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遙遠之夢（感謝小鴉今天也想睡覺的盟主）

    歌聲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微弱而模糊，若不仔細聽，彷彿就要消散在塵埃裏。

    我這是？赫希婭睜開眼睛，發現自在自己躺在一處高塔裏，這樣的高塔她只在那些古老的影視作品中見過，那是比第四紀元更早的時代，人類文明處於嬰兒搖籃中的地球時代。

    她摸索着站起，身下是木頭鋪就的隔板，略顯粗糙的木纖維在微風中乾燥，沒有多少灰塵。

    她環顧四周，這是白色石頭搭建的高塔，不見一絲科技痕跡，而高塔是城堡的一部分，她所在這處城堡佇立在一片淺綠的花海草原中，遠方的麥浪沿着風的軌跡於天空下搖曳，有如童話中一般。

    她慢慢的走動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一點傷口和疼痛，衣服也完好無損。

    赫希婭有些不真切的摸着自己的臉，好一會才安定下來。

    就這樣就四處看看吧，好像也沒其他選擇了。

    之前那縹緲的歌聲再次清晰起來，彷彿是在呼喚着赫希婭，她仔細聆聽，找尋着聲音來的方向。

    赫希婭扶着木製樓梯，從高塔中下去，旋轉的塔內階梯被錯落分別的窗戶照亮，陽光和風穿過窗戶，一片片白色窗簾翻舞飄動，宛如夢中的畫面、

    她走過長長的旋轉樓梯，窗簾不時拂過面頰，面料的觸感如此清晰又柔軟。

    不斷的向下，不知走過了多久的距離，赫希婭來到底層出口，而外面就是城堡內的寬大過道。

    歷經風霜的城牆在太陽照耀下，反射着醒目的白光，讓赫希婭忍不住用手輕遮額頭，以慢慢適應這樣的光照。

    這就是太陽底下的生活嗎，和沉悶昏暗的地底完全不同。

    赫希婭沿着城牆向前，手指在那溫熱的白色石牆上撫過，每一塊巨大的石磚上都有着類似刀削的痕跡，彷彿這樣的石塊是有人用刀斧從山中一塊塊劈出來的。

    沒有工業加工的那麼整齊光滑，各種剖面鱗次櫛比，而又如此堅硬。

    沿着歌聲的方向，赫希婭走過城堡中那數百米長的城牆，之後轉入其中一個大廳。

    大廳的正門並沒有鎖，高高的門扉彷彿是給巨人使用的一般，由古老的紅木所制，其中有些木漆脫落，比赫希婭的腰身還要厚。

    好在這樣沉重的木門開合了一個縫隙，並沒有關死，讓赫希婭得以側着身子穿過。

    走入大廳，裏面空曠無比，數十米高的穹頂上有着光從小小的從窗戶穿過，空氣中塵埃浮動，光斜照在大廳內的階梯盡頭，那裏有着佇立着孤寂的王座。

    白色石頭雕刻的王座，邊緣有着鮮花和藤蔓的圖案，而內部的線條又工整無比，述說着昔日王者的溫柔和嚴肅。

    走在這空寂的大廳，赫希婭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迴音，安靜無比。

    穿過數百米長的大廳，她終於來到那大廳後的小小側門旁，推開木製的門扉，吱呀聲中，赫希婭走了出去。

    外面是迎面而來的風，這風讓赫希婭的衣衫翻舞，呼呼作響，穿過身側的風也帶來一種陽光下的清爽，濾去夏日陽光的灼熱。

    這時，那渺茫的歌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扶着白色的石壁，赫希婭繼續沿着階梯向下，穿過滿是鮮花的中廊，向着不遠處的另一處建築走去。

    她登上那臺階，走入城堡的一處幽靜建築，房間的過道牆壁上裝點着精緻的壁畫，其中有着模糊的人像，而過道的另一側則是一排整齊的柱子。

    這些走廊上的柱子用金子打造，雕刻着繁複而美麗的花紋，其中更是用白水晶點綴着花瓣，夢幻而奢華。

    走過這環繞宮殿的走廊，赫希婭再次推開一扇金色鮮花裝飾的門扉，穿過裏面同樣點綴金色和水晶的客廳，向着鋪有紅地毯的階梯走去。

    紅地毯鋪就的階梯環繞向上，那歌聲也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赫希婭走到一處有如公主的閨房門前。

    門沒有關，是半掩着。

    慢慢的推開，赫希婭終於看到了那位在窗邊唱歌的身影。

    她有着宛如金子一般的長髮，無瑕的容顏比太陽還要耀眼，淡藍的眼瞳和天空一般，其坐在窗臺上，白紗金絲的衣裙將雙腿的輪廓勾勒，而裙襬則如扇面落下，一枚枚金色水晶的菱形墜子在裙襬處閃爍折光。

