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底層之夢

    空曠卻燥熱的競技場，狂熱而扭曲的觀衆，沸騰至嘶啞的吶喊。

    “啾呸！”

    漆黑尖銳的利爪抓着金屬欄杆，它眺望着遠處熱火朝天的戰鬥。

    隔壁籠子裏有寶可夢在說最近來了個狠角色。

    狠角色？

    特別厲害的人麼？

    它稍稍來了點興趣，只是興趣很快又淡了。

    身處這座地獄別人再厲害又跟它有什麼關係呢？如果有一天能出去，該有多好啊。

    它蜷縮在陰影裏，直到遠處的吶喊聲變弱，這是戰鬥結束的聲音。

    沒過多久。

    腳步聲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它聽到周圍幾個籠子劇烈震動起來，那些平時很安靜的寶可夢高聲吠叫，儼然在爭取着被挑選的機會。

    它沒有照做，畢竟——

    “咦？這裏怎麼有個破舊的娃娃？”

    “呵呵呵，這位大人有所不知，這可是罕見的幽靈屬性寶可夢！”

    “幽靈屬性寶可夢啊……那就選它了。”

    吱噶。

    鐵籠的大門開啓，它看到一根棍子在鐵籠的表面敲了敲，金屬劇烈震盪的聲音讓它頭暈眼花。

    它慌忙逃了出來，隨後便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眼睛。

    “喔~原來是詛咒娃娃。”那個男人笑道。

    “大人見多識廣，選它包您滿意啊！”

    ——

    “你說自己剛纔看到了一個漩渦，漩渦裏有雙眼睛可能認識你？”

    芙蓉聽茫然不解的柏木自述剛纔發生的一切，表情詭異地問道：“那個就是守門人寶可夢啊！你以前就去過下面的靈界？”

    他果斷搖頭道：“絕對沒有，我以前最多就來過地下城，更下面去了一般就上不來了，別說是靈界了……”

    底層礦洞是比黑煤窯還黑煤窯的地方，曾經想要迫害他卻沒能成功的晶組小隊長就被他的上司拋棄，奪走一切後丟了進去。

    估計沒能活到拯救組織解放歐雷的時候，總之柏木後來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了——

    難不成是那家夥變成的幽靈寶可夢？

    不不不。

    怎麼想都不可能。

    “這就奇怪了，守門人寶可夢哪怕把門堵了，如果不是在特殊的環境下，也沒辦法看到現實世界的人和寶可夢……”芙蓉輕聲斟酌道。

    她見柏木準備說什麼，立馬解釋道：“剛纔是因爲儀式和逢魔時刻的特殊時間點，你之前去過靈界，身上沾染了它的氣息狀況比較特殊，多重加起來才導致你的靈魂暫時離體被窺見。

    “我之前也說了嘛，出現任何異狀都要跟我講，就是擔心你靈魂出竅……上回在紫堇市是你頭一次進靈界？”

    “是頭一次。”

    柏木應聲，倘若身體的記憶沒有空缺，或事情出現在他擁有記憶之前，紫堇市之行肯定是他第一次接觸靈界。

    他想了一下，問道：“認錯人的可能性呢？”

    “有，但在我看來可能性不大。你的靈魂非常特殊呢，宛若太陽照耀下的銀白色雪山，又透露出一輪淺青色的日暈之光，這麼特殊的靈魂守門人不可能看錯。”

    芙蓉嘴角露出一抹笑，“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哪裏有趣了！

    柏木無奈。

    寶可夢動畫世界就是這樣，根據編劇放飛自我的程度整出一兩個挖了坑不填的東西，然後他們這些倒黴的穿越客不得不品嚐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去邊上靜靜。”

    他決定好好搜索一下過去的記憶。

    總不可能來前世今生這一套吧？就像小智那樣？

    柏木希望自己身上沒那麼多複雜的糾葛。

    芙蓉見他走到一邊，心裏也在好奇守門人寶可夢認識他的原因。

    迷失靈魂固然無法溝通，但從隻言片語的信息再結合她從山稔那裏問來的情報，不難判斷出底下的靈界入口堵了至少幾十年。

    柏木才不到二十歲吧？

    芙蓉莫名產生了一種偵探解密的期待感，迫切地看着熱火朝天的工地，恨不得立馬鑽下去。

    時間來到夜晚。

    山稔與另外幾人帶來了慰問品和睡袋等事物，瞧見坐在空地裏垂首的柏木不解地道：“他怎麼了？”

    芙蓉便將逢魔時刻發生的狀況告知。

    “認識！？”

    山稔嚇了一跳，急忙問道：“沒事吧他，那個什麼守門人寶可夢會害他嗎？”

    芙蓉笑着擺擺手，“應該不會是敵對關係啦，如果守門人寶可夢有敵意的話，柏木親的反應肯定要更激烈一點。就算真是也沒關係，我會保護他的！”

