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身世真相

    昏暗中。

    無數道破碎的畫面從柏木眼前閃過。

    他像是在經歷無數個人的夢境，擁有了無數種身份，在做無數種夢境。

    但奇異的是，自始至終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這些記憶就像戴着VR玩遊戲一樣，很有代入感，卻也僅僅只是代入感。

    模擬器的功勞麼？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金手指，而眼下的體驗與模擬夢境幾乎沒區別，恰好也印證了這一點。

    現實中。

    山稔萬分緊張地半扶着柏木，芙蓉表情凝重手中不斷晃動搖鈴，嘴裏唸唸有詞，同時將念珠按在他胸前。

    黑夜魔靈頭頂的圓形天線宛若明燈。

    衆多柏木的寶可夢圍在邊上，無一不是憂心忡忡。

    波士可多拉雙爪抓着怒視詛咒娃娃的多龍梅西亞姐弟，粗壯的尾巴將巨型大鋼蛇的尾巴勾住，防止它們鬧騰。

    事實上若非擔心影響到芙蓉救治訓練家，且作爲王牌的它這種情況最該保持穩重，不用其他寶可夢動手，它第一個把詛咒娃娃撕成碎片。

    只是當下訓練家的安危更重要，故而清算可以留到後頭。

    大嘴娃的想法與它相同，所以神態冷冽地蹲在波士可多拉頭頂，平日裏飛揚的紅綢帶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

    而一向吵鬧的三首惡龍此刻卻出乎預料的安靜，甚至安靜的有點詭異，這也讓波士可多拉頻頻看向它，擔心它做出什麼傻事。

    幸福蛋和異色美納斯虔誠地爲柏木祈福，多龍巴魯託連隱身都忘了，焦急地飛來飛去。

    伽勒爾太陽珊瑚煩躁地睜眼，一股鬱氣像是要在體內炸開，讓它怎麼睡都睡不着。

    手機裏，多邊獸Ⅱ瘋狂搜索靈魂相關的詞條，又開始考慮電擊療法。

    “胡帕、胡帕去找古利斯爺爺——”

    魔神胡帕慌亂無措，試圖請來神通廣大的古利斯幫忙。

    耿鬼及時將這只無頭蒼蠅攔住，才不至於讓情況變得更加混亂，作爲把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從球裏放出來，造成如今混亂情景的源頭，它必須保證場面的穩定。

    瑪夏多縮在角落，一言不發。

    忽地。

    唸咒的芙蓉輕咦了一聲，搖鈴動作停止，雙目透過柏木的肉體，看到代表其本質的靈魂。

    她本想構築一道防壁抵擋那些魂魄碎片對柏木靈魂的入侵，可惜絲毫沒起作用，但不等她去做其他補救措施，她突然發現柏木的靈魂融合了那些碎片後，不僅沒多出奇怪的顏色。

    反而更加壯大且純淨了。

    無論是那一抹如太陽照耀的銀白色雪山之光，亦或淺青色的日暈之光，皆未像她學習通靈術的古籍中記載的碎片入侵靈魂混沌一般。

    “這種情況……”

    她沒對山稔解釋，轉頭看向魔神胡帕，說道：“胡帕，能開一個前往送神山的光輪麼？我要去找我的奶奶。”

    “奶奶？”

    “沒錯，她長這個樣子。”芙蓉掏出手機展示她和她奶奶的合照。

    魔神胡帕連忙點頭：“交給胡帕！”

    光輪開啓。

    詛咒娃娃見到這一幕，感覺不對想阻止，可它只是被波士可多拉看了一眼，就沉默着停下了小動作。

    山稔急切地叫住要進去的芙蓉，“我該做什麼？”

    “如果他甦醒過來，先按住他，別讓他做任何事情！”芙蓉對他說道，又看向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認真地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救你們的訓練家的！”

    “咕吼！”

    “嘁哚~”

    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眼巴巴地看着她離去。

    不久之後。

    芙蓉攙扶着一個傴僂的老奶奶從光輪裏走了出來，後者環顧四周，目光在穹頂的詛咒娃娃和角落裏的瑪夏多身上掠過，最終落到柏木身上。

    “您、您幫忙看看。”

    山稔扶起昏迷柏木，客氣地說道。

    老奶奶並不言語，半蹲到柏木身前將手掌於他的額頭，在衆人與衆寶可夢期盼的目光中低聲道：“沒有大礙，他只是在消化那些零碎的記憶。”

    芙蓉：“所以柏木不會被那些靈魂碎片影響？”

    詛咒娃娃心中一顫。

    芙蓉奶奶頷首道：“嗯，如此強大且穩固的靈魂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些許靈魂碎片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作爲駐守在送神山偶爾出去幫助他人排解疑難的通靈師，自己的奶奶見過的靈魂可能比一般人一輩子見到的人和寶可夢都多。

