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井外的世界

    在送別費南迪先生後，赫希婭繼續忙碌在‘琉璃之夢’工作，雖說高中可能收到一些補助，但總得來說，還是自己賺錢更爲踏實。

    就像母親說的，當你自己能賺錢的時候，就會感到一種莫大的自由，因爲不必再依靠別人。

    就這樣‘琉璃之夢’內的吧檯依然在裝修，而赫希婭終於又迎來了一次假期。

    是出門呢，還是在家裏度過？

    赫希婭坐在牀前，臥室裏的一側窗戶散發出明媚的擬真陽光，將她的下半身映照，略顯纖長的雙腿暴露在陽光中，白皙而明媚，腳趾呈現出半透的色澤。

    最近總是很忙，工作上的事，學習音樂，偶爾還得關注學校的事。

    重新躺在柔軟的被子上，赫希婭仰望着頭頂的天花板，神經稍微放鬆，眉宇緩緩舒展，隨後眼睛再次閉上。

    今天就在家睡覺好了。

    就這樣，散發陽光的窗戶裏，風扇呼呼轉動，帶起些許循環風，在起牀後不久的上午，緹蘭繼續睡着覺，雙腿先是弓起，然後又緩緩放平側躺，柔順的髮絲灑在被子間。

    時光無聲的流轉，沒有人打擾，也不用去上班，忘卻那些繁複的公式和學習資料，這位少女享受着安靜的假日。

    今天是6月5號，星期日。

    ————

    下午，赫希婭終於從牀上爬起來，倒不是因爲她不想睡了，只是肚子餓了。

    啊——

    長長的哈欠打過，赫希婭坐在牀前搖搖頭，甩甩自己的頭髮，站起身來。

    簡單兩步來到鏡子前，俯身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亞麻灰的髮色搭配黑色的雙眸，側劉海將耳朵遮擋少許，需要用髮夾收攏或挽起，才能將小巧的耳朵完全露出來。

    坐在梳妝檯前，少女用梳子將頭髮簡單理順，將耳側一邊的長髮收攏，隨後拿起橡皮筋髮帶將其系好落在胸前，然後另一側也是如此。

    簡單梳理好後，她站起身來，打開一旁的衣櫃，翻找出一件適合夏天外出的衣裙，然後換上一雙綁帶涼鞋，準備出門。

    今天是晴天，吃點東西後，她準備去地面上看看。

    收拾好東西後，赫希婭拿上一個小提包，將隨身的物件放好，然後出門。

    自從進入初三以來，因爲學業的壓力，生活的拮据，她幾乎沒有精力再顧忌其他事情，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回家買菜做點吃的，然後晚上繼續複習，這樣不斷重複。

    因爲父親也離去了，家裏只有她一個人，她沒有能依靠的對象，如果考不上艾琳學園，復讀是極爲艱難的事，不僅是經濟上可能支撐不下去，另外心態也會更容易崩。

    如此整整度過了一年的時間，直到一個月前畢業，她才稍微喘口氣，但還是不能完全放鬆，因爲錄取通知書還沒收到，甚至就算錄取了，也要擔心未來工作的事。

    如今，這些事情終於不再困擾她了，而她也終於能暫且放鬆下來，去做點以前沒能做的事情。

    比如去天井上的地面散散步。

    雖說地下也有那種擬真天空，但總歸缺少一種自然天空的大氣和無垠。

    走入通往天井頂部的垂直電梯，少女看着那屏幕上的數字不斷的向上變幻，直到最後層數顯示爲‘0’，赤紅的鋼鐵電梯大門緩緩打開。

    走出天井內的通道，迎面而來的猛烈陽光讓赫希婭睜不開眼，用手臂擋在額前，如此在和煦的風中踩上那乾燥而砰砰迴響的鋼鐵階梯。

    扶着一側的護欄，她走出這處階梯，然後向着外面望去。

    眼前是一片發白的世界，地面灰白而堅硬，風中有着沙粒和塵土，吹在身上會有種灰蓬蓬的感覺。

    難怪大家平時很少出來，少女心想，但還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琶音市的天井地表外，除了一片毫無植被的荒漠，就只有一處大型停車場，炎炎烈日下，停車場也顯得很寂寥，沒有多少車輛出入。