    她拍了拍略微起伏的胸脯。

    “那就好……”

    山稔安下心。

    芙蓉既是專業靈媒師又是豐緣四天王，她說沒問題肯定是沒問題的了。

    而經過數小時的記憶搜索，一無所獲的柏木徹底放棄了自查，反正也就幾個小時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明天到了地下自然能見分曉。

    他從山稔那裏拿了個一次性睡袋，跟芙蓉打了聲招呼。

    “晚安柏木親~”

    芙蓉眉眼彎彎，被迷失靈魂包圍的她精力還很充沛，哪怕不倒時差也無所謂，甚至做起了筆記。

    儼然準備從迷失靈魂的敘述中找到可利用的線索。

    柏木比起猜測更偏向於直接找到答案，在附近找了間還算乾淨的板房準備眯幾個小時養精蓄銳。

    當然。

    他沒忘記找胡帕把波士可多拉它們從山脈那邊接回來。

    這兩天波士可多拉種灌木種的不亦樂乎，異色美納斯和幸福蛋也在幫它的忙，主要負責澆水和樹種搬運。

    三首惡龍有意向搶佔鬃巖狼人首領的位置，成爲那些野生寶可夢的老大。

    大嘴娃鍛鍊之餘，放下各種電視劇電影轉頭迷上了社交軟件，自拍變得有些頻繁。

    最近它似乎打算拍個性vlog，向多邊獸Ⅱ和柏木請教題材。

    多邊獸Ⅱ給予的答覆是或許可以拍一些精緻的舞蹈視頻，網絡上美麗花、沙鈴仙人掌之類的寶可夢跳舞很常見。

    柏木則建議大嘴娃與幸福蛋一起拍點種花種草的田園生活視頻，爭取做寶可夢版的李子柒。

    大嘴娃不認識李子柒，對田園生活視頻也沒什麼興趣。

    它更偏向拍那種畫面唯美的，精緻的下午茶視頻，所以最近在慫恿多邊獸Ⅱ學習拍電影的相關姿勢。

    毫無疑問。

    大嘴娃已然不滿足於看電視劇，它有點想成爲電視劇女主角。

    多龍巴魯託日常自閉，比耿鬼更喜歡躲在他的附近，暗中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伽勒爾太陽珊瑚睡覺沒止境，只要沒人打攪它就行。

    耿鬼和多龍姐弟……這幾個傢伙跟胡帕玩瘋了，回來以後不用柏木說什麼，自己找地方休息去了。

    倒是胡帕意猶未盡地拉着柏木想繼續玩。

    “一會兒還有正事，真不行。”他按住胡帕的腦袋，縮進睡袋裏閉上眼。

    “咕吼~”

    “唦嗓！”

    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互相叫了幾聲，各自找乾淨的地方休息起來，異色美納斯直接回了精靈球，球內空間可比乾燥的室外舒服多了。

    胡帕失望不已，擠進睡袋裏躺了一會兒卻毫無睡意，乾脆打開光輪迴創世之谷去了。

    那邊太陽還沒下山，正是豔陽高照的好時候。

    ——

    “醒醒，快醒醒。”

    身體遭到擺弄，柏木突然驚醒過來。

    而見他醒了，面前宛若巨人一般高大的男人露出笑容，俯瞰的神態中充斥着溫柔：“做噩夢了嗎？不要害怕詛咒娃娃，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詛咒娃娃？

    他在叫自己？

    柏木腦子像生鏽了一樣遲鈍，直到一名少年從旁邊出現，叫住了男人。

    “大哥！大家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做得很好利迪，記得安撫好大家，讓他們不要緊張等待我的信號，勝利的曙光近在眼前了！”

    “是！”

    少年興奮地低喊一聲，小跑離開。

    利迪。

    利迪……

    好熟悉的名字。

    柏木剛想要回憶聽見這個名字時的場景，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伸出漆黑的爪子抓住了男人的褲管。

    “啾呸……”

    好尖細的嗓音。

    柏木下意識想到，隨即瞧見男人反身蹲下，握住了他的爪子，和聲道：“我必須去，詛咒娃娃。也只有這樣，大家才能有離開這裏的機會。”

    通過男人淺棕色的眼瞳，他看清了自己的容貌。

    詛咒娃娃！

    自己變成寶可夢了！

    驚慌之中他的大腦像是終於開工了一樣，想起了一切。

    這是夢！

    模擬器的記憶夢境？

    不對。

    他沒有獲得過詛咒娃娃的夢境，那這個夢是哪裏來的？爲什麼自己會夢到變成詛咒娃娃？

    ——守門人寶可夢！

    柏木迅速想到了這個可能，而與此同時，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傷的情緒，像是某種重要的東西即將離自己遠去。