    在赫希婭進門後，她終於停止了歌唱，視線也從窗外那片花海和草原移開，看向走進室內的少女。

    “是你在呼喚我嗎。”赫希婭看着眼前這位女子。

    “是，也不是。”這名有如精靈的金髮女子開口，聲音渺遠而溫柔，淡藍的眼眸看着赫希婭，好像是想看清她的樣子。

    “我在呼喚某個人，可我並不知道會是誰。”

    “現在你推開了門，那就是你了。”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欣慰，彷彿很久的願望得以實現。

    “爲什麼呼喚我呢。”赫希婭低下頭，她本該死掉了吧。

    “我也不知道。”這名女子從窗臺走下，牽起赫希婭的手，讓她來到自己身邊。

    “看看外面的風景。”

    靜謐的閨房內，有着大紅而柔軟的舒適牀鋪，精美的梳妝鏡，漂亮而褶皺裙襬的禮裙，但這些對金髮女子的吸引力都不如那扇小小的窗戶，那扇看向外面花海和草野的窗戶。

    蔚藍無比的天空下，白色、淺藍、橘紅、嫩黃、各色的小花盛開於野，青嫩的草葉也在微風中搖晃，陽光照耀着大地，讓視野中的鮮花和草地更加嬌豔和動人。

    “喜歡看這樣的景色嗎？”

    “喜歡。”赫希婭點點頭，原本各種不安焦慮充斥的心，也慢慢安靜下來。

    兩人就這樣坐在窗臺邊，看着這片花海，從白天直到夕陽西下，餘輝滿地。

    “真好呢，謝謝你陪我看這麼久的風景。”金髮的女子再次開口。

    說完，這位精靈般的女子輕輕抱了赫希婭一下，那身上傳來的淡淡花香讓赫希婭有如來到了窗外那片花海草地。

    鬆開手後，這位金髮女子的身影慢慢虛化，有如光點細沙一般飄向窗外的世界。

    “你要走了嗎。”赫希婭突然有點難過，看着這位消散的金髮女子。

    “嗯，不用難過哦，其實很早我就不在了，但能在殘留的余光中遇見你，也是一種幸福和安慰吧。”

    耳邊的話語依然蘊繞，但眼前的世界卻有如琥珀一般模糊起來，赫希婭感到一種深深的睏意，然後沉沉睡去。

    ……

    再一次甦醒。

    睜開眼後，赫希婭發現這裏是在太空，透過一旁的巨大透明金屬窗戶可以俯瞰到那美麗無比的星球。

    儘管這顆星球在視野中是如此巨大，但和無盡幽暗的星空相比，又是如此渺小，其中的雲流滾動，隱約能看到無數穿梭機往返於星球和空間站之間。

    透明的金屬晶體中顯示着此刻的時間。

    [第六紀元 862年12月3日，薔薇聯邦-月之扉星域-A1-2031（白月），凌晨3點25分16秒]

    四百多年前的場景嗎，我這到底是進入了誰的夢，能看到如此久遠而清晰的場景。

    赫希婭打量房間裏的環境，這個房間分爲兩層，上層是牀鋪，書房，下層是客廳，整個房間的一側是牆壁，另一側是透明金屬，可以直接看到太空中的景色。

    輕按門側的按鈕，赫希婭幾番嘗試後打開，走了出去。

    和之前無人的城堡花海不同，走廊上不時有人走過，他們有的穿着幹練的工作制服，有的穿着軍裝，形色匆忙，而廣播中也不時報道着最近的消息。

    [星蛇座星域依然拒絕和談，北部星區艦隊損失慘重，第三艦隊、第九艦隊、第十二艦隊、取消番號，殘餘人員編入第八艦隊向聯邦南部星區撤退。]

    [新式的‘嘆息龍’級戰列艦在方解石星域首航測試，如果通過檢查，將作爲聯邦下一任主力。]

    [西部星區派遣的第四艦隊，第六艦隊將在678個恆星時後抵達，其中包含7893艘‘歐底斯’級戰列艦，35729艘‘樂園’級航母，89214艘‘血鳥’級巡洋艦，約420000艘‘風盾’級、‘橫戈’級、‘追星’級、三類驅逐艦。]

    [叛軍依舊把持着中央的雙樹星域、翠月星域、擁蘭星域、我們務必在26個月內將其擊潰，否則將對聯邦的整一性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壞。]

    [與西格瑪議會的交涉協商結束，我們將在241個恆星時後，與西格瑪議會簽訂互不侵犯條約，雖作爲機械議會的意志繼承者，他們的道路與我們相去甚遠，但依然可以信賴，這也是聯邦承襲自第五紀元的最後遺產。]

    聽着歷史上的這些大事，赫希婭走過通道和大廳，但這裏沒有一個人能看到自己，彷彿自己是透明的一般。

    應該某種夢吧，赫希婭繼續沿着通道前進，穿過空間內的結構，不時還能看到乘坐懸浮板，在空間站內快速移動的人。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某個出口傳來，隨後數十個身着深藍外骨骼盔甲的士兵衝了出來，他們藉助背部的推進器在空間站內迅速移動，手中的烙印步槍不斷射擊，藍色的梭形能量彈在空間內激射，將一個個工作人員打成碎塊。