    一些適合在地面行駛的大車會將貨物拖到後，在此卸貨，然後司機們將車放在這裏，自己前去天井下的琶音市休息放鬆一兩天，然後繼續出發。

    向外繼續走去，離開天井附近鋪設金屬地板的地面，赫希婭踩着涼鞋來到乾結的大地上，白色的夏裙在熱風中飛舞，她將耳側弄亂的髮絲撩起，然後又蹲下身，細細看着身前的地面。

    原本爲雨水泥濘的地表在經過暴曬後龜裂出不規則的縫隙，用手指輕輕掰開，就能捏碎邊緣的部分，形成灰白的塊粉顆粒。

    將這些顆粒在手間慢慢捻開，就化爲細膩的粉末消散在風中。

    很久以前，這片大地也滿是翠綠，不過因爲毒雨的腐蝕，如今早已不再生長植被。

    滄海桑田，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赫希婭慢慢站起身來，這時她額頭已經被太陽照的有些微微出汗，於是準備返程。

    就在她於炎熱發燙的地表散步時，一輛卡車從遠處駛來，向着停車場慢慢減速。

    “嗨，小姑娘~”大卡車內探出一個人，看着下方這位女孩。

    “一個人在外面走嗎？”司機看着40多歲，有着粗壯的手臂和鬍渣。

    “是的，出來散會步。”赫希婭需要說話很大聲，對方才能聽見。

    “哈哈哈，散步，好吧。”他大笑了會，覺得這個小女孩很有趣。

    “這個給你。”他從扔下一頂淡黃的草帽。

    接過這邊緣粗糙，還略爲扎手的草帽，赫希婭來不及說什麼，這輛大卡車就繼續往前，慢慢駛入停車場內。

    自動裝卸的機器吊臂移動，將貨車後面的集裝箱拉起，然後移動到一旁的貨運電梯軌道裏，不久，集裝箱內的東西就會送往地下，而司機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赫希婭摸索着這頂草帽，將其戴在頭頂，向着停車場走去，不久就看到那位大叔走了出來，他手裏還拿着兩瓶冰鎮的礦泉水。

    “喝一瓶？”

    對方扔了過來，赫希婭略爲手忙腳亂的接住，倒不是她反應慢，而是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

    很普通的礦泉水，大概是最基礎的T7級應急飲料，除了補水外沒有其他用處，但也極其便宜，甚至能用自己購買的小型機械自動生產。

    繼續走近，赫希婭能看清這位大叔的臉龐紅潤，而身上毛髮旺盛，穿着帶有些許污漬和油污的工作服，還有那未散盡的汗味。

    “要不去停車場休息室坐會，那裏沒這麼曬，也比較安全。”

    “好的。”赫希婭其實從未去過這處停車場，今天也是略爲好奇。

    “你是琶音市裏出生的孩子吧。”走在路上，這位大叔隨口的問道。

    “是的，大叔伱呢。”

    “哈，我啊，我北六區飛棘市的，有個女兒也和你差不多大，目前讀初二。”

    “跑這麼遠嗎？”赫希婭知道北六區距離這裏至少有200公里。

    “討生活嘛，哪有遠不遠的。”他滿不在乎的說着。

    “你呢，一個人跑外面，家裏人不擔心嗎，這還是我看見，如果是個壞人突然把你擄走，周邊連個監控都沒有。”雖說如今聯邦內安全係數不低，但也不能排除某些偏遠角落的極端情況發生。

    赫希婭眨眨眼，“我只是在天井邊緣走走，不會離開太遠。”

    “那就好，琶音市周圍還算安定，如果是荒郊野外的路上，前後數十公裏都無人的荒野，人進去就和野獸一樣。”他說着似有感慨。

    “運貨路上什麼情況都會發生，沒事才是最好的。”