    他的視線緊跟着起身的男人，像是要把對方刻進心裏。

    這個男人要做什麼？

    說到底這是哪兒？

    柏木很想看看四周的情況，可這個夢境就像之前所有的模擬記憶一樣，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他只能被動地在詛咒娃娃追上去時，收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啾呸——”

    眼前一片大亮。

    隨後瘋狂的吶喊涌了過來。

    他第一眼先看到了位於穹頂的巨大換氣扇，隨後是無比開闊又格外陰沉的一大座金屬平臺，零散的觀衆席分佈在各處，粗壯的管道七歪八扭。

    這是一個待久了會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

    典型的黃鐵鎮風格。

    但柏木的記憶裏黃鐵鎮並不存在這麼一個地方。

    過去？

    守門人寶可夢曾在黃鐵鎮生活過？

    柏木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夢到這一切，目前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認識自己的守門人寶可夢想通過夢境，傳遞某種消息過自己。

    他的注意力回到那個貌似有某種計劃的男人身上。

    對方徑直來到金屬平臺。

    一隻獨角恰似鑽頭，灰巖色石鎧皮膚厚而重的鐵甲暴龍等候多時，更後方站着一個冷笑連連的禿頭巨漢。

    兩人說了點什麼，無奈距離太遠吶喊聲太吵根本聽不見。

    柏木依稀看到男人掏出一個外貌有些古怪的精靈球，操作一番後從中釋放出了青鱗血翼的暴飛龍。

    只是。

    暴飛龍的狀態明顯有問題，即便相隔如此之遠，他仍能對寶可夢的狀態做出大致判斷。

    它的身上有傷，大致超過十幾處。

    未經治療讓寶可夢完全癒合便令其上場對戰，爲什麼？

    是不願，還是不能？

    眼前的一切愈發撲朔迷離。

    而很快暴飛龍便與鐵甲暴龍展開戰鬥，令柏木驚訝的是，男人和禿頭巨漢不僅沒遠離它們，反倒跟着兩隻寶可夢的動作持續移動起來，力求永遠站在它們身後。

    這是……

    柏木有些迷茫，可不等他繼續看下去，身後傳來了剛纔那名少年的喊聲。

    “詛咒娃娃！我們該走了！”

    “啾呸……”

    “你也不想給大哥添麻煩對不對？”

    他能感受到詛咒娃娃的不情願，但少年的話語很有說服力，讓詛咒娃娃轉過身跟上了少年的腳步。

    他們來到一條陰暗的通道，並通過一個簡陋貨架後的黑窟窿抵達了更爲黑暗的地下洞窟中。

    柏木通過兩側的解構，一眼認出這裏是礦洞。

    礦洞？

    地下礦洞、不知名的對戰場所……

    剛纔那個地方是底層競技場！？

    他忽然想起來黃鐵鎮地下的地下曾有一座因不明狀況關閉的底層競技場，如果這個夢境不是虛假的，應該就是自己見到的那個了。

    “利迪！你總算來了！大哥那邊怎麼樣了？”

    陌生的聲音讓他回過神。

    柏木順着詛咒娃娃的視線看去，見到了一雙雙亮得出神的眼眸，他們來自外貌模糊不清的人類或寶可夢，無一例外眼底似有火焰在燃燒。

    “大哥已經開始戰鬥了，就等我們這邊動手，他也跟着動手，一舉將整個地下毀滅掉！”

    利迪咬牙切齒地低喊，又充滿希望地道：“自由唾手可得！我們再也不是地下的塵埃，大哥說過外面的世界比這裏要精彩一萬倍！”

    “好啊！炸啊！把這裏炸個稀巴爛！”

    “吼！”

    “該死的地下城，該死的一切都去死吧！我們生來就是自由的！”

    “喵嗚！”

    “可是、可是那些觀衆怎麼辦？”

    突兀的話語讓礦洞一靜。

    利迪沒有猶豫，他抓住那個出聲的人道：“你要明白能來這裏看這種東西的觀衆，沒有好人！全是死不足惜的惡棍！大哥也說過，正常人不會通過這種戰鬥獲得快感的！”

    這種戰鬥……類似慈善大會的模式麼？

    柏木聽他這麼說，不由得想起那個令人作嘔的陰影隊慈善大會。

    而經過利迪的敘述，在場一衆人與寶可夢下定了決心。

    “動手吧！”

    “動手！”

    他們彼此對視，轉而做出了某種行爲。

    柏木感到疑惑之際，驚天動地的強烈震動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肉眼可見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宛若雷霆怒吼的炸響充斥在這片狹窄的空間！

    轟隆隆——！！

    他們用了炸彈！

    在地下用了很厲害的炸彈！

    驚叫聲不斷響起，柏木來不及反應，忽然感覺到頭頂傳來針刺感！

    他，或者說詛咒娃娃擡起頭，當即瞧見一枚巨石驀然砸落！

    “詛咒娃娃——”

    利迪發出驚叫。