    難怪自己初見柏木的靈魂就覺得異常美麗……

    芙蓉目露異彩。

    恰逢此時。

    柏木悠悠轉醒，第一眼便看到面前的老人和芙蓉，還有一衆擔憂的寶可夢，不禁道：“我——”

    “唦嗓！”

    伴隨着一道激動的嚎叫聲，淚眼滂沱的三首惡龍驀然從旁邊撲過來將他壓在身下，大腦不住地在他脖頸和臉頰處磨蹭，“唦嗓~唦嗓！”

    衆人皆被它嚇了一跳，轉而各自露出無奈的表情。

    而見到柏木思緒清晰地安撫三首惡龍，山稔和芙蓉齊齊放下心，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則團團圍了上去。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柏木的雙手在一隻只寶可夢身上拂過，包括那只明明煙狀觸手都暴露在外面，偏偏還要裝睡的太陽珊瑚。

    魔神胡帕本來還想學三首惡龍，整個身體直接壓下來，得虧耿鬼反應機敏用懲戒之壺將它的力量收走。

    “哎呀！小耿偏心！”

    一頭撞到柏木胸口的胡帕噘嘴表示不滿，但它也只是想來個惡作劇讓大家開心開心而已。

    氣氛太凝重了。

    柏木順手理了理大嘴娃的髮帶，看向穹頂上方的詛咒娃娃，對方正不聲不響地往外鑽。

    啪。

    一聲輕響，在芙蓉吃驚的注視下，詛咒娃娃竟硬生生脫離了靈界入口。無數躲藏在各個位置的迷失靈魂仿若尋覓到了歸處，無聲而又喜悅地衝了上去。

    詛咒娃娃沒有在意那些，它支起身子，邁開小步跑向柏木。

    三首惡龍等寶可夢本欲阻止其靠近，被攔住了。

    柏木半蹲下來，平和地看着面前笑容燦爛的詛咒娃娃。

    而見到他看過來，詛咒娃娃開心地說道：“龍和！我終於等到你了！我等了好久好久啊——”

    “詛咒娃娃，我說過了，我不是龍和。”柏木平和道。

    詛咒娃娃神態一僵，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道：“你知道嗎，利迪曾經來過這裏，那家夥看上去不一樣了，我有點不信任他就隨便糊弄了一下……”

    “詛咒娃娃。”

    “還記得那些追逐我們的人嗎？我把他們的靈魂折磨成了惡靈，讓他們永遠活在痛苦裏，那些人渣！你一定會感到痛快的！”

    “詛咒娃娃！”

    “……”詛咒娃娃緩慢地低下了頭。

    數秒後。

    它重新擡起頭，依舊保持着燦爛的笑容，道：“我記得流星之裏的流星雨很漂亮，你想帶我去看流星雨，你看我的記憶力是不是很厲害？”

    柏木不說話，沉默地看着詛咒娃娃。

    突地。

    他伸出了右手，放在詛咒娃娃的頭頂輕輕摩挲。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面龐，熟悉的溫暖。

    一切都那麼的熟悉。

    但是……

    詛咒娃娃笑容逐漸收斂，身軀輕微顫抖起來，眼角不自覺流下淚水，祈求般道：

    “我們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一片漆黑的礦洞裏。

    被掩埋在砂石之中的龍和曾無比遺憾自己不能與詛咒娃娃旅行，這也成爲了他死前的遺言。

    “……抱歉。”

    柏木將手收了回來，輕聲說道：“我永遠不可能是你想等的那個人。”

    傳承是什麼？

    血緣、靈魂、知識以及力量，很多東西都有可能是傳承。

    而柏木恰好傳承了龍和的血脈、靈魂以及知識，但無論怎麼說，他都不可能是龍和。

    哪怕沒有來自異世界的那一部分，他依舊只是龍和的“下一代”。

    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詛咒娃娃無力地癱坐下來。

    山稔默然嘆息，芙蓉見此情景也露出幾分傷感。

    儘管詛咒娃娃給他們添了很大的麻煩，可作爲訓練家又有誰能對這一幕無動於衷呢。

    誰沒想過自己先寶可夢一步走了，或寶可夢先自己一步離世的場景？

    芙蓉的奶奶握住自家孫女的手，輕拍兩下以示安慰。

    衆多寶可夢表情各有不同，像幸福蛋、美納斯等共情能力強的放下了對詛咒娃娃的敵意，像三首惡龍等更理性或者說只在意訓練家和自身的，不屑一顧。

    這時。

    瑪夏多也從角落的陰影裏走了過來。

    “嘛嘶……”

    它默默向詛咒娃娃雙手合十，身下的陰影蔓延至燈光之下，再度開始演繹影子圖畫。

    能見到畫面緊接着骸骨和羽毛共同變成灰燼的那一幕。

    裏面的瑪夏多似乎很驚慌，圍着灰燼轉圈。

    顯然復活失敗了。

    但就在它沮喪地想要離開之時，天上落下一道光柱，光柱將灰燼捲起，並使其逐漸形成嬰兒的模樣。

    畫面裏的瑪夏多仰頭擡手將嬰兒接了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山稔沒看懂。

    胡帕驚叫道：“胡帕！胡帕見過這個！是阿爾宙斯！”