    “跑一趟路上總是神經緊繃，也就到地方了，才能休息放鬆下。”

    來到這處寥寥數人的停車場，兩人沿着休息室的階梯往上走，這裏明顯陰涼了許多。

    整個休息室由鋼鐵結構組成，僅在頂部有着防雨防腐蝕的隔層，屋頂呈^型，下方是通風且寬敞的的休息廳，這裏擺放有固定的鋼鐵座椅和牀，再往下則是支架架空的部分，風呼呼穿過，發出嗚嗚的聲響。

    聯邦內並非沒有那種舒適至極的建築和環境，但很多時候，底層和偏遠地區爲了節省成本和支出，一般是能用就行。

    過往的人們總會對高科技有種病態的迷戀，認爲科技發展後一切都會普及開來，但這句話也有不準確的地方。技術的不斷升級的確會降低成本，但只要一個地方的回報不夠大，或者所有者不是那麼富有，就還是會受限於成本，不會超過其設定的上限。

    靠在休息室外的凌空走廊上，風呼呼吹過，帶走身上的汗水，傳來一陣清涼，遙望遠處那被烘烤發燙的地表，兩人繼續聊着天。

    “挺羨慕你們小孩子的，可以無憂無慮的度過每天，雖說也會遇到一些煩惱，但現在回頭看，這些估計也都是幸福的煩惱吧。”這位司機大叔胳膊放在鋼鐵護欄上，靜靜享受吹風。

    “大叔以前經歷過什麼？”赫希婭沒有反駁，而是好奇的繼續問。

    “我啊，那會爲喜歡的女孩子和別人打架。”他咧嘴大笑。

    “可惜，雖然打贏了，但喜歡的那個女孩還是沒和我在一起。”

    “她喜歡上和你打架的人了嗎？”

    “不是，是另一個她新認識的男生，好吧，那個男生確實有點帥，我也不得不承認。”

    “當時我可難過了，抱着兄弟們大哭，還發誓要用十年去等對方回心轉意。”

    “結果嘛，現在我連她的模樣都記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她喜歡穿白裙子，或許就是那夏天的背影勾走我的魂了吧。”大叔看着遠方，再次端起礦泉水灌下去一大口。

    “人就是這樣的，當時在意的不得了的事情，後來也就慢慢淡忘了。”

    “呼，不和你這小姑娘閒扯了，這會我得去找個地方睡覺了。”他將水瓶捏扁，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然後轉身進入後面的休息室。

    “剛纔我看你一個人走路上，還以爲是有什麼心事想不開呢，結果聊了幾句啥事沒有嘛，真是。”他擺擺頭。

    “快回去吧，外面太陽大，我是困了。”他揹着赫希婭擺擺手，然後拖着鬆垮的步子劃開一個單獨的小隔間，準備睡個好覺。

    “呃，謝謝大叔的好意。”雖然赫希婭有點想笑，但還是感到有點溫暖。

    她本來想將帽子還給對方的，但這會對方也進去睡覺了，便只能作罷。

    回身離開這處停車場，她繼續在天井邊轉了一圈，然後才略爲盡興的走向折返的鋼鐵階梯。

    雖說今天出來沒有看見什麼特別的風景，但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就像青蛙一樣，從小生長在井裏，以爲井內的東西便是它的一切，這裏有它喜歡的人兒，有它討厭和難過的事，爲其高興，爲其落淚。但時光流逝，當某天它走出來前往遠方，便會慢慢覺察到，井內的這段生活，只是生命中的一小段中的一小段，而人生還有很長很長，外面還有很多未知的風景，以及無盡的遠方在等待。

    感謝 Disillution，決心生菜，青薔風的大力支持~

    謝謝書友20201220214934312，小鴉今天也想睡覺，xxxxds，三國殺神，無間空想

    汝音，香檳伯爵，書友20200331104325058

    吟風聽雪，轉角遇見黎，MingRin，花開雲煙舒，鹹魚料理，書友20220706211407923，毀滅天使，莉莉娜大主教，夢迴古鄉，等書友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