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吶喊

    安靜的琴房，用布簾裝飾窗戶，明淨的天空，以及穿過琴房的風。

    一雙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按下的音符敲擊，鋼弦繃緊的金屬音接連響起，共同匯聚成連續的樂聲。

    旋律從初期的輕緩，到中期的低沉，然後末期的爆發，最後緊密蹦出的樂符，匯聚成浩大的河流，直到最後一個音符彈出，戛然而止，只剩餘音嫋嫋。

    房間裏再次恢復安靜，坐在鋼琴旁的身影站起，她有着一頭黑髮，梳理成繁複而好看的髮飾，其中還點綴着珍珠的髮飾，一身黑色層迭蕾絲花邊的衣裙，稍顯保守和典雅，將姣好的身形顯露。

    “德洛麗絲彈的真好，聆聽宛如置身於暴風雨中的大海，有種漸漸升起的緊張和昂揚。”開口的是坐在房間另一邊的女孩，她同樣有着一頭黑髮，穿着黛藍的衣裙。

    兩人站在窗邊看着外面初秋的景色，南一區在二月份的時候正是秋季，橘紅、翠綠、淺黃的樹葉相互交織，點綴着藍天下的景色。

    “緹蘭有學過音樂嗎，我見你似乎對樂譜並不陌生。”德洛麗絲再次開口。

    “會一點提琴，不過今天沒帶在身邊。”少女搖搖頭，兩人靜靜享受難得的休閒下午。

    “今天晚上‘帽子與短劍’社團要和雷霆之鋒學園的‘流星之槍’社團比試，緹蘭會去看嗎？”

    “會去，阿摩爾思會長已經和我說了，就算失利，也要吸取經驗，不能白白浪費這次機會。”

    “看來他是鐵心要把你扶上位呢，都不考慮其他人選。”德洛麗絲轉過頭，打量身側這位熟悉但又陌生的女孩。

    “總覺得緹蘭身上還有不少祕密瞞着我。”

    “這個，是有一些祕密。”少女無奈承認，微微搖晃腦後的髮絲。

    “很麻煩的祕密呢，有時候也會煩惱，偶爾也會自暴自棄，感覺距離那個目標太遠了。”

    “是感覺能力不足嗎？”德洛麗絲饒有興趣。

    “是的，已經不是過往那個英雄主義的浪漫時代呢，就算個人很強，很多大勢，以及社會層面的問題，也沒法很好解決。”

    “緹蘭是憂心經濟和制度上的事情嗎，這很少見呢，一般高中生都不會去考慮這個的。”

    “是的，說出來怕會被大家笑話吧，有時也感覺自己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但無論是理智和直覺，都隱隱告訴我，要儘快成長起來，找到改變的方法，不然到時便會產生諸多無法挽回的遺憾。”少女靜靜站在風中，髮絲和衣裙輕輕搖曳，她在接受了伊賽妮莎和愛繆拉琳的遺志後，就逐漸明白，自己遲早踏上和她們相似的道路。

    命運既然給予了她如此豐厚的饋贈，如果僅僅是爲自己考慮，獨自守在斜陽西落的樹洞裏，她也會隱隱不安，出於某種樸素的願望，她想回報這份期待，這份美好的遺願。

    如今的聯邦雖然看似依舊繁華龐大，但很多問題已經慢慢病入膏肓了，只是因爲聯邦內維持着強大的武力，許多問題一直都被壓抑。

    資本財閥的發展模式是天然有利於盈利的，他們肯定會比底層更能賺錢，有更強的抵禦風險能力，長期演化下去，貧富分化是必然的事，窮人越窮，富人越富。

    不過，商品的出售，或者說企業的盈利，終歸是需要靠消費來支撐的，無論是哪種消費，都需要衆多的人口來支撐，但當底層獲利越來越少，生活越來越艱難時，消費也必然不斷下降。

    消費下降，商品需求減少，看似上層資本會受到損失，但下層也會受到更大的衝擊，比如就業更加嚴峻，失業人口不斷上升。失業人口的增多，也會讓在職人員的工資也同步下滑，因爲很著名的一句話，‘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當經濟環境惡劣時，人與人的競爭加劇，焦慮便會在整個社會蔓延，這種焦慮也會擠掉大腦中的閒暇空間，人很難靜下心去沉浸一段故事，去深入學習某項學問，只能不斷用各種刺激來麻痹自我，他們會變得更加在乎臉面，更加敏感，更容易情緒劇烈波動。