    血霧瀰漫，四處都是交火的聲音，在發生襲擊後，空間內的守衛也趕了過來，她們穿着特殊的銀色輕甲，深紫色的環形護目鏡，背後有着宛如蝴蝶的翅膀，這些有如妖精般的存在手持鮮紅的迴流型光劍，在空間站內閃爍不息，迅速斬殺着一個個衝進來的敵人。

    騷動很快平息了下來，而後一位將軍帶領滿編的金色重甲部隊將一處房間保護起來，很久之後，在層層光盾和屏障的保護下，一位藍髮的女子從中走出。

    她聽着一旁將軍的彙報，然後停下腳步，站在空間站內的凌空走道上，俯瞰外面那顆美麗的星球。

    “你們先退下吧，我想在這呆一會。”

    “殿下這……”將軍雖然認爲這樣不妥，但看着那位女子的神情，知道無法改變她的意志，於是慢慢退了下去。

    見到這位藍髮的女子，赫希婭也慢慢飄了過去，就和她預料的一樣，在場的人都看不見她。

    突然，那名女子轉過頭來，看向赫希婭的方向。

    “你來了。”

    還等不及赫希婭回答，對方繼續開口。

    “我沒有伊賽妮莎那般強大，看不到你的樣子，只能模糊的感應到你的存在。”

    “當然，這也只是時光的殘像而已，真實的歷史中，我是不知道你的存在的。”

    “你生活的時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後了吧，真不知道那個時候薔薇聯邦還在不在。”

    “但如果它不可避免的令人失望，那就將這一切結束吧。”

    “其實我已經是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了，而你也會看到即將發生的悲劇。”

    這名女子的話音停了下來，而後她深深呼吸，似乎下定某種決心。

    她招招手，讓一旁待命的將軍過來。

    “殿下。”這位將軍詢問。

    “開始吧，將啓動裝置交給我。”

    “可是……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等來揹負吧。”將軍閉上眼睛，讓身邊的士兵攔住藍髮女子。

    “我，說，了，讓我來！”她的話音在空間站內迴盪，穿透層層構造，直接在每一個人心中響起，而原本攔住他的士兵，也本能的停止動作。

    藍髮的女子從將軍手中拿過那個箱子，直接打開，然後插入握在手心許久的密鑰，然後注入特殊的魔力。

    [密鑰正確，通過]

    [艾竭卡粒子波動正確，通過]

    [生物特徵驗證，通過]

    ……

    一共27道驗證逐一動過後，箱子的第二層翻開，一個正十六面體從中浮起，在空中緩緩展開。

    [身份監測通過，開始連通啓示錄]

    星球外層，一個宏偉的三重圓環慢慢浮現，如此神聖，又無比宏偉，當其出現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在所有人心頭升起。

    “啓動‘滅星儀式’！”

    [開始啓動，艾竭卡之海干涉中]

    [根據洛蘭希婭的永恆盟約，艾竭卡之海將在本次干涉後迴流重力子……]

    [重力子灌入充能中，開始鎖定星核位置]

    冰冷的機械音在大廳迴盪，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太空外那逐漸輝亮的三重圓環。

    [星核鎖定，開始聚焦和撕裂……]

    即便太空中無法傳達聲音，但那星球上的大陸板塊位移，海水潮汐起伏，依然是如此悲壯和無奈。

    十多分鍾後，劇烈的撕扯終於讓星核破碎，而這顆星球也迎來毀滅，無數岩漿自地表溢出，暗紅的星球內核不斷拋出，無數碎塊失去重力約束，開始飄向太空，空間站也被其中部分碎塊撞擊，引發劇烈的震盪，並開始斷裂。

    搖晃而瀕臨破壞的空間站內，那位藍髮女子看着毀滅的行星，流淚不止，但依然沒有離開，直到整顆行星碎裂，她才將手中啓動的正十六面體上移開。

    [第六紀元 862年12月，爲了在敵方的援軍趕來前，將盤踞月之扉的守舊派的高層一網打盡，聯邦在內戰中首次使用了殲星啓示錄，此舉極大粉碎了守舊派的力量，讓瀕臨潰散的戰線重新穩住，爲之後的重新聚集艦隊爭取了珍貴無比的時間，但這次行爲也造成約16億無辜聯邦居民身亡，銘刻於歷史之中。]

    [數年後，內戰結束，‘鈷藍之淚’愛繆拉琳在聯邦的最高審判庭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新的政黨卻在聯邦內成立，這支以鈷藍星淚爲標誌的派系在之後的數十年裏，不斷清洗聯邦內部的腐敗濃瘡，儘管手段酷烈，但依然得到了無數聯邦人民的支持，甚至還讓上層官員保持了近百年的清廉治理。]

    久遠光陰中的往事，此刻於眼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