    “阿爾宙斯？”

    它的話引起山稔和芙蓉的關注，相比起瑪夏多，阿爾宙斯作爲創世神話中的至高存在，可要有名多了。

    胡帕連連點頭，大叫道：“胡帕之前就見過阿爾宙斯！胡帕和巴爾札還是阿爾宙斯救的！”

    它指的是荒漠市大戰自己丟失的力量，結果召喚出時間神帝牙盧卡、空間神帕魯奇亞這倆不能共存一處的傢伙，導致時空扭曲那次。

    山稔和芙蓉依舊聽得一頭霧水，看向瑪夏多。

    瑪夏多卻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它猶豫了一下，看向芙蓉後細聲細氣地輕叫起來。

    能聽懂幽靈寶可夢在說什麼的芙蓉從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看向頹唐的詛咒娃娃時萬般不忍。

    她道：“龍和……他是鳳王的虹之勇者，被鳳王賦予認可的虹色之羽，擁有挑戰它的資格。瑪夏多則是指引虹之勇者找到鳳王的寶可夢，可龍和並沒有將虹色之羽隨身攜帶，而是放在了流星之裏。

    “導致等瑪夏多跟隨靈界入口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逝世了，虹色之羽也隨着虹之勇者的離世化作灰燼消失。爲了拯救龍和，它帶着乘載龍和大部分靈魂的遺體跑去神聖森林尋找雪拉比（時拉比），但對方早已不在此地，它只好回到鳳王可能會來的地方，等待它拯救龍和。

    “沒想到一等就是幾十年，好不容易等到鳳王從歐雷上空飛過，它才用龍和爲拯救他人犧牲的事例引得鳳王賜予第二枚擁有強大力量的虹色之羽，幫助龍和復活。但沒想到居然失敗了。

    “它認爲是時間太久，殘骸中的靈魂消散過多，已經不具備復活能力導致的，直到那一束光照下來，將灰燼重塑爲一個嬰兒。但它知道龍和已經不再是龍和，所以它將嬰兒……也就是柏木送到了黃鐵鎮，暗中守護他直到一定年齡才離開。”

    山稔疑惑道：“瑪夏多既然是指引虹之勇者的寶可夢，爲什麼不直接去找鳳王，而是選擇等待。”

    瑪夏多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微微搖頭，“嘛嘶，嘛嘶！”

    “它說它也是通過虹色之羽尋找的鳳王，對鳳王可能會去的地方有着微薄的感應能力。逝去的龍和不再是虹之勇者，它也就沒辦法主動找到鳳王了，而且你越去尋找鳳王越不可能見到它。”

    芙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場悲劇。

    她看向詛咒娃娃，道：“瑪夏多告訴詛咒娃娃，堵住靈界入口能阻止散碎的靈魂歸於靈界，爲了不讓龍和的靈魂碎片離開才做的。”

    柏木回憶剛纔夢中的畫面，裏面赫然有龍和的部分。

    人一旦死亡，靈魂就會慢慢開始失去記憶，如果不能及時到靈界，就會變成僅有少部分記憶的迷失靈魂。

    穹頂。

    沒有守門人寶可夢的靈界入口隨着大量迷失靈魂一步步縮小，很快就要消失了。

    此行的目的已然達成，可在場衆人與衆寶可夢看着魂不守舍的詛咒娃娃，心中別有一番複雜的滋味。

    忽然間。

    詛咒娃娃猛地跳起，似要迴歸靈界入口。

    柏木手疾眼快一把將它抱住，“別這樣！詛咒娃娃！”

    “放開我！我要等他回來！龍和還沒回來！你不是他！你們都是騙子！瑪夏多也是騙子！放開我！”

    詛咒娃娃帶着哭腔，奮力掙扎。

    但爲了掙脫出靈界入口，它浪費了太多的力氣，甚至沒辦法從柏木這個人類的懷裏跳出去，也調動不了任何屬性能量。

    柏木張了張口，正要說點什麼，後方突然傳來幾道吼聲。

    “唦吼！”

    “唻喔！”

    “啾嚕！”

    衆人齊齊向後看去，豁然瞧見胡帕打開了光輪，從裏面引導出了龍和的暴飛龍、沙漠蜻蜓與七夕青鳥。

    虛弱的它們奮力向詛咒娃娃大吼，表情格外嚴肅，但並不是責怪。

    而詛咒娃娃聽到它們的吼聲，竟也放棄了掙扎，低聲啜泣起來。

    多邊獸Ⅱ告訴他。

    暴飛龍它們正試圖讓詛咒娃娃接受龍和的逝去。

    柏木聞言，目光顫動地看着那三隻龍寶可夢，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一絲聲音。

    連龍和最後一眼都沒能見到的它們……

    被迫接受了訓練家的死亡。

    這到底，會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