    也是因爲這種焦慮的蔓延，各種不擇手段的盈利模式會逐漸被開發出來，人們會更加拜金和慕強，哪怕手段毫不道德，也會得到部分人的崇拜，認爲這就是所謂的‘弱肉強食’‘理所當然’。

    這種風氣一旦流行，就會打破原本社會上的道德枷鎖，讓更多的人開始不講道德，那麼結果便是懷疑和不信任逐步蔓延，然後進一步刺激焦慮的產生。

    而富人家的孩子因爲家境的原因，不用擔心這些，會更加安定和心態穩定，也更容易在某些行業內成長起來，這又會進一步拉大社會的分化。

    超凡序列的修習也是如此，當一個人總是因爲各種生活瑣事煩惱時，精神焦慮不定，平時也就罷了，在進階這種需要高度集中和平穩心態的時刻，就會產生不同的結果。

    天才和少部分意志堅定的人或許不用考慮這個，但絕大部分人並不是天才，這種影響下，就連超凡力量這種原本較爲平等的，可以改變未來出路的途徑，也慢慢受到財富影響，更好的資源，更好的導師輔助，更好的心態等等，原本是用來打破枷鎖的偉力，如今又成了新的枷鎖，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聽着緹蘭慢慢講述自己所見所聞，還有許多心底的想法，德洛麗絲走過去，將她輕輕環抱。

    “考慮這麼多問題，一定很累吧。”

    “我們只是凡人，不用焦心這些只有神靈才能解決的問題。”她輕輕撫過對方的後背和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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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沒錯！只有神靈才能解決如今的局面！”

    一處地下會場裏，數萬人匯聚，僅有的燈光匯聚在那高臺上，一個男人正瘋狂的呼喊，神情激動而沉浸。

    “不能再這樣沉淪下去了！無數人正在受難，伊賽妮莎的理想正在被玷污，愛繆拉琳的遺志正在被淡忘，人類文明正在走向盡頭！”

    “我們，伱們，誰都是這個世界的受害者！爲什麼不改變這一切，爲什麼不祈求真正的神靈到來！”

    現場內的氣氛逐漸激動，臺下的衆人有的尖叫呼喊，以此迴應。

    “趕快回想起來吧！回想起那位偉大的先賢，那位降世的晨星，人類的指引之光，永遠的搖籃之翼，數千年前的奇蹟冠冕！”

    “我們需要新的神之王座，以及那王座盡頭升起的神偉王冠！”

    “聯邦欺騙了我們，他們都欺騙了我們，編造謊言矇蔽我們，讓我們不敢再觸碰那曾經將人類推向巔峯的奇蹟王冠，什麼‘漆黑太陽’，什麼第五紀元的‘黑暗往事’，那些都只是爲了恐嚇我們，不敢再奢想那曾經改變整個銀河的神偉之力！”

    “是的，我討厭宗教崇拜，討厭爲了合羣而發出一致的聲音，但是！如此弱小的我們只能任憑他們欺凌。”

    “我們要聯合起來，我們必須聯合起來，爲了自己的未來，爲了人類的未來，爲了整個世界的未來。”

    “沒錯，我們要復興那被塵封的神之王座，我們違逆聯邦乃至泛人類聯盟定下的禁忌，我們重造屬於我們的奇蹟之星，我們改變如今的一切！！”

    “升起神座吧，起身合唱吧，在那璀璨的光芒下，無論是你，還是我，還是任何人！都將爲那神聖的共鳴連接，我們的聲音，我們的意志，我們的祈願，都將爲其迴應，響徹銀河！”

    “將腐朽的制度踩在腳下，將那些貪婪的巨型企業掀翻在地，將那些唾棄我們的高傲頭顱打落，如果世界不需要我們，那我們就毀滅這個世界！！！”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嘶啞，宛如血啼，而臺下也爆發出掀翻穹頂的巨大聲浪。

    “神之王座！”

    “神之王冠！”

    “神之王座！”

    “神之王冠！”

    “神之王座！”

    “神之王冠！”

    聲音不絕於耳，如此持久，如此瘋狂，又是如此哀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