。

    “玄寧師弟如果要參悟劍道，不僅要面對最終的玄離師兄，還要直面如今的新的師弟，李庭君！”玄賜一句話，終於將衆人的重點拉了回來。

    李庭君，一個足以震懾同時代的劍道天驕，分明是一境劍聖之境，卻是敗無虛子，被儒道釋三宗以極大的代價招收而來。甚至，爲了能夠讓李庭君先來佛門，不戒和尚還與道門蒼玄一戰。

    無論是縱橫劍派的擢選，還是他本身的天賦與戰績，都讓衆多佛門弟子驚訝。此刻提及李庭君，也是各自眉頭深鎖。

    “對了，不戒師叔已經回返三日了，那李庭君也應該出現才對。爲何這三日，從來不見他的身影？”有弟子疑惑。

    玄徹道：“師叔自然有他的安排，我們不用去探尋，該見時自然會見到的。”

    在佛門弟子因爲李庭君與玄寧的事情而憂心忡忡之時，大雄寶殿之後，法堂之內，佛門現任掌教不動與師弟不戒正相對而坐。

    本就破敗的寺廟，因爲兩人的凝重氣氛而更顯蕭條。

    “你說，李庭君聽到了，嬰孩的哭聲！！！”不動再次問道。

    不戒和尚從一開始的耐心解釋，到一臉鬱悶，“師兄，你已經問了八百遍了，千真萬確，李庭君的確是這麼對我說的。”

    “不可能啊，沒道理啊，不應該啊，他爲什麼能聽到？”

    “不管他因爲什麼才聽到的，只要他泄露出去，我佛門在承澤大陸再無立足之地，那是涉及我佛門根基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外人知曉。”

    不戒和尚難得鄭重起來。

    不動掌教鬍鬚直垂在腰間，敞開的袈裟裸露出褶皺的皮膚來，像是從墳塋中爬出的屍體，叫人不寒而慄。

    不動不動，百年不動佛法，動輒天下驚。

    "自從千年前那場變故之後，我佛門自知有愧，再不接受任何凡俗之人的供奉，即便廟宇破敗，也不曾再開香火。雖然我們的目的是爲了承澤大陸，卻終究是做錯了事情。”

    不戒和尚道：“我佛門向來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當初先祖們願意承擔這種罪孽，是他們的崇高信念。換做是我們，想來也會如此。無論外界如何看我佛門，這種願意犧牲自己的理念，始終貫穿真個修行生涯。”

    “行端坐正，是生而爲人的基礎準則，無論出於什麼目的，殺人，而且是數百名嬰孩，這些都是我佛門不可洗刷的罪孽。後世的我們，也不能爲他們立祠供牌，唉，想想都是一種悲哀啊。”

    “先祖們的犧牲，也讓我想到了無生劍神，當年北域有外靈入侵，根本無從查探。如果沒有無生劍神的盡數誅殺，只怕承澤大陸真的會被吞噬。但是，明面上，我佛門還是要對他出手。守護承澤的目的是好的，但無辜之人因他慘死也是真的。”

    不動掌教嘆息一聲，“我佛門堅守這個祕密已經很久了，不能因爲李庭君被傳揚出去。也不能斷絕後續力量的補充，否則，域外之靈，必將侵入承澤大陸。”

    不戒和尚微微點頭，表示認可，“師兄，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忌諱的呢？”

    “唉！師弟總覺得，在儒道釋三宗各自鎮壓虛空裂隙之後，就發生了仙劍墜落的變故。師弟想，這其中必然有聯繫。”

    “所以呢？”

    “所以，如果李庭君真的可以打開登仙道，解開仙劍之祕，也許，他也能杜絕我們三宗背後的虛空裂隙，讓承澤大陸再度穩定下來。”

    不動掌教思慮一陣，“我佛門可以傾力培養他的劍道修爲，但是我很難確定，他究竟有沒有這樣濟世的理念。如果他只是想要成仙證道，我怕佛門的付出，將成流水。”

    不戒道：“那麼，在傳授他達摩劍意之前，設下一些考驗吧。如果他能通過，再教習不遲。”

    “你已有腹案，施行便是。”

    “師兄已經百年不問門中事務，也不曾離開這蒲團，究竟是在等什麼？”

    “等一個我入世的機會。百年之前，我已經經歷過人世的種種，再一次入局，便是生死。門中事務有你和幾位師弟，足夠了。後輩弟子，如玄尼、玄離、玄徹等，也可成大器，未來可以接管佛門。”

    不戒頓時心生悲慼，“師兄的打算，是這一世，你來承擔血腥罪孽嗎？”

    不動沒有回答不戒，但是合起的眼瞼說明了一切。

    最是清心寡慾的佛門，卻沾滿了最血腥的屠戮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